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非常枯燥。期间,有魔法部工作人员带走了克鲁克山。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哈利简直怀疑已经中午了——才有人把他领到审判室门前。他推门而入,一眼就发现里头和之前相比没有丝毫变化——黑石墙壁,昏暗火把,还有一圈圈高起来的阶梯,上面摆满板凳,最高处正中的板凳已经坐满了。
尽管哈利已经来过这里一次,但是再次面对这地方,心中还是有一种隐隐不安。
“进来,把门关好,然后坐到左边那把椅子上。”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说。
哈利赶忙合上那扇沉重的门,走到房间中央。那里有把带锁链的黑椅子,还有一把普通木椅。他按要求坐到木椅上,更安心了一些,而后抬头望去---安德鲁和另外几名巫师居然就坐在对面,哈利一眼就看到安德鲁,他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在稍后稍高一排板凳的正中,位置正好能俯视证人以及被告的地方,坐着一个哈利不认识的男人。他后方左侧是魔法部长斯克林杰,而右侧——哈利的心咯噔一跳——是克劳奇父子。在更后面的地方,光线已经不足以看清人脸,哈利只能听到一阵带着好奇的窃窃私语。
壁炉燃烧的火焰把巫师团的巫师弄得如同融化了一般,这里似乎比上次来的时候更加压抑了。哈利在部长不远的位置看到了白巫师---阿不思·邓布利多在一群黑、红巫师中十分显眼,他半月形的眼镜被火光映射的十分明亮,简直在燃烧一样。
“我是魔法部法律执行司司长皮尔斯·辛克尼斯,”那个哈利不认识的男人开口,“也是本案的审问者。现在,哈利·波特,我需要你向本庭陈述你抓到彼得·佩德鲁的事件始末,不可遗漏。”
哈利照做了。但他怀疑,在场所有人都已经清楚他要说什么,那些好奇更像是对他本人、而不是对案件的。
果不其然,等他说完后,辛尼克斯就说:“哈利·波特的证词基本与本庭搜集的证据一致。接下来是提问时间。”
又是一阵低语声,但好像没人想做第一个。过了一阵,斯克林杰朝前探了探身子。“我是魔法部长鲁弗斯·斯克林杰。我有几个问题,哈利……我能叫你哈利吗?”
哈利点点头,暗自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佩德鲁潜逃十余年,致使魔法部蒙羞。可你能注意观察蛛丝马迹,用巧妙的计策、漂亮的魔咒和无与伦比的勇气制住他,”斯克林杰说,“我个人非常赞赏你,并且代表魔法部感谢你的帮助。”
“谢谢....”哈利回答,他有点闹不清斯克林杰的意思。但能确定的一点是,陪审团已经相信克鲁克山能辨别阿尼马格斯和普通动物。
斯克林杰满意地颔首。“现在,哈利,虽然有些得寸进尺,但我想,你是否可以再帮我们一个忙?”
审判席上突然间一片死寂。“是什么?”哈利真的开始纳闷了。
斯克林杰看了看周围。“你曾经告诉过我们,神秘人已经回来了,而你也捉拿了一个食死徒,作为此言的证据。所以,”他复又注视着哈利,有点不甚明显的热切,“你是否知道其他食死徒的藏身之处?”
这问题完全不在哈利准备的范围里,他一时愣住了。真要说起来,他知道卢修斯·马尔福和小巴蒂·克劳奇都是食死徒,但他知道和有证据是两回事。“我不清楚,”他迟疑着说,“我花费了不少工夫才确定佩德鲁的踪迹。”
这是实话,但斯克林杰显然不是很想听这个。“那你在这过程中,没有找到其他线索吗?能找到其余食死徒的那种?”
不知道为什么,哈利有种感觉,斯克林杰和其他在场的人都知道一件他不知道的事。对了,虫尾巴理应在他之前受审,这种问题难道不是更该问虫尾巴?“我也希望我能找到。”他谨慎地回答,打定主意不冒进。
“真的没有?”斯克林杰穷追不舍,他还没放弃,“比如说莱斯特兰奇、多洛霍夫亦或者……穆尔塞伯?”
哈利隐约察觉,虫尾巴可能把这些人都供出来了。“我知道他们没死在阿兹卡班,那场暴动没有杀死他们,但我确实没听说他们的消息。”他思索着摇头,还是不明白斯克林杰为什么要问他。
斯克林杰瞪着他,脸上明白无误地写着失望。嗡嗡的讨论声又响起来,似乎和斯克林杰一样失望。
“我能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吗?”哈利忍了又忍,实在按捺不住了,“我以为今天只是审问佩德鲁的案子?”
斯克林杰和辛克尼斯都没回答他的意思,只有小克劳奇身边的老克劳奇微微向前倾身。“佩德鲁招供了许多同伙,想要给自己脱罪。其中,记忆指挥部的一个职员被他指控为潜逃至今的穆尔塞伯。”他说,语气冷漠得不像在提他儿子的双重同僚,“但佩德鲁显然在撒谎,因为魔法部已经找到了穆尔塞伯的尸体和魔杖。”
哈利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穆尔塞伯的尸体和魔杖?怎么可能?难道……
庭审比想的要顺利的多,结束之后,连莱姆斯·卢平都没有被过多的为难---尽管他们提到了他狼人的身份,但是校长大人坚持证明,卢平是站在正义一方的。
“校长,我和卢平暂时就不和你们一起回去了,这两天时间非常关键,我需要观察他的一切情况,做出应对,我们需要一个对自己、别人都安全的环境....”
“也好,格里莫广场12号是个不错的地方,我想西里斯(小天狼星)一定很欢迎你们....”
“那里目标太大了,何况还是凤凰社的办公地点,我可不想出现什么意外,我已经有了合适的地点,不用担心,如果有什么事情,再联系吧。”安德鲁和卢平两人一起幻影移行,先离开了。
当天的稍晚时候,哈利在校长办公室里知晓了他错过的事。
“……证据确凿,当然了,就算彼得再想狡辩也没办法。所以他用了个老办法——恕我直言,这个办法不聪明,但他只有这么一个选择——想要通过供出其他人以减轻刑罚。他先后说出了拉巴斯坦·莱斯特兰奇和安东宁·多洛霍夫的假身份,但他俩并不在英国,彼得也不了解他们越狱后到底做了什么,因而被陪审团认定为无效指控。最后他指认了穆尔塞伯,他唯一确实近距离接触过的越狱食死徒,但——结果你也知道了。”
哈利听得目不转睛。邓布利多的话告一段落,他立刻就接着问:“穆尔塞伯的尸体和魔杖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是说——他不可能真的死了,对吧?”
邓布利多点点头。“是的。我个人相信彼得透露的都是真的,但他知道的事实太少,并不足以令威森加摩信服。更别提傲罗办公室掌握着强有力的反面物证……”
“傲罗办公室?”哈利又问,完全没注意自己急切得抢了邓布利多的话头,也没注意到墙壁上的每幅画像都和他一样竖着耳朵,“那不还是克劳奇说了算吗?”
邓布利多对他知道克劳奇不怎么吃惊。“哦,魔法部有自己的一套鉴定流程,和傲罗办公室无关。”
“可是……那怎么可能是真的?”哈利愈发纳闷,“魔杖就算了,没死的人为什么会有尸体?”
这次邓布利多停顿了一会儿才回答。“这世上有很多我们想象不到的魔法。”
“连你也不知道吗,先生?”哈利简直不敢相信。
“我确实不敢自夸我知道世上所有的魔法,”邓布利多说,语气平和,“但只要给我一些时间,我相信我也能做到。不过,伏地魔手上没有我有的东西,他显然通过了另一种方式来达成目标。”
哈利有点想知道“我有的东西”和“另一种方式”是什么,但他更关心另一方面。“你的意思是,伏地魔早知道虫尾巴会供出其他食死徒,所以提前做好了准备?”他苦苦思索着,突然间灵光一闪,“又或者他给他那些骑士们做了一个新的身体?”
“我相信这是最有可能的答案。”邓布利多小幅点头,“这样一来,那些人才能不引人注意地混进人群,去完成伏地魔要他们完成的事。”
一时间,哈利目瞪口呆。“这怎么可能……”他喃喃道,又忽而意识到其中的关键,“怪不得凤凰社没法证明他们的真实身份,也怪不得他们叫幽灵骑士团?因为那些成员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死亡?”
邓布利多再次点头。“至少没人能够把他们和原来的名字联系上。”
“……还有这样可怕的魔法?”哈利真的相当费解。他当然不敢说自己知道所有的魔法,但目前为止,他一直以为三大不可饶恕咒语已经令人难以想象了,但是直到现在,哈利才意识到,原来完全不是这样....
“我暂时还不能下太多的结论。”邓布利多说,明亮的湛蓝眼睛凝视着哈利,若有所思,“但仅仅从这件事上,我认为伏地魔计算到了一切。”
哈利猛地抬头看校长。一切?包括虫尾巴供出其他食死徒,他潜入马尔福庄园抓虫尾巴……甚至更早,哈利得知虫尾巴的下落也确实不是偶然?
邓布利多继续补充:“包括虫尾巴会把谁供出来——不然没法解释为什么魔法部正好找到了穆尔塞伯的尸体,或者说为什么魔法部第一个找到穆尔塞伯的尸体。因此,我有理由认为,如果凤凰社照彼得给出的其他信息去追查,八成会白费功夫。”
哈利紧紧抿唇。犯法受责,理所应当,不管是被通缉的食死徒还是逃脱惩罚的食死徒;但如果他们确实能不再作恶……这个问题太过复杂,他没法很快得出结论,便接着话头问:“也就是说,大家很快会发现,所有已知的食死徒都已经死了?好像摄魂怪把他们都屠杀啦?”
“考虑到伏地魔的性格,我想可能不是很快。但你结论的其他部分都是正确的。”
也就是说,那些尸体会被陆陆续续地抛出来,更容易令人相信……“有是个幽灵骑士......那么或许应该有十个人从此销声匿迹、成为幽灵,”哈利说,又有点疑惑,“所有食死徒都会这样吗?”
邓布利多摇头否定。“虽然我不知道汤姆的方法是否复杂,但他的性格就决定了他没有那么多耐心。”
“‘既然谈不上忠诚,又怎么能成为骑士?’”哈利重复自己前不久刚听到的话,霎时恍然大悟,“这就对得上了……伏地魔根本不会在虫尾巴那样的食死徒上浪费他的时间!马尔福都不符合他的要求!”
“看来你比以前更了解他了。”
哈利冷不丁回神,总觉得阿不思·邓布利多似乎隐瞒了什么,这种感觉是最近才出现的,哈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以前他从未有过怀疑,他完全相信校长大人。“只是听到太过关于他的事情,额,安德鲁最近也经常给我说一些这方面的事情……”哈利语气有些古怪,他试图想让自己回到以前的那种感觉上来,但是阿不思·邓布利多那种看穿人心的目光让哈利觉得羞愧起来,更别提历届校长画像还在听他们的对话。
好在邓布利多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出来的样子,他没有继续纠结的意思。“或许该和安德鲁好好谈谈,他对今天这事有比我更深的了解?”他尾音上扬,却没有任何疑问。
“呃……”哈利依旧不敢确定,但他坚定地点头,想要跳出目前的氛围。“我有时间会去找安德鲁的,他应该愿意帮我,——安德鲁一向很热心,和您一样。”
邓布利多深深凝视哈利,蓝眼睛里溢出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桌上三条腿的银器忽而喷出一阵烟雾,他也视若无睹。
哈利从未见校长露出这样的神情,有一会儿像是欲言又止,另一瞬间又像是孩子预备认错之前的局促……后一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掐灭了,因为他觉得这根本不可能。
“那就祝你好运了,哈利。”邓布利多最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