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震一口气填完了第一大题的前三个空，而后果断抛弃了第4、5两道题目，再驾轻就熟地完成了剩余的五道小题，又检查了一遍错别字，确保自己至少能够取得十道题中的八分。
第二道大题对他来说更加毫无难度，简单到只要上完四年级就可以取得满分，在回答第3小题时，由于记不得等差数列的求和公式，他干脆将十天里每天的路程一一列出，用最原始的方法得出了答案。
第三道大题同样没有难度，几道历史题他都能够在那本《开国风云录》里寻找到答案，唯一一道存有疑问的是第9小题，太祖皇帝的名言，他本着既然考官敢写出来，这句话恐怕真的存在的原则，最后还是写了一个正确的判断。
第四大题中，他放弃了活字印刷术的发明者这道太过偏门的命题。
第五大题里，尽管有几道题目似乎有些自相矛盾，但从军一年、早已熟背了军法的秦震做起来自然毫无障碍。
至于最后一道主观的大题，秦震却有些拿捏不准，他毕竟没有接受过专业的战略学习，对于指挥大规模战役也几乎一窍不通，只能盯着这道价值二十分的大题恶狠狠地咬着笔杆。
“这是什么？！”考场中忽然发出了一声厉喝，惊得许多考生手中毛笔纷纷落地。
秦震循声望去，只见年轻的监考官员带着两名士兵正将一名满脸通红的考生提了起来。官员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毛笔，轻轻一扣，竟然从笔杆里扯出了一条长达数寸的纸条。
考试一把搂住了监考官员的大腿，顿时声泪俱下：“大人！小人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不过半个月的儿子，出门在外一年半，就是为了博取一个功名啊大人，求您高抬贵手……”
“哦？”年轻的官员点了点头，“你也不容易啊……”
“是啊是啊！”考生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了一丝期待。
“那你还是回家看看儿子是不是自己的吧？”官员挥了挥手，两名士兵一起用力，将这名呆若木鸡的考生拖了出去。
“此人事先藏匿了小抄，十年内不得参加科考，而且要送往法院等待审判，大概要吃三年牢饭。”另一名年纪稍长的监考官员高声说道，而后他冰冷的目光缓缓在场中的考生们身上扫过。
可惜，纵然有前车之鉴，又有考官严厉的警告，这个考场依然很快又暴露了三名舞弊之人，无一不是被维持秩序的士兵押出了考场。
秦震微微摇了摇头，将目光重新落在了那片空白的答题处。
“咕叽……”他的肚子忽然响了一声，惹得考官也朝他望来。
他终于蘸了蘸墨汁，慢慢落下了笔。
“太祖皇帝可征募辽东熟悉句丽地形之人，遣武艺精通之将士潜入国内城之中，伺机刺杀其国主及军政大臣，其或可不战而败。”
他吹了吹刚刚写完的试卷，又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抬头看了看计时所用的沙漏，才知道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
他回头四顾，周围的考生大多都是咬着笔杆皱眉思索，少有能胸有成竹奋笔疾书的，他也大概知道了这个时代习武之人的文化水平了。
“你在看什么？！”忽然有人冷哼了一声，吓得他慌忙坐正，却看到了那名铁面无私的年轻监考官。
“大人你好……”饶是已经是三百石俸禄的中尉，他也不敢在这名未必比自己级别高的考官面前大声说话。
“考试中不许四下乱看！”考官呵斥了一声，“若有下次，按舞弊处理！”
“是是是。”他连声应是，腹中却又响起了一声饥鸣。
考官看了看他：“你没有带干粮？”
秦震茫然地摇头。
“考场有卖的，”他的脸上忽然有些笑意，“就是贵了些，你要不要买一份？”
“多少钱？”秦震问道。
“不多。”考官竖起了两个手指。
秦震抬了抬眼皮，佯作无知地问道：“两个大钱？”
“二十钱！”对方翻了个白眼。
“大人，我买了之后，能不能交卷后回家去吃？”秦震眨了眨眼。
“你答完了？！”他失声道。
秦震点了点头。
“石清，怎么了？”年长的监考官听到这边的动静，快步走了过来。
名叫石清的官吏侧身答道：“陈副司长，他问能不能交卷……”
“哦？”这位面容俊秀、年龄不过三十出头的陈姓司长也是一脸惊讶，他反复打量着秦震的面容，“这才不到半个时辰，你已经答完了？”他脸上的神情仿佛在说：是不是难度太大导致你小子想要破罐子破摔？
“回陈司长的话，除了几道不会的题目，我确实已经答完了。”秦震很恭敬地回答。
陈副司长看了一眼答题卷最左侧的一栏，忽地一怔：“你是……秦震？”
秦震大为讶然：“是。”
陈副司长点了点头，伸手捡起了他的答题卷：“年轻人前途无量，既然答完了卷子，便早些回去，准备三日后的武科比试吧。”
“谢大人。”秦震长身而起，对他躬身道谢，而后收拾了笔墨，昂首离开了考场。
此时考场外除了森然而立的守卫和不时巡查的考官外，再无一人走动，他们看着秦震背着考试箱从自己眼皮底下走过，眼中虽有异色，却也无人询问，就这么由着他在天下最高等级的军事学院里散步。
考场中，另一名监考官员小声提醒道：“陈副司长，都察院的官员巡考到这里来啦，我们要不要出门相迎？”
陈副司长微微摇头，指了指脚下：“我们就在这里监考，不必在意。”
“来了。”石清的目光从一众考生身上掠过，最后落在了入口处。
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了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当先一人，虽是五短身材，但浓眉虎眼映着国字面庞，却也极为精神。
他身边有随从官员殷勤地向他介绍：“司长，这位是兵部武选司新任的副司长，陈烨，陈豪杰大人；陈副司长，这位是我都察院内朝司信任的司长，卫刚卫子固大人。”
陈烨官职低了一级，忙依足了礼仪向对方一揖：“下官见过卫司长。”
“陈副司长，有礼。”卫刚则略显自矜地向陈烨拱了拱手，而后扫了一眼考场中的空席，又道，“一路走了五个考场，你负责的这个考场似乎空席最多啊，有几人缺考？几人舞弊？”
陈烨轻咳了一声，答道：“有一人缺考，四人因舞弊被逐出并送往法院，一人答完考卷提前离场。”
“离场？”卫刚皱了皱眉头，却又笑道，“开考到现在也不过大半个时辰，竟然有人能做完考卷？”
“是。”陈烨点头道，“他确实答完了大部分题目。”
卫刚略有好奇：“他的答卷呢？让本官看看此人是否有所才学呢？”
石清从案几上捧起了那份答卷，恭敬地递给了他。
卫刚的目光只在纸面上略微一扫，却不禁哑然：“这考生的字体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陈烨微笑着解释道：“自然比不得参加文考的学子。”
“说的也是，唔？”卫刚点头道，脸上的神情却略略一滞，他的目光落在了最左侧的姓名一栏。
“这果然是一名颇有才学的考生。”他似笑非笑地放下了卷子，对着陈烨拱了拱手，背身踏出了这间考场。
“卫司长？”他的属吏们纷纷追了出去，肃穆的考场里顿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卫刚摇了摇头，身为都察院的中层要员，他岂会不知道近来自己顶头上司家里发生的那件事情？
那位素来以公私分明标榜自己的院长，暗地里却为自家的救命恩人透露了考题？
否则这位名叫秦震的考生，凭什么能在半个时辰里答完题目？
他觉得自己察觉到了一件极为隐秘的事情，心中忽然有些火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