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往日,司马欣只需要从咸阳穿过,沿着渭河便可抵达郿县,但此时,大战在即,雍军固守郿县,形势不可预料,为了早日驰援雍军,司马欣下令兵马从好畤转走美阳县,从那里前往郿县,可以节省近一半的路程。
但是司马欣却忽略了一点,从虢县向东走,可以直通美阳县而不被雍军发现,而这一日,由于阴雨绵绵,小雨淅淅沥沥,天空始终笼罩着一层乌云,天色更显阴沉,但是翟军的火把却可照亮四周,近三万大军每人一支火把,延绵成一条蜿蜒的曲线,如一条火龙在夜色中翱翔。
他们没有理会周围是否有危险,只有几队斥候在前方开路,大军沿着山路急速前行,再有三十里路,就是美阳县,过了美阳县向西七十里,转南,四十里便是郿县了。
眼见目标就在眼前,忽然,山林中一阵搅动心弦的鼓声忽然敲响,朦胧的夜色,从树林中闪过无数支火把,火把伴随着隐隐出现的军旗在林子里摇动,数万军士的呐喊声响动四周。
忽然,低沉的号角声呜咽在夜色中,无数支羽箭如催命符般向司马欣的翟军所在之地射来,如雨点般的羽箭瞬间射杀了近百人,翟军变得极为慌乱,他们驭马向山林中猛冲而去,这时,山林中的弓箭兵开始后撤,后面,盾兵,骑兵,矛兵,戈兵,戟兵一声呐喊,忽然从山林中杀出,引着翟军猛冲而去。
惨叫声在山路两侧响起,双方互有死伤,司马欣被三千卫军护卫在核心,大将司马欣驭马,带领着另一只部队急速向山林处杀去,却在这时,忽然从山路南北两个方向杀出汉军,这两路汉军人数都在两万人左右,南面的大将体格壮硕,满脸横肉,来到距离翟军三百步远的距离后变朗然大喝:“樊哙在此,司马欣还不速速投降?”
而背面,一名身穿银甲的大将也驭马驰出方阵,他看着慌乱的翟军,只仰头大笑道:“周伯在此等候多时了。”
南北两路兵马并没有受降翟军的举动,只一盏茶的时间,两名将领各自挥起武器,向翟军的方向一挥,将士们呐喊着,咆哮着向翟军杀去。
山林两侧,早已埋下了无数的铁蒺藜,翟军不知道汉军有所准备,他们蜂拥杀去,战马却被铁蒺藜刺穿马蹄,嘶鸣着将人摔下,人也在碰着铁蒺藜后嚎叫着满地打滚,但是很快,汉军冲了上来,他们挥舞长矛或者长戈,奋力刺去,一阵惨叫声,满地的尸体再也没有能动的。
这仅仅只是噩梦的开始,开始有源源不绝的汉军蜂拥而来,从四面八方包围翟军,翟军此时死伤惨重,三万人有七千兵马已经死伤殆尽,他们渐渐向司马欣的位置靠拢,原来的长蛇阵被切断数节,各自为阵,汉军用弓箭,长矛兵和盾兵向翟军逼近,战圈越缩越小,直到翟军退无可退,他们开始奋力反击,却被汉军无情的杀戮着。
司马欣在卫军的护卫下向北退去,但是北面,周伯已弓兵为屏障,不断的射出羽箭,阻挡翟军北窜,翟军在付出巨大伤亡后,终于冲出了周伯军羽箭的射杀范围,但随之而来,是步兵,骑兵,矛兵的二次进攻,这一次,翟军不能强行突破,他们只得和汉军混战在一起,周伯也在这时货物着长矛冲入阵中,左右刺杀,不少翟军死在了周伯手中。
正在周伯杀得兴起,无人能敌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一声黑色蟒袍的司马欣也在挥舞长剑奋战的人群中,他朗然大笑,撇弃了身旁的翟军,仅带着十余人直奔司马欣而去。
司马欣此时刚刚劈死一人,铜剑向后一扬,冲着身旁的数百人大喊:“随我冲出去。”
百名卫军呐喊着响应,他们刚刚奔出十余步,忽然从前方闪出一将,他马速极快,很快冲到了司马欣面前,仅一矛,刺穿了司马欣的胸膛,司马欣不可置信的摸着胸前的矛杆,他想大喊,嗓子里被淤血充斥,吼不出来,只不甘心的看着周伯,慢慢的从马上掉了下去。
数百名翟军骑兵见司马欣已死,他们愤怒的狂吼着,手中兵器纷纷向周伯扔去,周伯闪身躲避,跳下战马,但是战马却不幸被敌军的武器搓成了塞子,而后,周勃回身大喝:“杀,给我杀上去。”
汉军在周伯的带动下向翟军猛冲而去,只周伯独自走到司马欣的尸体旁,用剑奋力的割下首级,随即攥在手中,从汉军中挑选一马,向前方驭马而去,在战火最激烈的地方举起司马欣人头,大声呐喊:“司马欣已死,降者免死。”
……
清晨,雍军营内忽然飘起一股莫名的恐慌,接连的消息传来,汉军在沉默数日后,忽然西进,在一夜之间,夺取了美阳县,好畤县,大有向咸阳进兵的举措,更令雍军胆寒的是,来援的翟军居然在美阳县附近被汉军伏击,翟王司马欣授首,翟军全体投降。
也就是说,翟国已经无主,翟国境内已经没有反抗汉军的能力了,最让雍军担忧的是,一旦咸阳失守,敌军可以沿着咸阳向南走,直抵废邱,亦或者沿着咸阳向北去,栎阳可下,栎阳失守,翟国必亡。
如此严峻的形势,不仅仅是雍军军中慌乱无比,就连章邯也乱了阵脚,一切都如韩信所预料,司马欣败亡,塞王董毅的军队一时半会来不了,此时关中,章邯的十万军队已不足为惧,况且,汉军已经打通了东进的道路,可直逼咸阳,再走废邱,亦可直接拿下翟国,也就是说,雍军再无后援了。
此时大帐内,所有人都是愁眉苦脸,章邯更是坐立不安,来回踱步,丞相王晗叹息一声,他已不主张在这里和敌军一战了,看着章邯焦虑的模样,王晗拱手道:“如今汉军占尽了天时地利,我们若在固守于此,恐怕不久必会被汉军断了后路,那时再想退,就难了,我认为,大王不防退守废邱,婴城固守才是上策。”
“退守废邱?郿县不要了吗?若是由着汉军在这里打通栈道,大批的粮草北上,对我们会更不利。”章邯不悦斥道。
但是大势已去,众人心里都明白,王晗也不想太过顶撞章邯,他只得轻叹一声,走到地图前默默的看着,不再言语。
章邯余怒未消,他看向帐外,大喝:“来人,集结兵马,我要和汉军决一死战!”
“大王息怒。”这一次,所有人都跪下了,和汉军决一死战?以十万对阵三十万,结果可想而知,况且,此时刘邦最希望的,就是章邯主动出战,这样,他们的优势会更大。
王晗本想沉默,让章邯自己去想,自己把这件事想通,可此时看来,章邯已经方寸大乱,他开始走极端了,王晗不能再坐以待毙,他半跪在地,拱手道:“大王,固守郿县,我们只能依靠大营来作掩护,如果我们退守废邱,废丘城城高墙固,我们依城固守,尚有一线希望,况且,楚军来援,我们有了新力量,就不用在担心汉军了。”
章邯依然保持着沉默,他没有理会王晗,王离在旁也只得安生叹气,他知道,王晗都劝不动章邯,自己更不可能。
就在大营气氛,所有人都愁眉不展的时候,帐外响起一人的汇报声:“大王,王子殿下回来了。”
这一声汇报,把章邯的思绪拉了回来,此时他看着帐外,大声喝令:“让章平进来见我。”
不多时,账帘被掀开,章平快步走了进来,他刚要行礼,章邯摆了摆手:“都什么时候了,不必行礼了。”
随即,章邯看了看脸色黝黑的儿子,这趟江东之行,他受了很多苦,此时看到他,章邯感觉心中的烦躁没有那么厉害了,他轻叹一声,用手轻轻拍了拍章平的肩膀:“关中此时得形势,想必你也知道了,汉军大举压境,形势堪忧,北面,翟王兵败,好畤失守,咸阳岌岌可危,随时都会威胁到废邱,我们该何去何从?我想听听你的建议。”
见父亲问起自己,章平心中暖暖的,他看了看帐内众人,每一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愁容,此时章平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只有冷静下来,心中的思绪才会更平稳,想的才会更多,他看着章邯,叹道:“父亲,我在出访东楚的时候,东楚王项庄便已预料到关中会有此一劫,他让孩儿尽快赶回关中,劝说父亲,结盟翟王,塞王,共抗汉军,他也会挥兵西进,增援我们,但是此时看来,关中局势远比东楚王想的要复杂,我们也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在这里一战的胜算不大,一旦我们损失了手中的兵马,恐怕即使东楚王入关,我们也坚持不到那个时候了。”
说到这,章平顿住了话头,思索片刻,他又说道:“与其这样,我们不如退守废邱,分兵把守咸阳,顺便调遣一支部队收拢翟国各县,大通与塞国之间的道路,静待楚国来援,才是上策,否则坐等此处,即使不被汉军踏破大营,迟早我们的军心也将会慢慢消耗殆尽,于军不利,还请父亲三思。”
就连章平也主张退守废邱,章邯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了,不过,保证与塞国的道路通畅,静待援军,这也许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如此想着,章邯在一声轻叹之后,看向帐内众人,令道:“传我命令,向废邱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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