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墨听出了容华话中的揶揄,却没有发作,只是睁着仍旧迷迷瞪瞪的眼睛,默默把身上的被子捂得更严实了。
容华看到许墨这样不同平时的一面,有些意外,不过比平时顺眼多了。因着这份顺眼,容华半夜未眠的疲惫,也好了一些。
容华把拧干的丝帕叠成块儿,想要搭在许墨的额上,许墨没有拒绝,眼神清明了些,眼角还是有些发红。容华又用手背贴了贴许墨的脸,没有初时那么烫了,悬着的心轻松了些。
许墨终究是不习惯与女子碰触。虽然容华的手背柔软,贴着脸舒服极了,可因着她是女子,许墨浑身上下都在拒绝。
容华看出来了,没有过多计较,反而柔声问道。
“还难受吗?好一些没有?”
许墨轻点了下头,一双眼完全清醒了,水光潋滟,晶亮晶亮又惨兮兮的瞧着容华,一副病弱美人的模样。
容华看不得这样的许墨,觉得浑身发毛。相比较于他这种毫无防备、病弱无助的样子,容华更善于应付他反复无常、虚伪狠毒的一面。
“要喝茶吗?房里只有冷茶,我叫婢女送些热的来。”
容华说着,转身欲走,却发觉被许墨扯住了袖口。许墨见容华看了过来,眼里带着询问,他像被烫了似的,放开了手。
“你刚才没有自称‘本宫’,而是称了‘我’。”
许墨把手放入了被窝,然后冷不丁的说了一句。容华不解其意,疑惑问道。
“王爷这是在怪本宫不懂礼节吗?”
许墨没有接话,却把脸转到床的内侧,只留了侧脸给容华。容华无奈,不打算去计较许墨了,还是吩咐婢女备些热茶来得实在些。她刚一抬脚,身后便传来许墨闷闷的声音,甚至还带了些委屈。
“不要去叫婢女来,免得横生枝节。这药还没散尽,遇酒药性更烈。我饮了许多酒,药性实在难除。要解了这药性,恐怕还得费一番周折。”
容华转过身来,盯着许墨的侧脸,疑惑更甚。
“咦?!王爷方才也并未自称‘本王’,这也算于理不合吧?”
许墨听了,咬了咬苍白的唇,泛出一丝血红后,索性彻底背对着容华,只留出一个后脑勺给她,摆明在生容华的闷气。
容华不明所以,站在那里进退不得,不知怎么就惹到这尊大神。
容华努着嘴,暗暗在心中诽谤道,怎么着?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啊,你许墨自称‘我’不算于理不合,我容华没称‘本宫’就不懂礼节啊?
“本王渴了,劳烦公主倒杯冷茶来。”
许墨又开口了,把‘本王’两字咬得极重,显然还在计较着容华。容华郁闷极了,唉,这许墨醉酒后,居然是这种样子,着实幼稚。
容华倒了茶水来,递给许墨。许墨慢慢起身,坐了起来,但被子仍旧捂得严严实实的,只把手伸了出来,接过茶杯,慢慢啜饮起来。
“本宫瞧着,王爷好了许多,想来药性散了不少。剩下的些许药性不除,应当是不要紧吧?”
容华看着许墨精气神好了许多,还能自己坐着饮茶,便开口发了问。其实,容华这样问,是有私心的,她已疲累至极,再加上实在不喜许墨,这药性若非要洞房花烛解不可,她想死了的心都是有的。
“恐怕还是要紧。父亲用了这等虎狼之药,又着意使人灌酒,想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本王要是普通男子,恐怕早已失去神志,公主这等美貌,不知要受多少苦。”
许墨看了一眼容华,又淡淡撤回了目光,显然是察觉出了容华的私心。他的神色变得冷淡了些,话中多了几分威胁,显出了一分平日里的咄咄逼人。
容华听他这么说,心悬在嗓子眼,刚刚还以为躲过一劫,不承想,该来的总会来。她突然泄了气,前所未有的疲累也一齐袭来,语气格外无力。
“许大人这等手段,连王爷都招架不住,更何况本宫?想来古话说的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许墨神色冷起来,只不过他唇色苍白,又露着手臂端着个茶杯,肃杀之气比之平常,少了大半。他端起茶杯,又饮了一口茶,缓缓说道。
“公主与本王已是夫妻,这本是公主作妻子的本分,怎么在公主眼里,倒成了祸事了?本王都不嫌公主是女子,公主倒先嫌弃本王起来了。”
容华心想,你哪里是不嫌我是女子,而是更想要许家的子嗣。为了有个容家与许家的血脉,哪怕你厌恶我到极点,也不得不忍了。许松作为父亲,实在不够了解你,凭你这份心计城府,哪里需要下猛药相助。
容华心里跟明镜似的,却没有戳破,有些话,彼此都心知肚明,却不能说出口。容华没有接话,只盯着许墨,抬起手来,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许墨放下了茶杯,似笑非笑的盯着容华,嘴角扯起一丝嘲弄。容华脸上有了肉眼可见的疲累,手中解衣服的动作却绝不拖泥带水,一层一层繁复的喜服渐次落在地上,显出容华那绝美的身姿来。
终于,容华身上只剩了贴身的衣物来,那衣物上绣了几枝桃花,更衬得容华得肌肤胜雪,美不胜收。
可是,此时,容华的双手开始发颤,怎么也使不上力气,她一时竟愣在原处,不知该作何反应。
许墨看着容华,嘴角不知不觉中没了嘲弄。眼前的容华,脸上有红色的爪痕,却不影响美貌,且星眼柳眉,乌发雪肤,腰间不盈一握,胸前起伏不定,处处都是不自觉的风情。
关键是,容华脸上的疲累与新添的血痕,给人一种病弱的错觉。烛光下仙姿玉色的病弱美人,清白无瑕,让人忍不住心动,然后再去亲手毁灭。
容华见许墨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眼里渐渐多了些不知所措,凄凄哀哀的跳动着,显出许多的无助来。
不知过了多久,许墨收回了目光,面上多了些懊恼。他偏过头,不再去看容华,言语间更冷淡了。
“果然,女子仍旧这样恶心。快穿上衣服吧,本王瞧着碍眼得很。”
容华听了这话,并不觉得冒犯,只觉得悬着的心放了下去,疲累全消不说,瞬间也有了劲儿。她连忙捡起衣物,穿了起来,速度之快,叫人眼花缭乱。
许墨听着悉悉索索的声音,心中更觉烦躁,脸色又开始发红。容华穿好了衣物,本来想坐在喜桌旁将就一晚,冷不丁却看见许墨脸色又泛起了红,心中便是一紧。
“王爷,怎么回事?难道又药性加重了?此药果真厉害,看来还是要解了药性为好。”
许墨没有搭理容华,只卷了身子缩成一团,一动也不动。容华看他今晚放了自己一马,对他有了十足的好心起来,于是便说道。
“此药实属厉害,硬抗或许对身子不好。王爷如此厌恶女子,本宫实在爱莫能助。不若本宫差人悄悄去接了江公子来?洞房花烛,良辰美景,既能解了王爷的药性,也不辜负王爷与江公子的情意,当真是十全十美。”
“哼,公主当真是大方!只是,你如此动静,叫父亲知晓了,父亲岂能容下阿石?阿石若是有个好歹,本王将毁天灭地,玉石俱焚!”
许墨仍然蜷缩着,显然难受极了。可纵然难受,只要事关江流石,也要强作精神,维护到底。
容华一番好心空付,还平白受了气,也就懒得再多管闲事。给许墨倒了杯冷茶,便自觉坐在桌前,打算歇息一下。
“父亲眼线极多。公主在桌边安歇,若被父亲发觉,本王与公主恐怕都不好过。”
容华听了许墨这话,便吹灭了烛火,随后,不得不在黑暗中,慢慢移去了床边。愣了一会儿,咬了咬牙,终究脱去鞋袜,躺上了喜床。因不想碰着许墨,便没盖喜被,只拿了自己宽大的婚服盖着。
许墨的体温极高,竟透着喜被传出来,容华贴着喜被,也不觉得寒凉,倒是舒服极了。因为实在疲累,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这日,春光大好,春意融融,公主府桃花的香气悠悠绕绕,撩拨着所有人。
容华坐在府中赏花喝茶,心情极好。翠意拿了容华的被子,打算晒在桃花林中,沾染一些桃花香气。
桃花间隙透了星星点点的阳光,斑斑驳驳,煞是好看。翠意走在里面,娉娉婷婷,也是一道美景,容华看得心满意足。
最近,容华日子惬意得很。因容华是公主,有自己的府邸,不用时时刻刻都住在许府。历来风国都是如此,公主出嫁,仍可住在公主府,若是想要驸马过府来,挂上红灯笼即可。
容华好不容易才扛过了大婚夜,如何再肯轻易的挂出红灯笼?因此,这几日都缩在公主府,只是到了饭点,是必定带着所有下人去蹭吃食的。
一日三餐都在许府解决,在容华看来,有几大好处。一来许府饭菜比公主府好,都去吃的话,省了公主府一大笔开支;二来,许府实在太过浪费,自己带人去吃,也不至于糟蹋了好菜好饭;三来,天天都去了许府,也按时陪着许松用饭,叫许松挑不出错来,也叫自己有个孝老的好名声。
容华只一味得意着,却不知道高一丈,魔高一尺,过不了多久,她便被许松算计,只能呆在许府,与许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