鲼式波形翼客机和Ж型翼飞机是前后脚到的。
一下飞机,骆有成就让人组织七十九位镇民撤离,迷惑奸细的任务已经完成,没必要让这些普通人留在这里担惊受怕。很快鲼式客机再次起飞。
骆有成对雷洪说:“带你们去见一个人。”
一路上,雷洪的心都在七上八下。尽管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见到武哲时,还是被他的惨样吓了一跳。武哲经过医疗舱简单治疗后,被移到了一张医疗床上,断了半条胳膊,两只脚已经被切掉了,身体被捆缚带束缚住。
武哲人已经清醒,不知是给他做了局部麻醉,还是服用了止痛药,至少他脸上没有痛楚。看到昔日的“战友加兄弟”,表情也很麻木。或许是因为成了废人,哀莫大于心死,连抗争的心都没有了。
“小武兄弟。”侯子健、鬼箭和神枪往前冲,却被石岩山拦住了。
侯子健怒吼着:“你什么意思?”
看到三人的反应,武哲眼睛一亮:既然他们不知情,不妨利用一下。他倒不指望逃脱,但如果能让他们内讧,也是件好事。他声嘶力竭地喊道:
“你们快走,别管我。他们要把我们升平一网打尽。”
“枉我们这么信任你们。”侯子健睚眦欲裂,一只袖管滑落,露出了肩头上的绿海星共生兽,“今天必须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把衣服穿好。”石岩山满不在乎地说,“我听说过你,你的共生兽散发的气味对我没用,我从小就喜欢闻各种怪味。你想要交代,去找武哲。”
骆有成拍了拍还在震惊中的雷洪,“当感性和理性争锋的时候,感性往往会占据上风。但当真相揭开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多一些理智。”
雷洪这才回神,急忙喊:“子健,别胡来。”
“大哥。”侯子健三人齐声大喊。
雷洪上前几步,声音发颤:“小武,你真的是奸细?”
侯子健三人闻言,身体一震。
武哲喊道:“大哥,他们构陷我,他们想把我们逐个铲除。”
神枪和鬼箭再次用目光锁定石岩山,侯子健却陷入了沉思。
“还装。”石岩山冷笑。
骆有成皱了皱眉,不耐烦地说:“小弟,别买关子了,你这样很伤兄弟感情。”
“是,哥。”石岩山答应一声,单片镜投出全息投影。既然给武哲挖坑,石岩山怎么会没有准备?隐形浮空监视仪一直跟着他们呢。“看完这段影像,你们就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了。”
武哲看到影像,最后一丝侥幸泯灭了,他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影像是从后半段开始的,时长大约八分钟。升平镇的四位高管脸色越来越青,侯子健喊道:
“武哲,我们一直把你当兄弟,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武哲仿佛睡着了一样,对侯子健的发问充耳不闻。
“你把他当兄弟,他却恨不得你和我们火并。他也没有背叛,他至始至终效忠的是鬼王。”石岩山接口说道,“本来我想听我哥的安排,等你们过来再揭开他的真面目。你们来得太慢了,这家伙又一直在装腔作势,很烦。”
他从口袋里拿出黑色打火机,递给侯子健,“这是他甩出去的打火机,智脑就在那边,你知道怎么读取吧?”
侯子健点点头,接过打火机向智脑走去,步履十分沉重。骆有成又皱了皱眉,说道:
“子健兄,快一点,敌人的第一批战机在五十分钟后到达,我们时间不多。”
侯子健赶紧加快了脚步。
打火机中存储的信息很简单,因为时间仓促,武哲使用的是明文,共十个字:这里是陷阱,见信后速退。后面有武哲的电子印鉴。
石岩山又拍了拍手,一台医疗智能走到武哲面前,两只机械臂固定住他的头颅,一只机械臂撑开他的左眼皮。佩戴和取出生物镜是一项非常成熟的技术,医疗智能用了不到两分钟,就驱动轮子向智脑驶去。它将生物镜放进读取器后,离开了。
石岩山说:“侯兄弟,你查查生物镜的信息发送日志。”
侯子健调出光屏,日志一条条,非常清楚。发送的信息有影像,也有密电文。侯子健不懂密电,也没心思去搞懂。他脸青一阵,白一阵。手重重排在操作台上,起身冲向武哲,“老子要废了他。”
石岩山一把将他拉住,“他已经废了。”
雷洪抢先一步冲到武哲面前,狠狠地抽了他一巴掌,“为什么?”
武哲全然没有反应,就像死了一样。
骆有成说:“老雷,你回来。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嫂子,交给你了。”
林小妖点点头,缓步上前。
武哲功夫不错,耐心也不错,但意志力比起受过专业训练的那对母子差了几个段位。不需要骆有成对他发动灵魂冲撞,他就在林小妖的引导下吐出了大实话。
当武哲说出自己的身份时,着实把大家吓了一跳。这家伙本名叫秦哲,是鬼王秦广宇和陈思然的儿子。当年,陈思然南下寻找秦广宇,还真被她找到了。不知是不是秦广宇被她感动了,瞒着他前妻(正妻)曲丹茜在木姐(地名)购置了一套房产,金屋藏娇大约有三年时间,秦哲就是第二年出生的。
陈思然和秦广宇虽然是法律上的夫妻,但秦广宇只是把她作为接近衡思梁的工具,他内心是不承认这段婚姻的。所以陈思然的身份很尴尬,可以认为她是个小三,如果硬要拔高她的地位,充其量是个妾氏。
都说母凭子贵,到了鬼王这里是反过来的,子随母贱。说得好听点,秦哲是庶子,说得难听点,就是私生子。
秦哲一岁的时候,灾难爆发了。秦广宇把母子俩接到身边,秦广宇的正妻曲丹茜是个醋劲十足的女人,她生的是女儿,很担心这对母子影响到她和女儿在秦家的地位。她变着法儿作践陈思然,后来陈思然就疯了,再后来,失踪了。
骆有成越听越觉得不对,时间对不上。按思然公司遗留员工夏朋的说法,陈思然是在灾难前一年(2654年)离开的。但从秦哲的话里推断,陈思然至少在2652年就失踪了。骆有成认为秦哲的时间线更靠谱,因为衡思梁是2652年为了寻找妹妹失踪的。回去有必要再问问夏朋,思然公司里的陈思然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有一个问题是,前两个月殷老板和他说起秘闻时,提到秦广宇将陈思然变成了世上第一个魅——被人称为魅祖的山雪然,却没有提到她的儿子。
骆有成传音给林小妖,让她问问秦哲,知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并没有失踪,而是变成了魅。
听到这个消息,秦哲情绪十分激动,不停地强调父亲不会那样对待母亲。
林小妖问:“你知道山雪然吗?”
秦哲一怔,嘴皮子打起了哆嗦。再问他话时,他一句话不说。倒不是他对母亲有多深的感情,在他记事前,他已经失去了母亲。他只是不愿承认父亲会对自己的亲人下手。
无奈之下,骆有成向他发出一道灵魂撞击,让林小妖继续发问。
作为魅祖,山雪然的名气很大,她总在不停地自我繁殖。秦哲自然知道她,但没有见过。山雪然始终呆在总部的中心实验室里,秦哲是没有资格前往总部的。
他作为一个庶子,一直不受曲丹茜待见,四岁那年,他被秦广宇托付给自己的亲信,带到木姐生活。秦哲所知道的一切,都是这位亲信告诉他的。亲信向他灌输秦广宇的“救世”理念,告诉他有一个伟大的父亲,同时也说明了父亲面对曲丹茜的无奈,但从未向他透露总部的具体位置。
尽管秦哲这辈子没有见过秦广宇几面,但他坚信父亲是爱自己,一切都是曲丹茜的错。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就越希望向父亲证明自己的价值。经过他养父粗糙的训练后,他打入后桥内部,开始特工生涯。
他在后桥呆了三年多,在他看来,后桥很规矩,没有卧底的价值。因此当奔栏镇向升平搬迁的时候,他假意同后桥闹翻,转投雷洪麾下。
先生吓死鬼王使者以及伏击鬼窟飞翼车队的事,秦哲也如实向上做了汇报。鬼窟却没有对升平进行报复,只是让他继续监视,并想办法搞清楚“先生”所属的那支势力。这些年,他想方设法取得雷洪的信任,但始终没从对方嘴里套出书院的名字和大致地理位置。雷洪是个擅长背负秘密的人。
林小妖问:“为什么不报复升平?”
秦哲回答:“研究院正在对魑魅魍魉进行基因强化,以便他们适应高海拔地区。升平作为高海拔试验场,留着有用。”
雷洪等人听了也不觉得震惊,这个解释合情合理。“武哲背叛”引发的愤怒也减弱了许多,相反,他们有点同情这个“鬼二代”。作为鬼王的儿子,却从小被流放出去散养。为了讨好鬼王父亲,他不惜到小小的升平镇当卧底。衰透了!
秦哲交代了暴露母子特工的目的。他留意到这对母子,是在一年前,他偶然看到了侏儒变身。这次雷洪下令抓间谍,他心想这两人不属于鬼窟,干脆把他们抓起来,摘干净自己,也表达了对升平镇的忠诚。
但他没想到正是自己鲁莽的行为,引来了灵魂大师和真心话大姐姐,同时也连累了二十一个周边势力大大小小的卧底。骆有成在几次与他的交谈中,捕捉到了他情绪不正常的波动,于是打电话给石岩山,为秦哲挖了个大坑。
林小妖又问了一些问题,但秦哲对异形生命发展研究院的情况知之甚少。
骆有成啧啧叹道:“可怜的孩子,你比我知道得还少。秦广宇不仅把你母亲变成了魅,还杀了你舅舅,把他的大脑做成脑彘。鬼王根本没有把你们当成家人,你就算再阿谀讨好,也改变不了弃子的事实。”
秦哲又清醒了,他歇斯底里地大喊“不可能”。迎合父亲,取得父亲的信任,是他这些年的精神支柱。这根柱子并不稳固,他犯了错,一样会掉脑袋。而他外放的七年,兢兢业业,父亲那边却没有丝毫反应。所以,骆有成用一句轻飘飘的话,就让这根摇摇欲坠的支柱轰然倒地。
侯子健还觉得不过瘾,爱之深,恨之切,这话放这里虽然不是那么妥当,大概是那么个意思。被“亲兄弟”出卖,仇恨翻倍。侯子健要补一刀。“没想到鬼王之子,活成了这个怂样,鬼王的女儿应该在鬼窟吃香喝辣吧?”
鬼箭也不是省油的灯,“谁还在乎男女呢?现在谁能生出娃?你以为鬼王还指着这个废物传宗接代?”
秦哲眼睛猛地瞪大了,长久以来,他还心存一丝幻想,他希望父亲看在自己是唯一的儿子的份上,念点骨肉情。鬼箭的话,彻底把他击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