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荼和申阳分宾主入座,那名军官已经离去了,一名亲兵送来两杯茶水放在桌案之后也离去了,此时,帐内极为安静,只有两人彼此对坐,皆默默品茶。
臧荼对眼前这个申阳印象不错,而且,他刚进大帐说的一番话,让臧荼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此时,一口热茶下肚,臧荼不禁朗笑道:“你说,你不是为武臣而来,那你说说看,你到底为了何事,出使燕国?”
申阳早已料到,臧荼会以此来打开话题,所以,他在来的时候,心中便有了腹案,但眼下,他不能直接说出,这样,会显得自己早有预谋,此时申阳缓缓放下茶杯,假作思索,片刻之后,申阳叹道:“眼看燕国大限将至,仆不忍将军蒙羞,特来相救。”
臧荼不听犹可,听申阳如此说,心中略显不悦,冷冷道:“恐怕蒙难的,是你们赵国吧?”
“将军何出此言?眼看燕国将会大兵压境,危在旦夕啊!”申阳假作吃惊,一副焦急难耐的样子,臧荼见申阳说的急迫,心中也没了底,诧异道:“你说说看,我们燕国何以危在旦夕?”
见臧荼有些动心了,申阳迫一句道:“将军对张耳,陈余了解多少?”
“这个……”臧荼话头顿住了,申阳又道:“此时他二人正在帐中饮酒相庆,不日便会誓死北上,试问燕国能低档否?”
这下,臧荼彻底暴怒了,他毅然起身道:“我大燕带甲之士,不下十万,何以如此小觑我焉?”
“自古师直为壮曲为老,燕国滥杀赵国使臣,囚禁赵国君主,此仇此恨,赵人岂能不拼命搏杀,一旦燕王暗杀赵王,便会给张耳陈余已口实,平分赵地,誓死北上,强师北上,士气正旺,无坚不摧,是如摧枯拉朽,试想,燕军能低档否?”
说到这,申阳顿住了话头,他觑一眼臧荼,见他已有些着急,申阳继续道:“之所以张耳陈余不断派使者前来,本是知道使者一来,很难归去,但这些并不重要,他的目的,不是求回赵王,而是想借机让你们误解,赵国很重视迎回赵王,一旦你们中计,便会轻蔑赵国,赵国可借机激怒燕王,燕王勃然大怒,杀死赵王,便可以促成张陈两家平分赵地,此等形势,将军怎能不查?”
这一次,臧荼彻底着急了,若真如申阳所言,张耳和陈余放的线也太长了!不但要平分赵地,而且,还要借机北上,一股击破燕军,占领燕地,此时此刻,臧荼再也坐不住了,他不由起身,拱手道:“先生请稍后,待我即刻禀告我王,放赵王回去。”
说完,臧荼头也不回的急急走出大帐,看着臧荼离去的背影,申阳不禁冷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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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广此时正在地图前沉吟,武臣被扣在燕营,赵军群龙无首,必然内乱,军心不稳,如何能抵抗燕军?在武臣看来,此时正是南下讨//伐赵国最好的机会。
不过,不谋而动乃莽夫之勇,韩广深知,赵军虽然失了主帅,但武臣麾下的陈余张耳却不是宵小之辈,不可轻视。
就在武臣徘徊不定,思考何时南下的时候,臧荼与周彤快步走入了大帐,二人来到韩广身前,拱手道:“大王,臣有要事禀告。”
韩广见二人面色凝重,心中惊疑,此时已走回到自己的软席上坐下,诧异道:“你二人何以如此惊慌?”
臧荼不等韩广坐稳,上前一步,拱手道:“大王,我得到一个最新消息,赵军有北上决战的企图。”
“他们还敢北上?不怕本王杀了武臣吗?”韩广不禁冷笑一声,他的轻蔑,他的轻狂让臧荼不禁轻叹一声,但他此时,只能尽力劝说韩广,略作思索,沉声道:“大王,我得到一个消息,张耳,陈余在赵国蓄谋已久,他们巴不得你杀了武臣,然后他们可名正言顺,分割赵国,誓师北上,到那时,赵军可一当百,我们很难抵挡。”
说到这,臧荼看了一眼韩广,见他还在听,臧荼又道:“即使我们能够抵挡赵军的北上,损失一样会很大,得不偿失啊!况且,我们北连匈奴,东胡,高句丽,一旦我们与赵军一战受挫,很难保证这些蛮夷之邦不会趁人之危,偷袭我们,大王,此事还要三思而后行啊!”
臧荼一番苦口婆心,终于说动韩广,此时他已起身踱步,脑中以极快的速度平衡利弊和揣摩这个消息的可信度,不知多久过去,韩广终于下定决心,令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寡人决定,放了武臣,这件事,你去办吧。”
臧荼大喜,立刻拱手道:“末将一定处理好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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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韩广默许,臧荼立刻赶往别帐,将武臣领出,并设酒款待申阳和武臣二人,以表歉意,将以前的事情略作诉说,敷衍一番。
下午,借着夕阳西下,臧荼选了几艘快船,将武臣和申阳送走,这才长长松口气,这件事,总算告一段落了,至少,眼下,两国可以相安无事了。
而申阳和武臣别离臧荼后,坐着小船,向大清河南岸行去,这一趟,武臣感觉,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趟,若不是眼前这个申阳救了自己,武臣很清楚,自己这辈子都别想再回赵地。
“你从前,真的只是一个伙夫吗?”武臣兴致正浓,申阳拱手笑道:“回大王,我是去年入的军,始终在伙房工作。”
武臣不禁爽然大笑,他从没想过,自己手下的一个伙夫,竟有如此辩才,真是天生的辩士,这次回去,自己一定要重用他。
就在武臣心中思考着如何奖赏申阳的时候,一名士兵指着河岸大叫:“大王,丞相大人带着百官来接您了。”
河港上,张耳,邵骚,陈余,张魇,李左车等三十多人已等候多时,此时,遥远的河面上,几只小船出现在大清河中,很快,船只渐渐傍岸,众人高兴的迎了上去,纷纷单膝跪地:“参见大王。”
武臣略显惭愧,不禁叹道:“本王冲动了,让你们担心了。”
“大王莫要自责,只要大王平安归来,赵国还是从前的赵国,大王还是从前的大王。”张耳笑说道,这时,张耳的目光落在了武臣身后的申阳身上,不由笑道:“申阳可畏智勇双全,勇救大王于危难,着实难得,大王一定要重赏他才行。”
武臣听后,不禁大笑:“传本王令,封申阳为安国君,赏黄金百镒。”
申阳大喜,立刻上前跪下:“谢大王赏。”
这时,武臣略显疲惫,这段时间被关押在燕军的大营,他着实吃了不少苦,此时终于可以归来,他一分钟,一秒钟也不想留在这个伤心地,看着重臣正在凝视自己,武臣毅然道:“传令,休整军队,回邯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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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山郡,又名常山郡,自从李良奉命北上之后,大小战役无数,胜多败少,在常山郡声名赫赫,秦军屡战屡败,最后龟缩在曲阳县中,李良也自此,分兵围剿,清理附近村落,并围攻曲阳。
大概半年之久,李良最终攻克了曲阳县,在曲阳县休整兵马,等待后续命令。
曾经有命令,让李良尽快结束常山郡的战役,北上增援武臣讨//伐燕国,但李良思前想后,阀燕并不是明智之举,他相信,武臣不久之后,会想通这一点,也会放弃阀燕的计划,所以,他始终在常山郡按兵不动,敬候广阳郡的战报送来。
这几天,果然有战报送来了,但结果却出乎了李良的预料。
据斥候汇报,武臣曾率军在大清河与燕军对峙,可他却不听劝阻,孤身前往燕营刺探敌情,不慎被抓,后被申阳已三寸不烂之舌说服韩广,放回了武臣,这种事情,让李良觉得不可思议,堂堂一国君王,居然能够做出如此荒诞的事情。
此时斥候退下了,李良在屋内来回踱步,武臣此时已经率军南下,回邯郸了,可他这次忽然偃旗息鼓,放弃阀燕,下一步,他会不会考虑调自己回都呢?
常山郡虽然暂时肃清了,可还有很多县城仍然掌握在秦军手中,李良还不想这么早回都。
可自己已经抗拒一次武臣的命令了,若这次他再下旨,自己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回绝了。
已眼下的形势来看,想要回绝武臣,只有一个办法,发动一场战争,亦或者,继续北上,这也许是逃避武臣最好的办法。
想到此,李良不禁自嘲的笑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惧怕武臣呢?就因为他是赵王吗?
可武臣能够做出如此轻率的举动,放任三军于不顾,独自跑到大清河对岸去刺探敌情,这种事情,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出呢?
就在李良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名亲随疾步走入,拱手道:“将军,大王有旨意送来了!”
李良心中一紧,他担心的事情终于来了,但使臣既然已到,自己没必要刻意回避,如此想着,李良索性慨然应对,带着亲随,向屋外走去。
院子里,一名身穿皮甲的士兵已等候多时了,他见李良出来,快步迎了上去,拱手道:“大王有令,命你荡平常山郡后,即刻西进,向太原进兵。”
李良见不是调自己回都的命令,不由朗笑道:“请转告大王,我一定誓死拿下太原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