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们来到驻地之后,立刻被集中到了大队部开会,会议的主持人是连指导员,一个剪着齐耳短发的干练姑娘。后来大家伙儿才知道,她的名字叫黄雅菊。会议大概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然后就是安排吃饭和住宿。由于驻地房舍缺乏,因此绝大多数知青,只能暂时栖身在阴冷潮湿的仓库里面。
知青们都被编进了各各班排,班排干部都是连里面原来的业务骨干。郭解放、牛建军、李援朝被编进了同一个排里,刘莉莉则被上调到了大队部,这引起了众多知青们的羡慕。
时值隆冬,万物萧索,正是砍伐林木,修建房舍的大好时机。考虑到暴风雪即将到来,连部于是当即决定:发动广大知识青年,自己动手,多、快、好、省的解决住房问题。
此后的一个多月时间里,知青们在胡子连长和指导员的带领下,战严寒、斗风雪,从附近的山林里面,砍伐树木,修建屋舍,到大雪封山以前,终于基本解决了知青们的住房问题。
这一天,天刚蒙蒙亮,郭解放走出房门,看见老梁头儿正牵着四匹马,到河边饮水。马底垂着头,在河里面大口大口的喝水。绸缎般的嘴唇,挂满晶莹的水珠。四匹马愉快的打着响鼻儿······它们的身上汗津津的,被阳光一照,就像金子般闪闪发亮。河的对岸是一大片芦苇荡子,山风吹拂,摇曳生姿!
从芦苇当中,不时“扑啦啦”的飞起一只野鸭子,尖声鸣叫着向北方飞去······郭解放指着飞在半空中的野鸭子,兴奋的喊道:“快看!野鸭子······”。
老梁头儿宽厚的笑着,远处的原木楞场,此时也传过来嘹亮、铿锵的号子声:“哈腰挂呀······嘿呦······挺起腰呀······嘿呦······!”。
由于苏修亡我之心不死,在我国边境陈兵数百万。国际形势波谲云诡,边境对持进一步加剧。全国都已经做好了早打、大打核战争的准备,m主席也适时的向全军发出了“不当老爷兵”的号召,全军兴起了野营拉练的热潮!
兵团领导审时度势,决定开展为期一个月的冬季大练兵活动,兵团各师、团纷纷以实际行动,投身到热火朝天的军事训练中!
郭解放所在的这个连队,虽地处偏远,但也不能幸免。他们白天爬冰卧雪,晚上加强政治学习。
这天中午休息,知青们刚吃完饭,大汗淋漓的凑在一块儿吸烟。牛建军点着一颗烟,对郭解放抱怨说:“老子这辈子,毁就毁在听了你小子的忽悠,来到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这下好了,仗没打上,人倒累的跟个三孙子似的!”。
他把烟叼在嘴角,皱着被烟熏红了的眼睛,摊开一双手,向郭解放展示说:“你看看我这双手!水泡磨破了不知道多少回了······,我说郭司令,我看咱们不能在这儿待了,再待下去就是不被累死,也得被冻死!”。
李援朝不抽烟,他探头过来问牛建军说:“咱们不在这里能上哪儿去?你没听胡子连长说么?这里方圆数百里,都是没有人烟的原始森林,难道你还想跑到大鼻子那边去吗?”。
牛建军吧嗒着嘴,深深吸了一口烟说:“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咱们可以顺着河往下游走,一定能找到那个小车站,找到了车站,往下就好办多了······!”。
郭解放插话劝牛建军说:“你小子别瞎寻思了,就算你能走出去,跑回家还不得被遣送回来?我这两天找个机会问问连长,看看能不能把咱仨儿,都调到狩猎队去,省的咱哥仨儿在这里受罪······!”。
牛建军眼睛一亮,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说:“那敢情好!郭司令,还是你小子老谋深算!如果真能调到狩猎队去,那可就太好了!”。
李援朝把眼镜儿摘了下来,哈了口气儿,用衣襟儿使劲儿擦了擦玻璃镜片儿说:“老郭,你看咱们能不能跟大鼻子真打起来?我看这些天,风声挺紧的······弄不好真是要打起来了!”。
牛建军不以为然,甚至有些跃跃欲试道:“打起来就打起来呗!难道咱们还怕了他们不成?你别看大鼻子好像很强大似的,其实他跟美国佬一个怂样,都是纸老虎,一捅就破的主儿······我就不信了,咱们这么大的一个国家,这么多的人口,会打不过他?开什么国际玩笑?在这里,我敢负责任的说,美国在朝鲜的惨败就是今日苏修分子的下场······!”。
牛建军即兴发表了一篇,热情洋溢的反对美帝苏修的演讲,博得了不少知青的喝彩。牛建军得意洋洋的站起身,对大伙儿挥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他还想再讲上两句,却突然听见了紧急集合的尖利哨声······!”。
几天以后,三人果然被借调进了狩猎队,狩猎队里的工作虽然没有拉练枯燥,但也并非想象的那么轻松。
队里面一共只有七名队员,分成了三个小组,每天分头进山打猎。有的时候,为了追踪一头猎物,往往要在山林里面,转悠个三五天,才能出来!几天之前,山里又下了一场大雪,进山就变得更加的困难了!
老梁头儿知道郭解放他们都是些生瓜蛋儿,害怕他们在山里面闹出点儿什么事儿,自己也不好交代,于是干脆把他们都留在了身边,每日也不往深山里面去,只是在驻地附近转悠!
这一天,老梁头儿实在扛不住三人的软磨硬泡,终于答应到稍远一点儿的地方,打只野狼做条狼皮褥子。三人为此,整整兴奋的一夜未眠!
到了第二天早上,他们准备停当,来找老梁头儿,老梁头儿却吩咐他们轮流背上一张表面有洞的破桌子!三人一路背着桌子,一路纳着闷儿,心想:“这打狼不用猎枪、棍棒,驮着一张桌子干嘛难道还要给狼摆事实讲道理?让狼自己把皮毛脱下来不成?”。
可是三人也不敢多问,生怕露怯,可是这么大一张桌子背在身上,它也不好受啊?于是郭解放就拐弯抹角的问老梁头儿说:“老梁大爷,你这是领我们到哪儿去啊?你看我们仨儿,还背着一张桌子呢······远了我们可背不动啊······!”。
牛建军也在后面附和说:“老郭说的没错······这打猎就是打猎,怎么还让背着一张破桌子?难道靠这张桌子就能逮到狼了?”。
老梁头儿背着猎枪,走在头里,听见两人抱怨,转头说:“你们两个小子懂个啥?你们信不信?就凭这张桌子,我就能活捉一头狼!”。
李援朝不信,吐着舌头,学着快板的腔调说:“老梁头儿,瞎胡闹!要用桌子设圈套······设圈套······等狼来了,那可不得了,不得了······!”。
老梁头儿眯缝起眼睛,微笑着,初生的朝阳,温暖的照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红彤彤的,四个人的周围,一片宁静,只有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回荡在这空旷的老树林子里!
地面和树上都落满了,厚厚的积雪,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粉红色的光芒!
老梁头儿自信的拧着眉毛说:“你们别不信!我老梁头儿今天就让你们开开眼界······就用这张破桌子捉头活狼,让你们长长见识······!”。
老梁头儿言出必行,当四人走到老鳖峰的时候,终于发现了狼的足迹。老梁头儿大喜,马上吩咐牛建军把桌子放下,又让三人在原地挖了一个雪窝子,大小刚好容得下一个人。他自己则从怀里面,摸出了一整只烧鸡······三人看见烧鸡,不禁都馋涎欲滴,故意问老梁头儿,他这烧鸡是从哪里搞来的?
老梁头儿见三人一副饿死鬼模样,连忙又将烧鸡揣了起来说:“这不是给你们的······这是留给狼的······!”。
老梁头儿在雪窝子附近,撒了些鸡肠子、鸡羽毛,然后吩咐郭解放三人,让他们躲到树林子里面,没有他的暗号千万别出来!
等到三人进了树林子,老梁头儿这才一猫腰儿,跳进了雪窝子,反手将桌子扣到了雪窝子的顶上!
郭解放三人,趴在树林子里,眼睛紧紧盯着雪窝子,不知道老梁头儿搞得什么鬼花样。等了很久,也不见周围有一点儿动静,牛建军等的不耐烦了,他扭了扭身子,对郭解放小声说:“我说老郭,咱们都等了多长的时间了,怎么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啊?今天咱们不会白跑一趟吧!”。
李援朝哈着热气儿,给手取暖,哆嗦着身子说:“真冷啊······狼要是再不来的话,我可要被冻僵了······!”。
牛建军看了看天色说:“眼看天就要黑了,现在再不走的话······咱们可要摸着黑儿,往回走了······”。
突然,郭解放回头对两人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说:“注意!好像有情况了······!”。牛建军、李援朝闻言,精神大震,忙小声问:“在哪儿呢?”。
郭解放指了指对面的树林子,耳语道:“树林子里面有个黑影儿······!”。
牛建军、李援朝连忙凝神,向对面的树林子里面看去,果然发现了一个黑影儿,正在向他们这边,远远的张望!
由于天气已晚,光照不足,又加上距离过远,因此大伙儿谁都看不清楚,那个黑影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个时候,三个人的手心里面,都攥满了冷汗,生怕一个不小心,惊跑了这千辛万苦等来的猎物!那黑影儿仿佛也同样感觉到了危险,它来来回回的在雪窝子附近兜着圈子,这里嗅嗅,那里闻闻,就是不肯走近雪窝子!
三人心急如焚,恨不得自己跳将出去,将猎物赶进陷阱······!正当此时,一轮明月升至半空,如水的银辉,遍撒大地,地下的白雪和天上的明月,交相辉映,映照得天地一片纯白······!
三人在雪地的反光下,终于看清了来者的真面目,原来他们千辛万苦等来的果然是一头野狼!
牛建军用胳膊肘儿,轻轻的捅了捅郭解放,小声说:“老郭,这老梁头儿还真有两把刷子······你看,他还真把狼给引来了!”。
李援朝抹了一把鼻子,搓了搓手说:“这算啥本事?但凡能舍得自己这百八十斤的,都能把狼引出来······这往后,就看老梁头儿有没有真本事,把这头狼给活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