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了一会城头上的攻防战之后,雷恩心中有了一个疑惑,为什么不放拒马在墙头,那岂不是能阻挡住这些骑兵直接奔上墙头了吗?骑兵直接登墙所带来的冲击力远远过了步兵所造成的冲击力,无论骑士最终是不是能活下去,在他冲出桥板的一瞬间,战马腾空的那种压力,足以一次又一次的冲散守护在墙垛附近的守军。81ww%w.%
那么,为什么不将拒马安置在桥板前呢?面对拒马,骑士们无法展现冲锋所带来的压迫力,大大的减少了守城士兵们的压力,也便于城墙上的防御。
他忍不住把这个问题提了出来,布莱尔一直守护在他身边,作为一名经过系统化受训的六级骑士,很显然布莱尔是十分合格的。
“大人,您的问题可真是有意思,拒马那么大,如果放在了城墙上就没有地方站人了。骑士们在拒马面前很难挥优势,但是他们可以下马啊,再说了,登城车可以前后左右的移动,堵住了他们的桥板接口,他们往旁边挪一点不就行了?如果城墙上都放满了拒马,我们反而没办法正常的守城。”,布莱尔说的很随意,他是雷恩的家臣,关系的牢固程度远远过了家人的含义。
在贵族的家庭中,如果来排列受族长认可和信任程度的排行,家臣仅仅排在第一、第二顺位继承人之后,连族长夫人都不如家臣靠得住。
雷恩点点头,把这点记在心里。
骑士的冲锋还没有结束,一个个甩钩从城墙下甩了上来,一些钩子没有勾住任何着力点,被拽了下去。也有一些挂住了城墙垛之间的直角,被城墙下的人用力一拉,小孩手腕粗的绳索立刻绷紧。从城墙上往下望去,一个个佣兵叼着匕,灵活的顺着绳索攀爬起来,他们的度很快,比起那些职业的战士更快。
当第一个佣兵登上墙头被捅成了刺猬之后,城墙上最激烈的白刃战随之展开。
骑士,步兵,加上偶尔抛射的一轮箭雨,这些雇佣兵比想象中要难缠的多。他们比战士拥有更多的、更加复杂的战斗经验。城市、森林、河流、湖泊、山脉、戈壁、沙漠;一个人的千里独行,多人的小组作战,人数更多的集团作战;攻坚城堡、要塞,野外的防御战,入夜之后的偷袭、暗杀。
这些雇佣军,几乎熟悉任何一种作战方式,他们比战士更加的灵活,也更加的多变狡诈。
沸反盈天的城墙上不时爆出一团白色的烟雾,佣兵们用白纱遮面,压低了身子,手中的武器不断的捅出。偶尔也会有地方突然爆出一阵火光,两三个被点燃的人惨嚎着摔倒在地上。在佣兵的生命中,唯一的信仰就是金钱,其他一切都排在金钱之后。什么荣耀,什么规则,从来都要为金钱让路。为了获得金钱,他们可以不择手段,撒撒石灰,随手丢个火筒这种下作手段自然也是得心应手。
与此同时,也不断有佣兵被长枪刺穿,被刀剑所伤。战争永远不是个人英雄主义的主场,也没有电影中那样几百个人围着一个人的单挑,只要一个不留神,就会有一把武器从某个自己无法注意到的角度捅过来。
胶着的状态一直延续了四五十分钟,奥尔特伦堡方面投入了过两千人,才将雇佣兵的攻势彻底击溃。
眼看着所剩不多的佣兵准备撤退的时候,雷恩突然拍了拍布莱尔的肩膀,努了努嘴,“去毁掉他们的登城车。”
之所以刚才不让布莱尔去做这件事,主要还是城下的佣兵太多,下去容易,但是想要再上来就难了。此时城下顶多一百多人,以布莱尔的实力足以摧毁这些登城车后从容的回来。在一旁看了这么久,布莱尔早就蠢蠢欲动,他咧着嘴拍了拍胸口,连跨几步直接跃起,从墙头上跳了下去。在即将落地的那一刻,他抓住挂在城墙上绳索止住身形,双腿用力猛地在城墙上一蹬,整个人就横飞了出去。
他在半空中举起长剑,剑上蒙着一层朦胧的红光,用力对准了桥板一斩,坚固的桥板应声而断。他落地后翻滚了一圈向前猛地一扑,围上来的七八名佣兵瞬间被锋利的长剑撕成两截。
布莱尔的突然出战让城下开始撤退的佣兵出现了骚动,远处蒙特利尔的脸色也微微一变,显然大家都知道他要去干什么。
“快阻止他!”
可惜,这些以两级、三级职业者为主的佣兵根本挡不住六级的封号骑士,接连斩杀二十余人之后,布莱尔一抹脸上的血迹,笔直的冲到登城车旁,举起长剑对准了车底座中的核心机关用力一插,一搅。高高翘起的桥板顿时轰然见落下。登城车最关键的就是车底座中的核心,精密的部件都是大师级别的炼金术师所制作,每一个部件之间严丝合缝,宛如精美的艺术品。
这些齿轮、杠杆一旦被破坏,再也无法支撑起板桥,一个个破损的零件抵不过沉重的板桥,从破损的地方崩飞出来,车底座中出难听的扭曲声,连固化的魔法阵都被崩坏,冒出阵阵青烟。
他用同样的手段瘫痪了另外一辆登城车之后,轻蔑的看着那些不敢靠近他的佣兵,吐了一口唾沫,转身跑回城墙下,抓住绳索顺着笔直的城墙跑了上去。
望着两架已经损坏的登城车,蒙特利尔铁青着脸,他真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对方还敢出来偷袭登城车。
太大意了!
望着城墙上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蒙特利尔生出了一丝凝重。贵族他见多了,但是像雷恩这样敢直面战争的贵族,在整个奥兰多帝国都不多见。没有多余的时间着恼于登城车被毁,他望了一眼身边几个统领,一挥手说道:“进攻吧!”
沉闷的号角再一次吹响,城墙上筋疲力歇的奥尔特伦堡人脸上还未褪去的兴奋瞬间凝固,远处的五个方阵动了起来。
马文走到雷恩身边喘着粗气,多少年没有上阵杀敌的他已经不复昔日年轻时的悍勇,岁月给了他智慧,也带走了他的青春。他撩开遮面,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城主大人,孩子们已经筋疲力尽了,他们应付不了接下来的战斗。我建议放弃城墙,和他们打巷战。我们熟悉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路口,每一扇窗户,在城市中他们是绝对打不赢的!”
雷恩摇了摇头,马文还想劝他,却听雷恩说道:“他们没力气了,就去换有力气的人来。我不需要你们战胜这些人,只需要让他们感受到,奥尔特伦堡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征服的即可。我安排有后手,你放心吧。”
马文欲言又止,很显然雷恩已经有了决断,他劝不劝意义不大。他大可丢了长剑直接离开,可那些年轻的生命或许就会因此而彻底葬送在接下来的攻防战中。他跺了跺脚,浑身上下的铠甲哗啦啦的一阵乱响,“好,我信您一次,希望您不要让我失望。”
城头上的信息不断被人传唱到城市中,每个人都放下了手头的工作,时时刻刻关注着这场战事。当他们得知打退了敌人的第一次进攻时,满城的欢呼声。当他们听见敌人再一次动了进攻,每个人都变得沉默。
当他们听见,雷恩需要更多的人时——
年轻的儿子在父母的身边挺直了脊梁,在父母不舍的目光中拿出了镰刀,坚毅的迈步走向城墙。
搂住妻子家人劝慰的丈夫,突然松开了宽厚的臂膀,沉默的直视着妻子、孩子,片刻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大门。
头花白中年人默默的走到窗台前,回头看了一眼已经不再年轻的妻子,微笑着系紧了腰带,让自己看上去更加威武一些。
一个人、十个人、一百个人!
街头巷尾中越来越多的人汇聚成一道洪流,他们没有交谈,没有出什么振奋人心的声音。眼中浓浓的不舍,浓稠的无法化去,可是他们知道,某个时候,总有些人应该站出来,去完成一种使命。
越来越多的人走向城墙,沉默的、渺小的、卑贱的人群居然爆出铺天盖地的气势,让所有城墙上的人微微一窒。但紧随其后的,则是一种振奋,一种激动,一种荣耀!
我们不是垃圾,也不是渣滓。我们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奥尔特伦堡人,我们向往着幸福的生活,我们也渴望安宁与平静。但是我们同样知道,不付出一些什么,就得不到这一切。老天爷是公平的,你想得到,就必然要有所付出。
我们用我们的血,用我们不屈的灵魂,去构建一个美好的未来,给自己的家人,给自己的孩子一个正常的环境。
为此,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
哪怕是生命!
城墙上,雷恩更加严肃了三分,他微微颤抖的拳头出卖了他内心汹涌的波涛。他自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镇定,哪怕山崩地裂都会面不改色,可此时此刻,这种人心的力量,让他意识到自己的狂妄,也认识到这种力量的强大。
他按捺住心中的咆哮,肃穆的用目光向每一个自登上城墙的奥尔特伦堡人致敬,他放下身段,和每一个人握手,心中只有敬佩。
这个瞬间,将深深的刻进雷恩的灵魂当中,直至他死亡都无法忘记。
这是一种精神,永垂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