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站在不远的地方,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茅草亭内的母女俩,脸上神情一直紧绷着,丝毫不敢放松。中文 w≤w≈w=.≈8≠1≥z≥w≈.≤c≥om他隐隐觉得,她们的状态不像是母女间在说私房话,到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交待,否则允禵也不会把他们带到这里来。
“你不用这么紧张,我是不会伤害她们的”,允禵轻步走到他身旁,负手而立,目光同样是望向草亭的,但眼神平静而温和,似是带着几许难言的情愫,淡淡道,“你瞧,她们母女好像感情不错的样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奇怪地看着允禵,亲生母女间哪有感情不好的!虽然他知道陈夫人更偏爱陈二小姐多一些。
允禵没有回答,反而偏,微微一笑,饶有兴致地问,“我很好奇,你就一点也不怨怪胤禛吗?他为了保全自己的面子,却让你阿玛死得不明不白的。”
“你不用多做挑拨了”,傅恒眸光如冰剑扫他一眼,“我富察家世代效忠朝廷,无论怎样的死法,只要不愧对于皇上,就是死得其所。”
允禵脸上浮起一丝笑意,似是欣赏又似是嘲讽,“愚忠啊,胤禛不配有你们这样的朝臣。”
傅恒犹豫了下,不知该如何称呼他为好,他曾也贵为郡王之尊,但如今不过是被夺了封号幽禁在景山的一名囚徒。想了想,傅恒还是恭敬地唤了他一声,“十四爷,皇上登基十年了,百姓安居乐业,国家富足安泰,十四爷为何还要做祸国殃民之事,挑起本可避免的战事呢?”
允禵冷笑一声,“我就是见不得他好!他残害手足,杀了那么多同胞兄弟才登上皇位。论起治国之才,那些人不比他差,可就是没有他这么心狠手辣罢了。眼下,他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下得了手,简直就是毫无人性。他这样的人,凭什么能成为盛世之君。要不是皇阿玛当年留下这么好的基业给他,他早就成为遭世人唾骂的昏君了。”
听到最后一句,傅恒已是微微一惊,原来这么多年,允禵心中的恨意日积月累,竟让当年那颗骁勇善战、护家卫国的雄心扭曲至此。他暗暗叹了口气,这就是身为皇家人的可悲啊,一将功成万骨枯,放在皇位争夺上,更是显得血淋淋的狰狞。而他的阿玛不也是这场厮杀中的无辜牺牲者之一嘛。他不由看向茅亭中的零泪,如果将来她再回到京城,会不会也要深陷其中?到时,四阿哥为了保住他的皇位,会不会也牺牲掉她?他不敢去想,如果可以的话,他很想带着她逃离这一切,再也不要回来。
“十四爷,你有你的不甘,我也有我的守护。若是有谁敢伤害我所守护的人,我必会拼尽性命与其一搏。”
允禵愣了下,转头看向他,仿佛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惊人的执着和坚定。“希望,你真能说到做到”,允禵眼神微微一变,若有所思片刻后,又轻笑地眯起眼。当年,他即使身为大将军王,都不曾守护得了自己在意的人。如今,一个小小的御前侍卫,又能做的了什么。不过只是一时的年少轻狂而已。
“瞧她们母女俩的梯己话说得应该差不多了,咱们过去吧”,允禵落落大方地往草亭走去,傅恒紧跟其后,时刻谨防着他接下来的突然出招。
陈夫人见他们往这边来了,就把零泪护在身边,冷冷地看着允禵。
允禵的眼里徒然闪过苦笑的表情,“婉儿,我又不会把她给吃了,用不着这么防备我吧。”
陈夫人的面色依旧凝重道,“零泪是我的女儿,允禵,我求你不要为难她。”
允禵无奈叹息,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不愿相信他的话,他只好再次澄清道,“你放心,我绝不会为难她。零泪格格,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什么?”零泪不敢相信地问,“你就这么让我走啦?你不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吧?”
“我没什么鬼主意”,他无辜地耸耸肩,“只是看见你在这儿,就有心让你们母女见上一面。你和傅恒逃亡在外,下次你们母女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你会这么好心?”零泪怀疑地看着他,“那你又要带我娘去哪儿?”
“请她去京城小住几日……”
他话没说完,她已抢着道,“你自己还被圈禁着呢,请我娘去,岂不是要陪你坐牢?你这回安的又是什么心?”
陈夫人拍拍她的手,微微一笑,“你不用担心我,我陪他去就是了,他不会伤害我的。”
零泪不放心地反握住她的手,“他这人阴险得很,你不知道,他勾结……”
陈夫人点了点头,“我知道他做了什么。他已经和我说了。”
零泪一愣,允禵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他居然什么都不瞒她?
“零泪,你跟傅侍卫走吧”,陈夫人凑近她耳边,小声道,“傅恒是个不错的男人,你们找个远离是非的地方,就好好过日子,再也不要回来了。”
这话说得……好像是诀别了?她不由紧紧抓着她的手,莫名地有点心悸不安,她从未将陈夫人视作母亲,可这一刻,她却很怕失去她。她努力想想,也只依稀记得历史上的允禵似乎很长寿,一直活到了乾隆年间。他没事,但并不代表陈夫人也会安然无事啊!
陈夫人见她始终不肯松手,只好实情告诉她,“婉瑶被他扣住了,我必须随他去趟京城。你不用记挂我们,只要你平安,雍正和熹妃就不会为难我们。”
零泪恍悟地一点头,只要他们还以为她是真正的陈家大小姐,他们就会念着当年的那份愧疚之情,即便陈夫人犯了再大的罪,雍正也不忍心惩治的。她略微安心下来,但允禵强带陈夫人去京城究竟为的是什么呢?
陈夫人见她还是不肯动身,只有对傅恒道,“我就将女儿托付给你了。”
这一句“托付”,不仅是她的身家性命,更是她的终生幸福,傅恒郑重地点点头,“夫人请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她”,说着,上前握住她的另只手,“咱们走吧,别让你娘担心了。”
“可是……”她犹豫地看着她。
“走吧”,陈夫人伸手拍拍她的肩膀,目光柔和而慈爱。
零泪终是狠了狠心,决定将这一切都放下,扬起头,对他道,“咱们走。”两人携手走出茅草亭,朝着东面的方向走去。
允禵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脸上浮现出复杂的苦笑和叹息,“你以为让她走,就能救得了她一命吗?她既然已经卷进来,就休想再能逃得开了。这一点,你应该最清楚了。”
陈夫人眼睛里有悲哀的笑意,“能逃一时是一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