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月颜不再说什么,吩咐了青灵之后,便从怀里掏出了两个药盒来,然后端起案几上的茶喝了一口,才又状似随意地开口说了一句:“我不知道你到底为何如此折腾自己,但做为朋友,有句话我还是要说,那便是凡事心放宽一些,也看开一些,便不会那么难受了。等会儿给你开个药方,你好好的吃,不要再做伤害自己的事,也不要再乱想什么,这不眠之症便会好了。”
“好!我听你的!”玉景风点头,语声十分的温和。
上官月颜见他配合,唇角勾了勾,之后又想到一事,她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又开口:“至于你会被梦惊醒,估计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前段时间也一直做奇怪的梦,但这段时间也不会了。这大概也是精神脆弱了才会如此,没什么大碍,只要解决了你的不眠之症,应该就迎刃而解了。”
对于自己那奇怪的梦,她是真的无法解释,现在想想,怕真的是精神脆弱导致了梦魇。回想一下自己做梦的那几次,似乎不是太累了,就是情绪不好的时候。而玉景风会这样,估计真的是因为睡眠不足,又心事颇重才会如此。待他心放宽,能够安睡之后,大概便不会总是被梦惊醒了。
然而,她这话一出,却让玉景风顿时一愣,那双眸子也再次狠狠地颤了一下,看着上官月颜,声音突然变得有些艰涩:“月颜,你说你也做了奇怪的梦?”
上官月颜正喝着茶,没有看到玉景风眸中的颤动,听出他话音不太对,抬眸看了他一眼,但此时他脸上的神色,除了眸色依旧复杂之外,只有震惊而已。她没看出什么不对来,只以为他估计也是做了奇怪的梦,所以听到她这话,才会觉得惊讶。是以便点了下头,很是随意地道:“是有些奇怪!不过倒也不是什么恶梦,只是两个孩童的对话而已。之所以会觉得奇怪,是因为那几日的梦是连贯的,我就好像是在看某个孩子的记忆一般,可是又根本看不到人,仿佛身在云雾中。”
“孩童的……记忆?”玉景风的眸子再次颤动了一下,脸上的神色更是震惊了。看着上官月颜的眼神,都显露出少有的惊色来。
上官月颜见他这样,以为他也觉得这个梦很奇怪,便也没做他想,再次点头,笑问道:“你也觉得奇怪吧!哪有做梦还这么连贯,而且还看不到画面的?不瞒你说,我还怀疑过自己是不是见鬼了呢!还好现在不做那梦了!”
“……是有些奇怪!”玉景风看着上官月颜脸上的笑,好一会儿,才让自己脸上的震惊消散了一些。而后,他收回目光,也端了自己面前的茶,眸光落在茶杯里的茶水,轻声问了一句:“不知是什么样的孩童?”
上官月颜随意道:“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都很小,听声音也就几岁模样!”
玉景风看着杯中的茶水,那双淡雅的眸子低垂着,眼中神色此时如翻江倒海一般的汹涌着,唇角也有些用力地抿了起来,而那本就微红的眸子,此时更是红了。只不过这一次,他垂着头,上官月颜什么都看不到。
上官月颜又喝了一口茶,见他不言语了,她凤眸微动,想着或许也该问一下他梦见了什么?他是被梦惊醒的,那么便应该是恶梦了,将那不好的梦境说出来,对他应该有些好处。于是,便也好奇地开口:“你的梦呢?是不是和我一样,也怪的很?”
玉景风依旧垂着头,端着茶杯的手缓缓地转动着,那他眸光落在那一圈圈荡开的水纹上,摇了摇头,语声听上去也恢复了正常,只是在上官月颜看不到的地方,那双淡雅的眸子无比剧烈地颤动着:“我的梦境很乱,也说不上到底是什么,醒来之后,很多画面也记不清了!”
上官月颜看了下他的侧颜,看不出什么不对,而他的声音此时也正常的很。想着的确很多时候,自己梦到了什么醒来后便都忘记了,他不记得,倒也是正常的。
没有看出他有异样,上官月颜也就不问什么了,而此时,青灵正好也回来了,身后还跟了两个青衣护卫,上官月颜看了那二人一眼,是之前见过的玉景风的护卫。
三人将她吩咐的东西都拿来了,那二人见到上官月颜后,也很是恭敬地垂头一礼,对她的称呼,和青灵一样:“上官小姐!”
上官月颜对二人点了下头,让他们将东西放下。
三人将清水和一小壶酒放在了上官月颜面前的案几上,笔墨则放在了一旁的桌上,之后两个青衣护卫又退了出去,只有青灵一人留下伺候。
上官月颜放下手上的茶杯,对玉景风道了一句:“把手拿过来!”
经过这么片刻,玉景风眼中的神色已经平静了许多,闻言便也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将自己的一只手伸了出去。
上官月颜直接握住了他的手,放进清水里洗了洗,用崭新的面巾擦干,之后用从怀里掏出一张崭新绢帕,开始用酒给他手心的伤口消毒,绢帕放上去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赫连御宸上次说疼,让她无意识地道了一句:“会有些疼,忍着些!”
“嗯!”玉景风应了一声,淡雅的眸子,又落到了上官月颜的脸上。见她低着头,眉头微微地皱着,仔细地给自己处理手上的伤口,沾了酒的绢帕落在他手上,他的手疼不疼他一点感觉也没有,但是却清楚地感觉到,心很疼。他看着她,薄唇紧紧地抿了抿,突然开口问了一句:“你和赫连御宸,是真的吗?”
上官月颜很是认真的处理着他的伤口,此时脑中没有想任何事,听他突然说起赫连御宸,手上的动作一顿,漆黑的凤眸里闪过一丝什么,而后唇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说道:“是真是假,你看不出?”
玉景风看着她唇角的那抹淡笑,这笑和刚才在大殿中看到的很相似,他薄唇再次抿了抿,却是摇了摇头:“没看出来!”
这话一出,上官月颜顿时抬眸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依旧复杂,但是却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想着他是觉得她一会儿真一会儿假,所以不能确定吗?若是那样的话,他倒是看得比凤潇还真切了。她又垂下眸子,依旧淡笑着开口,说了一句:“我和他之间,剪不断理还乱,是真是假,我自己也不知道!”
这话,是她此时心中最真实的话语了。那个妖孽,今日说出那种话来,让她不知如何是好,心中一团乱。本来,在他的问题上,她就还没有想清楚,而如今,不止是没有想清楚这么简单了,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也让她不得不想……是真是假,她也说不清!
然而,她这句大实话,听到玉景风的耳里,却是让他心中疼痛的感觉骤然加剧了,仿若刀绞一般,让他的呼吸都停顿了一瞬。他是了解她的,她是一个非常通透的人,对于身边的事情,她都能看得很透彻。可是她如今却看不透自己和赫连御宸之间是真是假,这里面的原因,或许是有她在这方面的迟钝,但是,也不乏是因为她看透了,但是却因为某些原因而不愿意面对,或者承认。
不然,她不会给出这样一个回答来。而是直接给他一个更清楚的回答,比如真,比如假,不会这般模糊不清!也不会露出这样的神色来……
他唇角紧紧地抿着,不再说什么,只看着她,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眼中都浮现出一丝伤痛来!
上官月颜见他不开口,自己自然也不再说赫连御宸,只是因为提到了那个人,她的心下也有些乱了。
宽敞的前厅,二人都不说话,心里也各自混乱着,但是为的却是不同的人。
二人不说话,青灵自然也不敢说话。只是看着自己主子这般神色,心中有些担忧。虽然他不知道主子为何突然对上官小姐有了心思,但是,如今的局面,对主子而言,真的非常不利,也不知道主子还有没有机会……
三个人,各怀心思,前厅里静静的,除了上官月颜为玉景风处理伤口的声音,连呼吸的声音都不闻。
上官月颜心乱,但是手下的动作却不乱,消毒好了之后,便开始上药包扎。一只手好了,又示意玉景风换另一只手,同样的程序走两遍,没一会儿,便给他包扎好了。而后她抬眸看着玉景风,对他说道:“你可别让我再看到有新的伤痕,自伤这种事是最傻的了,我认识的玉景风,可不是个傻子!”
玉景风在上官月颜抬眸的瞬间,早先眼中的伤痛之色便消失无踪了,闻言唇角勾出一抹淡雅的笑,摇了摇头,语声温和地道:“答应了你的,我不会食言!”
“如此最好了!”上官月颜看了他一眼,而后起身往桌前走去,在那铺好的白纸上写下一个安神助眠的药方,一边写,一边没好气地说道:“你这个人,明明自己是医者,却还要我来给你开方子,若是传出去了,怕是会被人笑话!”
他的医术是精湛的,但是却放着自己生病不管,这点还是让她有点生气。
玉景风却是再次摇头,眸光落在她微恼的小脸上,心中有些许的暖意生出,再次摇头,仿若打趣地笑道:“反正也没几人知道我会医术,不碍事!”
上官月颜闻言,嘴角顿时一抽,虽然知道他这话有几分玩笑之意,但还是抬眸剜了他一眼,不满道:“我看你一点悔改之意也没有!”
没几个人知道,便不怕被人笑话,便可以这般不顾自己?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而这一眼,却是让玉景风淡淡地笑出了声来,眸中情绪全被他隐藏了,脸上除了淡雅的笑意之外,什么都看不出来。
上官月颜听到他的笑声,再次转眸看了他一眼,见他诗画的俊脸虽然苍白,但是却不见早先那说不清道不明,让她一点也看不懂的神色了。见他这般,她心下也松了口气,暗道看来是真的不用担心了,红唇边也勾起一抹笑来。
玉景风不再说什么,看着她唇边柔和而温暖的笑容,眸子微微闪了闪,唇角的笑意这才缓了下来。
上官月颜写好方子,拿到他面前,问道:“你看看,这样可行?”
虽然她觉得自己这方子绝对没问题,但是他也是医者,出于对同行的礼貌,自然要问一问的。
玉景风接过来,他上一次就对她开的方子而大感惊奇,是以他这次也看得认真。一看之后,自然也是和上次一样,即便他此时的心绪并不是常态,也仍旧忍不住感叹:“月颜的医术,果然让我自愧不如!”
上官月颜顿时翻了个白眼,无语道:“你别瞎夸我,你的本事不比我小!”
她的方子和上次一样,除了用药有些改变之外,加重了药效,其他并无特别之处。他的医术也好的,没必要说这样的话。
这一次,玉景风也没有再说什么,也是语声温润地笑了笑,便将方子交给了青灵。
上官月颜见此,立即对青灵说道:“马上抓药熬了,之前的香囊可以继续用,还有下面写着几道药膳,这几日便给他吃这些。”
“是!”青灵立即应声,马上跑了出去。
玉景风听着她嘱咐青灵的话,心中再次暖了暖。
上官月颜见青灵走了,也没打算马上走,又转身坐了下来,凤眸看向玉景风,挑眉道:“你今日在那么多人面前说什么要踏平巫族的话,这话着实过了些,就不怕以后麻烦上身?”
此时,她自然知道他刚才为何会说出这么严重的一句话来。多半就是认为她是他要找的人,当时才没有想那么多,说出了那种话。若是平日冷静的他,绝对不会的。
玉景风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那双看似恢复正常的淡雅眸子看着上官月颜,温雅地说道:“即便不这么说,该有的麻烦还是有。而且那秦妍竟然想暗害你,我如何能什么都不说?你在巫族的处境,表面上看没什么不好,暗中却是危机四伏,多一个西岳护着,那也好些!”
他这话开始的时候说的温雅,但说道秦妍暗害的时候,那双淡雅的眸子还是眯了一下,眸中透出一丝明显的怒意来。
上官月颜听着,心中也觉得微暖,对他的话也不可置否。她现在的确面对着很多危机,有西岳站在她这边,自然是好的。若是今日立场对调的话,她绝对也不会坐视不理,甚至有可能会直接出手将秦妍杀了,毕竟她是一个极为护短的人。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不太赞同地摇头:“不管怎么说,我不想身边的人因为我而遇到不好的事!”
就算他今日不这么做,西岳那边也会给他找麻烦,但是她却不愿多出一个她造成的原因来。对玉景风是如此,对赫连御宸今日不顾自己的九幽寒毒也是如此!他们护着她是好,还是因为护着她而出事,就真的非常非常不好了。
玉景风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眸光微微一闪,再次淡淡一笑:“那我也是,不想看到你出任何事情!”
这话便是说,他一点也不后悔那么说了,就算时光倒流,他还是会那么说的。
上官月颜嘴角抽了抽,顿时无语,他说出这么一句话来,那她还能说什么?她有些无奈地白了他一眼,便也不再说这个,随手拿了一块茶点放入嘴里,一边吃,一边随意地转移了话题:“你那五弟呢?是中了什么毒?都过了这么几日了还不见好,难道是什么奇毒吗?”
连凤潇的秋草毒,也是一夜之间就解干净,第二日便精神了。这个五皇子却到现在还不能出门参加宴会,可见所中的毒不简单了。
玉景风对她知道五皇子中毒一事并不奇怪,对她自然也不会隐瞒,立即便开口了:“倒也不是什么奇毒,只是一种名为无伤的慢性毒药。他中毒大约已有一个多月,毒入心肺,若是再晚几日发现,便回天乏术了。如今虽然解了毒,但身子却虚的厉害,没有一两个月恢复不了!”
上官月颜脸上露出一丝了然来,无伤,便是看上去根本没有任何受伤或是中毒痕迹的毒药,也的确是慢性毒药,会一点一点深入心肺,最后如风寒不治般毒发生亡,不是医术卓绝的人,根本看不出来。潜伏期在一个月到两个月之间,那五皇子都已经出现风寒昏迷的症状了,可见若不是遇上玉景风,此时怕是早就魂归天外了。
她笑看了他一眼,道了一句:“你这个五弟,算是个命大的!”
玉景风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没说话。
上官月颜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对于西岳皇室的内斗,她没有兴趣,而玉景风,虽然现在知道他游走各地并不是真正的游山玩水,但是从以前他对西岳之事的淡漠态度看来,他不喜朝政之事绝对是真。那么,他们既然都不感兴趣,她自然不多提了。
之后,她便陪着玉景风闲聊了很长时间,不聊西岳,她也不提他找人的事,而玉景风也没有说起那事,更没有再提起赫连御宸。只是聊了聊天山老人,聊了聊冷穆寒,还有就是以后的打算。
直到大约一个时辰后,青灵煎了药回来,上官月颜亲眼看了玉景风把药吃下,她才站起身,对青灵吩咐了一句:“好好看着你家主子,若是不吃药,就来告诉我一声。他若是不让你来,你就想办法让其他人来。到时候我会让他为自己的不听话付出代价的!”
此言一出,玉景风顿时好笑地摇头。
青灵则是立即就答应了,点头如捣蒜:“是!小的一定好好监督主子吃药,若是不吃,会立即通知上官小姐的!”
“嗯!”上官月颜应了一声,又垂眸对玉景风道:“我走了,你好生休息!这两盒药就放这里了,别忘了给手上换药,还有别忘了之前答应我的事!”
说着,她往他的手看了一眼,话中的事指的是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玉景风也站起身,眸中浮现出一些暖色,笑着点头:“知道了!”
上官月颜这才点了点头,转身往门口走去。玉景风当即跟了上去,准备送她出门。上官月颜背对着他挥了挥手:“都不要送,外面天寒,青灵你快些伺候你主子睡觉!”
话落,她头也没回地走出了大门,转了个弯,一个人寻着来时的路走了。
玉景风在门口停下了脚步,青灵自然听了上官月颜的话也没有跟着去送。见她很快便转过了回廊,消失了身影,玉景风脸上一直维持了很久的温雅的笑意这才缓缓地收了起来,在那笑自他唇角消失的瞬间,他身子突然有些站不稳地晃了晃,立即伸手扶住了门框,本就苍白的脸,刹那间都显出一些透明来了。
青灵顿时大惊失色,上前扶住他,同时担忧地喊了一声:“主子!您没事吧!”
玉景风却是立即扫过去一个眼神,并虚弱而又严厉地道了一句:“你小声些,别惊了她!”
青灵当即紧闭上嘴不说话了,一张俊秀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玉景风一句话说完后,见青灵闭嘴,这才微微地吐出了一口气,淡雅的眸子又往上官月颜离去的地方看了看,对着空气轻喊了一句:“墨言!”
墨言应声而落,恭敬地立在他面前:“主子!”
“你送她回去,确定她安全回宫,再回来禀我!”玉景风被青灵扶着,对墨言吩咐道。
墨言看着他的脸色,眼中也闪过一丝担忧,但还是立即恭敬领命,闪身而去了。
见墨言离开,玉景风才对青灵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搀扶,虚弱地到了一句:“无碍,你不用大惊小怪的,我不过是虚弱了一些罢了。”
说着,他自己抬步,一边揉着眉心,一边缓缓地往方才坐的椅子走去。
青灵放了手,虽然听他说无碍,但那脸色却不是假的,心下依旧担忧。见他不是回房间休息,他连忙跟上,小声地道:“主子,小的给您准备洗漱就寝吧?上官小姐说了,让您马上休息的!”
主子这脸色可不是没事的样,若是他还不休息的话,那他真的想马上就告诉上官小姐了。即便被主子骂,他也希望主子早日康复。一直这么下去的话,好人也会被折腾坏的。
而他此言一出,玉景风的步子当即停下了,在大厅中央站了一瞬,而后脚步一抬,再次往椅子的方向走去。
青灵眉头一皱,本以为他还是不打算听上官月颜的话,可是他正这么想着,玉景风却只是走到之坐的地方,将案几上上官月颜用了之后便没有拿走,沾染了些许血渍的绢帕拿了,还有那两盒同样留下的药,之后便转身,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青灵见此,清秀的脸上顿时露出喜色,对外面的人喊了声‘将热水送来!’,外面当即有人应声,之后他连忙跟着玉景风进了房间,开始准备自家主子洗漱沐浴就寝的事了。
玉景风很是听话地洗漱沐浴了,还亲自把上官月颜丢下的丝帕洗干净晾在了架子上,之后挥退了青灵,转身往走到床榻刚刚坐下,送上官月颜回宫的墨言便回来里,他直接走进内殿房间。
见他进来,玉景风立即便问:“回去了?”
墨言点头,看了眼自家主子那依旧苍白的脸色,恭敬道:“属下将上官小姐送到下榻的宫殿,见她被护卫迎进去,才折返了回来!”
“是吗?”玉景风淡淡一笑,只是那笑此时却是无比的苦涩,语声也无比干涉:“这样就好!”
话落,他淡雅的眸子低垂,又轻声说了一句:“将消息放出去吧!不用再找了!”
墨言闻言抬眸,看着自家主子脸上那伤痛的神色,犹豫了一下,开口问了一句:“主子,上官小姐真的就是那人吗?”
玉景风淡笑了声,眸光落在自己右的无名指上,最后一个指节,刚才还戴着一个白玉扳指,但现在却什么都没有,而那白皙的肌肤上,有着和上官月颜无名指上一模一样的印记,只不过他的颜色是血红的,让人一眼便能清楚地看到。
他摸着那个血红的印记,淡声开口:“你不是也看到了吗?那印记是骗不了人的!”
墨言沉默。他的确是看到了,虽然他隐在暗处,上官小姐手上的印记很淡,一开始他没有看清,但是后来她手指弯曲后,他便看清楚了。只是,他对上官小姐就是他们找了八年多的人这件事,觉得实在是太巧了。
他们找遍了圣天大陆上所有年轻女子,但是却不曾想过,那印记居然会在一直女扮男装的东耀九皇子身上,即便后来知道她是女儿身,也没有去查过她是否是他们要找的人。却不想,她居然真的是那个拥有独特印记的,主子找了八年的女子。
“我早该认出她的!”玉景风又语声很轻地开口,一双淡雅的眸子好像落到了无名指的印记上一般,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着:“因为我的梦魇之症这些年不是日日都有,来了东耀后这梦魇之症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我便以为那是正常的,即便吃了她给的药,让我得以安眠,也当作了是正好梦魇之症消失了没有多想,可是……我为何不想想,这一切都是因为遇见了她?若是仔细想想的话,至少在祁城的时候,我就该认出她了,也不至于拖到今日!”
在东耀时,国宴上见了她,那晚很久不曾出现的梦再次出现了,之后便日日做梦,但他却没有想过是因为见到了她。在祁城第二次相见,在见到她后,那梦立即就消失了,而她离开之后,他便又开始做梦,那时,他也没有想过是因为她,只觉得自己的梦魇之症本来就反复无常,时有时无并不奇怪。
之后在邱阳城见到她,喜欢她的性子,喜欢她的谈吐,与她成为知己,她给他诊脉看病,给了他治疗不眠之症的药方。他吃了药,日日缠绕的梦再次消失了,之后直到在博海相遇都不曾梦过……他当时也没有多想,只觉得一切是巧合,正好在吃她给的药时梦境消失了。毕竟他尝试过无数次,吃药对他根本是无用的。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自己近日来这般时而发梦,时而安好是因为她,最后还是听了青灵的一句话才让他恍然大悟了。回想一下近几年来,他很少发梦,即便是梦,也只是偶尔三两日便好了。可是这一个多月,从见了她开始,便日日发梦,之后再见她,梦境便会消失,如此不同寻常的征兆,甚至她以前所住的宫殿都叫玉景宫,和他的名字如此相近,这好比是老天给他的提示一样,可他却没有深想,是以失去了早日认出她的机会……
而如今,他这么晚才认出她,他真的痛恨自己的粗心大意……他应该第一眼就认出她的!
玉景风说着这话,看着手上的印记,那一双淡雅的眸子通红无比,话语落下后,他紧抿着唇瓣,一滴清透的水珠从他长长的睫毛上落下,正好落到了那血红印记上,开出一朵透明的水花。
墨言见此,心下也跟着一阵揪心,原本低沉的声线微缓,出声道了一句:“今日认出,也不算晚!”
“不晚吗?”玉景风唇边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想起刚才她说的那句是真是假她自己也不知的话来,心中只觉得犹如万箭穿心般的疼痛,她都已经这般在意赫连御宸了,他真的不晚吗?
墨言却是立即道:“不晚的,主子!只要您愿意,便不会晚!”
此言一出,玉景风低垂的眸子动了动,片刻后,才轻声吐口几个字:“但愿如此吧!”
墨言看着自家主子这般落寞的样子,心下暗暗一叹。原本,他一直都觉得主子执着地寻人,连西岳的一切都抛弃了,当找到人的时候,主子定然是欣喜若狂的。却不想如今竟是这个情况,好不容易找到了的人,却已经成为世人眼中别人的夫人了,主子即便开心,却又如何能真的开心的起来?
而主子用情至深,这点只有他知道。主子会心疼,也是自然的!
他沉默了片刻,又看了看同样沉默着没有说话的自家主子,皱眉思索了一下,开口说道:“主子,属下认为,其实既然已经确认上官小姐就是景景姑娘,那主子便可以将以前的事告诉她,这样一来……!”
可是他话还没有说完,玉景风便摇了摇头,语声微哑地开口:“不能!至少现在我还不能让她知道以前的事。今日她在大殿上说了,得到手的,若是离去,便不要挽留,因为即便留下,也不再是你的了。她说了这样的话,我如何能将以前的事告诉她?”
墨言闻言一噎,这才想起早先晚宴上的时候,上官月颜确实说出这么一句话。而他那时就隐于暗处,自然也听到了。而如今再听主子这话,对于十分了解主子和上官小姐过往的他,也无法再将自己刚才的话说下去了。
不过,他立即又想到一事,眉头微皱地开口:“可上官小姐刚才也说自己做了奇怪的梦,或许那正是关于主子的记忆,如此一来,就算主子不说,上官小姐迟早也会知道的!”
玉景风摸着自己手上的印记,沉默着没说话,脸上的神色极度复杂,好一会儿之后,才摇了摇头,轻叹着哑声开口,却是对夜墨说道:“下去吧!我想睡会儿!”
墨言见他不想再多说,便也只能暗暗叹了一口气,恭敬地行了一个告退礼,退出了房间。
玉景风静坐了一会儿,手摸着自己的印记,片刻后,他才闭了闭眼,再次轻叹了一声,挥手熄了房里的灯,躺下身子闭上了眼睡了。原本没有多少睡意,只是因为答应了她,想强迫自己睡一会儿,可是很神奇的,没过多长时间,他便沉沉睡去了。
在睡着的前一瞬,他唇角勾起一抹暖融的笑来,心中暗暗道了一句:果然,你就是我的景景!
上官月颜一路回到下榻的宫殿,心里想的,都是玉景风要找的人是不是自己?刚开始,她觉得八成他是把自己当成要找的人了,可是没有得到他开口肯定,便也不能完全确认。后来玉景风的态度又和平日差不多,这就让她更是吃不准了。
她眉头微皱,不快不慢地回到宫殿,也得不出个定论来。便摇了摇头,想着不管了,若他真的觉得自己是他要找的人,到时候总会说的。
来到宫殿门口,燕飞和燕天还等在那里,上官月颜看了眼天色,皓月当空,如今丑时都过了,她出去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倒是让二人也跟着没法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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