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第三附属医院，莫信在走廊里的椅子上一脸肉痛的说道：“就一点小伤，缝了几针，开了点药，竟然花了五百大洋！黑心啊！”
一旁的于小雨安慰道：“唉，人没事就好，钱可以再赚嘛！医生说子弹差点就伤到骨头，刚才看见你的伤口，我都快吓晕了，疼不疼啊还？”
莫信无所谓地摇了摇头，倒不是他逞强，那一枪确实是实实在在地挨上了，但是他可是曾经差点，不，应该说已经被叶梓的叶子扎死过的人，现在的疼痛比起那时倒是小巫见大巫了。
现在他的左臂又重新包扎了一下，医生本来想给他用石膏固定一下挂在胸前，他死活不依，其实是觉得没必要，他知道以自己的身体，这种程度的伤两三天就可以恢复了，何必再花那冤枉钱？
正值午后，医院一向吵闹拥挤的走廊里却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个人，莫信正打算告辞回去，却听见于小雨淡淡的声音响起：
“能借你的肩膀靠一靠么？”
莫信有些错愕地想转头，却感觉肩上一沉，一个灵秀的小脑瓜已经偎依在自己肩膀上。
喂喂，不会是因为自己救了她，就以身相许了吧，这万恶的封建社会的不良风气，不过我喜欢！
“谢谢你。”于小雨闭上眼，轻轻地说道。
莫信听她道谢，倒也不推辞，大方地接受了：“不客气。”
于小雨轻轻一笑，说：“你好像就不知道什么是客气，说实在的，我真没想到你会来救我。”
莫信点点头，说：“其实我也没想到，但是你妈把装钱的食品盒塞到我手里时，我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于小雨眼神迷离地说道：“你这个人吧，嘴上把自己说得很自私很冷血，但是做出的事情却让人心里热乎乎的，上次你帮我们打退流氓你就说过，你出手主要是看自己的心情。那这次呢？也是看你的心情？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莫信哈哈一笑：“我说我就是看上你了，救完你就想让你以身相许，你信不信？”
于小雨脸一红，说：“切，你就会岔开话题，我这几分姿色，还怕您瞧不上眼哩！”
莫信摇头轻笑，也不言语，两人一时沉默了下来。
过了许久，于小雨似是对莫信，又好像是对自己说道：
“从前有一个大老板，有一次酒醉后看上了一个酒吧的女服务员，借着酒劲强上了人家。”
“那个女服务员是个小地方来的打工妹，人长得漂亮但是心眼实诚，只想来京城打些零工赚些钱寄给家里，虽然去酒吧干活，但却没有靠身体赚钱的想法。”
“事情完后，她在宾馆的床上呜呜地哭着，那老板看都不看一眼，只是走的时候在床上留下五百块钱。”
“过了一段时间，已经辞了酒吧服务员的女人又找了一份在小餐馆洗碗的工作，有一天她正干着活儿，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到医院，医生说她是怀孕期间造成的营养不良，女人这时才知道自己竟然怀孕了。”
“就在她自己手足无措，不知拿这个孩子怎么办时，那与她有过一夜露水之缘的男人竟然又出现了。他把女人接到了一个大房子里，派十多个仆人照顾女人的生活起居，对女人关怀得细致入微，并向女人坦诚自己有家室，但是却生活得不幸福，只等女人生下肚子里的孩子，他就与女人结婚，白头偕老。”
莫信听到这里，已经大致猜到后面会发生什么，暗暗叹息。
“等到女人临产那一天，男人比什么人都焦急，女人很欣慰，以为男人懂得关心自己。”
“然而女人没想到，孩子生出来那一刻，不是他们母女幸福生活的开始，而是她美丽幻想的结束。”
“当男人看到自己女儿的那一刻，女人从他脸上看到的不是为人父欣喜和濡慕，而是面无表情的冰冷，他看了女人一眼，女人从他眼里看到了——”
“厌恶，看垃圾一般的厌恶。”于小雨说到这里，娇躯微微颤抖。
莫信又叹了一口气，右臂轻舒，揽住了于小雨的纤腰。
隔了一会儿，于小雨才在莫信的怀抱下平静下来，继续说道：
“孩子生下来的那一天起，男人就消失了，只留下一句话：为什么不是儿子？”
“女人还躺在病床上，月子都没坐完，但是身旁却一个人都没有了，原来十多个仆人保姆仿佛只是一个笑话。后来她才知道，男人不过是需要一个儿子继承他的家业，而她，不过是个生育的工具。”
“无奈之下，女人打电话叫来了远在家乡的父母，两位老人赶到这个繁华的都市，却见到了自己未婚先育的女儿和连父亲都不知道是谁的孙女。”
“女人的父亲当时就火冒三丈，在他们家乡，未婚先育的女人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他当时就不认这个女儿，气冲冲地离开了京城。”
“而女人的母亲看自己闺女可怜，用仅剩的一点积蓄支持女儿坐完了月子，然后抹着眼泪回了家乡，从此不再和女儿联系。”
“女人身无分文，却要带着嗷嗷待哺的女儿，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她无数次想过死，但是看见女儿的脸，又一次次地拾起生的勇气。”
“母女相依为命，二十年。”
于小雨说到这里又停下了，莫信哑然，心里充满了对她的怜惜，莫信知道虽然她一句话带过，但是这简简单单的“二十年”三个字，要承担多少比生命还要沉重的东西！
“那个女人到头来只知道那个男人姓于，而她的女儿又是在一场小雨里出生的，所以就起名叫于小雨。”
“我从记事起就听见我妈教我：一定不要受男人骗。但是我妈偏偏实心眼，老是受骗受人欺负，每到这时妈妈就会默默搂着我一会，然后去做饭洗衣服。”
“我因为没有父亲，从小老受其他孩子的欺负，因为家里穷，老师也不待见我，每到这时我就默默搂着妈妈一会，然后去写作业上学。”
“我们就是彼此的依靠，除了彼此，我们什么都不需要。”
莫信这时轻柔地说：“不是这样的，这样活着太累了。”
“也许吧，有时会受到嘲笑，从小到大就没人看得起我们母女，长大以后由于长得像年轻时的妈妈，又老是被男人骚扰，所以我尽量把自己收拾得难看一些，难看一些就不会招男人注意，难看一些就能给妈妈省好多麻烦，难看一些就……”
于小雨声音越变越小，然后变成了哽咽。
“你说，我为什么就不能打扮得好看点呢？”于小雨转过头看着莫信，娇躯抽噎着，一双泪眼红通通的，那伤心委屈的表情在她一向坚强的俏脸上出现，格外让人心疼。
女孩子爱美是天性，少女时期又是对美丽最充满幻想期待的时候，可是眼前的女孩却硬是把自己打扮得尽量难看，只为少找一些麻烦。
莫信想起初见时她穿着一件脏兮兮的粉色围裙，情不自禁地说道：“你现在就很好看，真的。”
于小雨抽泣着，听莫信这么说又想笑，最后又哭又笑道：“你骗人。”
莫信认真地说：“我时不时骗人，但这次真没有。”
于小雨终于笑了出来，那一刻的美丽像雪莲绽放，如彩虹般绚丽。
莫信又问道：“说实话，我真没想到你会跟我说这些，不过说出来好受点了吧。”
于小雨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从莫信的肩上靠到了他怀里，说：“好受多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这个人看起来吊儿郎当还有些神经病，但我总觉得你心里也有苦事，不知不觉就想和你分享心事，也许是同病相怜吧。”
莫信摇头苦笑。
突然他脸色有些古怪地说：“喂，咱们这样，是不是算搞对象？”
“噗嗤”于小雨忍不住突然捂着肚子大声笑了起来，刚才伤感的气氛顿时一扫而光。
“哈哈哈，你这人真是，哈哈哈，不行，你再让笑会儿……”
莫信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心想老子不就是没谈过恋爱么，有什么稀罕！
等到于小雨终于停下了，莫信问：“笑够了？”
“恩。”于小雨可爱的大眼睛眨啊眨。
“唉，当我没说。”莫信略有些失望，果然挟恩图报不适合自己么。
于小雨看着莫信失望的神色，咬了咬嘴唇说：“咱们才认识两天而已，虽说你已经救了我两次，但还是太快了吧。”
“啊？”莫信一脸痴呆。
“笨蛋！我是说咱们多相处一段时间再说！”
“哦。”莫信还是一脸痴呆。
于小雨看着莫信傻呆呆地样子，又想起他在城南仓库一人独战群混混的身影，不禁浅浅地笑了起来，心里头一次感觉到男人带来的安全感和甜蜜，默默地享受着。
莫信也默默享受着怀中人的柔软的娇躯，看了看天边的夕阳，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他慌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刚才进仓库前他怕手机铃声会坏了他的事，就关机了。此时刚一开机，顿时发现几十条未读短信。
于小雨问道：“谁啊？”
莫信苦着脸答道：“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