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色中,一辆马车极快的在坑洼的道路上奔驰着,十余个身强力健却做乞丐打扮的混混簇拥着马车奔跑着。赶车的汉子脾气不小,鞭子不但抽着马臀,也不停地落在周边乞丐们的身上。
“你们这些没用的狗东西,老子前脚才踏出上京,你们后脚就把三爷的命给丢了。要你们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赶车的正是恶名在外的齐二爷,他刚刚听闻追来的喽啰禀报唯一胞弟丧命的消息,心中又惊又怒又痛,自然脾气也不会小了。
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做各种打扮的喽啰从阴暗的角落中现身,默默加入这个队伍。渐渐的,簇拥在马车周围的人数越来越多,很快就浩浩荡荡的达到了数百人。
叱喝声,鞭子声,如雨点般落下来,那些喽啰却连躲都不敢躲,只能苦着脸硬挺挺的撑着。就在他们哀叹自己命运舛的时候,马车忽然剧烈的颠簸了几下,震的齐二爷身子猛地往侧边一斜。
齐二爷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心中却是勃然大怒。他扬起鞭子正准备狠狠抽出去,却听到簇拥在马车左右两边的喽啰们接二连三地发出惨叫。紧接着,他身后坚硬的车厢仿佛被巨兽拍中了般,随着一声巨大的脆响,马车眨眼间四分五裂。
原本拉着马车奔驰的两匹快马,前蹄忽然一软,也咴咴的凄厉嘶鸣着,顺着惯性狠狠的摔了出去。
齐二爷不但身材魁梧有力,身手也异常灵活。他见势不妙,立刻弃了马车,狼狈的往侧边一扑,而后就地一滚,才避免了与马车一起摧毁的命运。
他惊魂未定的摔在地上,还未思量出究竟发生了何事,几个用黑布蒙着脸的黑衣人突然出现在他眼前,其中一个二话不说。飞起一脚便将他踹得原地打了三个滚。
不过这一脚踢出后,这几个黑衣人就被齐二爷手下的喽啰迅速团团围住,黑衣人立刻抽出腰间闪着寒光的锋利弯刀,背对背站立着警惕的与众人对峙。
久未被人如此挑衅过。齐二爷几乎气疯了。他爬起来“呸”的一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抽出腰间的钢刀,目泛凶光恶狠狠的道:“不管他们是谁,都给我杀了!”
人声呼喊,哀嚎四起。原本寂静的黑夜一时喧闹的如同炸开了锅。随着震天的喊杀声,无数刀棍毫不留情的往这些黑衣人身上招呼过去。黑衣人们十分机警,他们纷纷纵身而起,无数刀影紧贴着他们的腰身掠过去,可谓凶险至极。
黑衣人们在人群中不断的辗转腾挪,翻扑跌闪,兵刃与兵刃交击时发出的脆响,如炒豆般不绝于耳。偶尔迸出的火花,会映亮齐二爷那如刀锋般森冷的眸子。
齐二爷这边的人手太多了,渐渐的。那些黑衣人招架不住,便萌生了退意。其中有人打了声呼啸,他们忽然奋起余勇,挥刀猛劈,在逼得众人后退后。他们立刻倒纵身形,齐齐往黑暗中扑去。
“追!”
齐二爷沉声喝道,他森冷的眸子里闪着暴怒疯狂的光芒。作为上京黑暗势力的头子,他知道有无数人想要暗中取自己姓名,他甚至怀疑自己弟弟死的这么突然,就是被人暗中下了黑手。如果今天让这些敢在老虎头上拍苍蝇的人跑了。那明天他也不用在上京继续混下去了。
眼见那几个黑衣人冲出了重重包围,齐二爷不甘示弱的带着众人紧紧追了上去。眼见距离越拉越近,那几个黑衣人飞快转弯进入了一条幽深的巷子。
齐二爷也紧随其后进了巷子,随即他脚下一顿。立刻收住了脚步。就见幽深的巷子里居然还藏着几十个同样打扮的黑衣人,齐二爷心中一惊,被怒火烧红的眼睛立刻恢复了几分清明。他隐隐觉得自己似乎中了某种预先安排的埋伏。
巷子里的几十个黑衣人见到去路突然被来势汹汹的数百人堵住,黑暗中又看不清对方究竟是什么来路,他们顿时慌了手脚,于是纷纷抽出腰间的弯刀。顿时两方人马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混乱中。两方人马都没有弄清楚对面敌人究竟是谁,齐二爷仗着自己这边人多,他刚想稳住场面盘问几句。对方人群中忽然飞出一把闪亮的匕首,擦着齐二爷的脸颊飞了过去,他身后立刻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
齐二爷的右脸还是被锋利的刀刃划出了一道无比狰狞的血痕,他额头因为惊吓冒出了细密的冷汗,这把匕首要是稍微一歪,自己的小命只怕就要报销了。
“你爷爷的!”他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嘶哑的喝道:“给老子杀了他们!”
静谧幽深的巷子转眼间聚成狂潮,两方人马冲击在一起乱成了一锅粥,只听到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喝骂声,惨呼声不绝于耳。
混乱中,猝不及防迎敌,却被杀的节节败退的黑衣人中,终于有人开口了。他们厉声喝道:“北院王府在此办事,你们是什么人?想要造反吗..”可惜他们的声音混在数百人的喊杀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齐二爷早就杀红了眼,他手上的钢刀在混乱中也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身上也多了无数道狰狞的伤口。却浑然没有发现,身后有几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已经盯上了自己..
外面杀声震天,仅仅数墙之隔的院子里,昏暗的灯光摇曳着。钟紫苑,郭承嗣,朱斐坐在一起,正在倾诉着别后之情。外面的混乱似乎对他们此刻愉悦的心情没有造成一点影响。
忽而,钟紫苑“噗嗤”一笑,道:“今晚的情形,倒是让我想起了去年这个时候,因为钱财露了白,被无数毛贼漏夜洗劫之事。”
郭承嗣含笑道:“只是今晚少了一杯你特制的隔夜茶。”他悄悄伸出大手握住她的小手,紧紧的,似乎再也不愿意放开。钟紫苑抬眸看向他,莞尔一笑,无限欢喜蜜意尽在其中。
正浅酌慢饮的朱斐懒懒抬起头,他黑如子夜的双眸定定在俩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上盯了一眼。忽而嘴角一勾,笑道:“你们倒是自在的很。小郭子,你可知你的死讯已经传到了长安,现在整个镇国公府都乱套了。明老侯爷还特意上书向皇上请罪了!”
钟紫苑一惊,身子不安的蠕动了一下。
郭承嗣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而后对朱斐道:“我诈死之事也是临时起意,可偷进上京后,我已经命人暗中禀明了皇上。只是耶律帖烈有木先生相助,在长安城中布下众多耳目,想来皇上为了顾全大局。就将消息隐瞒了下来。”
“原来如此!”
朱斐忽而“噗嗤”一笑,轻快地道:“你家老太君迫不及待的上书,要求皇上封你的好堂弟郭承忠为镇国公世子,却被皇上驳了回来。还下旨呵斥她不贤,不慈,枉为人祖母。皇上还是第一次下旨呵斥二品诰命,一点情面都不留,现在你家老太君已经沦为整个长安城的笑话。”
郭承嗣轻哼了一声,道:“这是她几十年的执念,几乎成了她的心魔。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我的死讯。自然是再也按耐不住了。”顿了顿,他又奇怪的道:“只是没想到皇上会如此不留情面,按理说,皇上下旨应该是以安抚为主,不该如此措辞激烈才对。”
朱斐眉间略略一蹙,道:“说来也奇怪,这半年以来,皇上的脾气似乎越来越大。朝堂上难免会有纷争,要是以前,多半是一笑而过。可最近几次。皇上却非常容易被激怒,还在午门外仗责了数次大臣,为此朝野内外都特别震惊。”
郭承嗣听了,也是不解的摇头。
“算了。不说这个。”朱斐忽而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道:“告诉你们一件开心的事,柳尚书家的千金终于成亲了。”
柳玉蝉成亲了?钟紫苑不由满心欢喜的追问道:“不知柳小姐嫁给了哪家公子?”
朱斐意味深长的瞥了面无表情的郭承嗣一眼,微笑道:“听说这柳小姐原本从小就定了一门婚事,却因为她身子孱弱耽误了下来..”他刚说到这里,郭承嗣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钟紫苑忙亲手倒了一杯茶水递到他唇边。郭承嗣趁她不注意。狠狠瞪了朱斐一眼,示意他赶紧闭嘴。
朱斐却假装没有看见,继续说道:“最近听说她身体状况慢慢见好,柳夫人便常常带她出门转悠。上香祈福,踏青赏花,或是参加各府夫人组织的小聚会。一来二去,这位柳小姐却和一个落魄书生搅合在了一起,还被人给撞见他们在法华山的桃花林里抱在一起。出了这样的事,柳夫人只得为柳小姐退了先前的婚事,而后匆匆忙忙将她嫁给了那个落魄书生。”
“什么?”钟紫苑惊得的下巴颌几乎砸在了脚面上。在她的印象中,柳玉蝉是个极为胆怯害羞的女子,她真的无法想象,柳玉蝉会做出如此惊世骇俗之事。
郭承嗣轻咳了一声,插嘴道:“人家的家务事,你这么上心干什么!去看看还有什么吃的,我肚子有些饿了。”
钟紫苑自然舍不得他饿肚子,忙起身去给他准备吃的。
待钟紫苑走后,郭承嗣低声问道:“可是蒋如雪从中做了手脚?”
朱斐眼波一转,斜瞥了他一眼,讥笑道:“你倒是不糊涂。据说,那个落魄书生是蒋如雪奶娘的儿子。”顿了顿,他又叹道:“原本以为你那个杜表妹是厉害的,没想到和这位蒋表妹一比,根本就不算什么。这可真是咬人的狗不叫,让人防不胜防。不过也算是间接遂了你的心愿。”
郭承嗣干笑数声,一张俊脸十分囧然。
俩人又闲聊了几句,钟紫苑从厨房里端来了几样糕点,又备下了新鲜奶茶,既能饱肚又不油腻。
三人边吃边闲聊着,外面的喧闹声非但没有减少,似乎变得更大了。玉姬急匆匆的走了过来,朱斐漫不经心的道:“外面可是闹完了?客人请来没有?”
“客人已经请来了。”玉姬笑道:“不过外面闹的动静太大,还误伤了吉吉郡主,北院萧宜兴亲自带兵前来镇压。”
朱斐,郭承嗣闻言不由相视一笑,他们举起手里的奶茶碗轻轻一碰,而后一饮而尽。
钟紫苑忍不住插嘴道:“那个吉吉郡主的手下可知道你藏身之处,还是小心些为好。”
朱斐狡然一笑,不慌不忙的道:“狡兔三窟知道吗?在这上京城里,能供我藏身的院子不少于三十个,丢了一个而已,一点都不可惜。”(未完待续。)(83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