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荷规规矩矩将师徒二人领去了陈焱的会客厅。那十多个水性好的汉子,也默默的跟了过去。进了屋子,周霁雪跟谁也没客气,直接端端正正的坐在了主座。那旁若无人的感觉,就像是这家就是他的,他理所应该的应该坐在那个位子上。而屋子里其他的人,也没有人对其有任何疑义。至于小七自然也坦坦然然的站在周霁雪身旁,虽然她的袍子有些破,有些脏,不过丝毫也不妨碍她与生俱来的傲然高华。周霁雪坐下后说的第一句话,“清荷,我和小七饿了。”清荷忙着叫厨房下两碗汤面,一碗清淡些,一碗必须要堆满肉。吩咐完了,又叫人拿来了茶点给周霁雪和小七垫垫肚子。看着小七狼吞虎咽的吃相,清荷没忍住问了一句,“我家王爷是不是现在也饿着呢?”周霁雪拿着一个糯米团子递给小七,“是的。他只会比我们更饿,我们都是清修饿惯了。他可不一样。”清荷那刚刚舒缓的表情又开始显得痛苦,“听说王爷身中两箭,胸口还挨了一刀。这么多天,什么吃的都没有。怎么养伤。”屋子里其余的人面露忧色。现在他们对陈焱的关心绝对是发自内心的真切。周霁雪轻描淡写,“越是重伤,越是不能积食。他每天只靠饮水,身体恢复很快。小七给他输入了云谷绝顶内功修炼出的真气,他也正好借此机会,重塑筋骨。对他只好没有坏处。他现在一切都是好好的,只是伤口不能沾水而已。”清荷那张有忧伤的面容,瞬间阴转晴。几乎是惊喜万分,“小七少爷,你真给我们主子输了真气?”小七已经把一盒茶点全部塞进肚子,“昂!我要不给他输真气,他还能活?”清荷咕咚一声给小七跪了下来,“小七少爷,清荷谢谢你。我这几天终于体会到什么叫生不如死的煎熬。”说着清荷咚咚咚居然给小七磕了三个响头。小七被吓死了,忙伸手去拉清荷,这一拽小七又被吓到了,“清荷,你怎么瘦成这样?不过也就是三五天的时间。”屋子里站着夜行卫里有一人道:“清荷姑娘自从主子出事以后,一直不吃不我睡等着主子回来。”周霁雪悲悯的看了清荷,“清荷你明明知道不应该动情,却动了情。你现在知道了动情的后果了?原本你可以自由自在的。现在你非得弄个锁链把自己锁死。我从来也没有反对你们成家立业。只是,晋王不是你的良人。”“主子,他是不是我的良人,我自己清楚。反正清荷不会做对不起主子的事。”“恩。三叔已经和我说过很多次要将你调回云谷,我都拒绝了。因为我知道你的性子。”屋子里的其他人,似乎对清荷叫周霁雪主子一点也不意外。换句话说,清荷是周霁雪安排在晋王府的人,这件事是尽人皆知的。陈焱知道,夜行卫知道,皇宫内院知道,估计全上京的人都知道。清荷跪着就没起来,又是给周霁雪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主子是什么人,清荷也明白。”这时候两晚热汤面被张管家亲自端了进来。亲自一碗一碗的端给周霁雪和小七。周霁雪笑着问,“老人家就是张管家吧?”小七发现这个张管家短短几天,人一下子好像又老了十岁。几天的时间已经让那个曾经面颊红润,精神矍铄的老人,彻底的憔悴苍老。张管家给周霁雪行礼,周霁雪忙扶住了张管家,“老人家使不得。你们家殿下虽然是吃了点苦,但是这次让他明白了许多事,等你们家殿下伤愈归来,管家就怕是不适应晋王的变化。”张管家老泪纵横,“周先生我不管殿下变成什么样,我只要他好好的回来就成了。”小七笑道:“哎呀,张老伯你哭什么呀。你家殿下真神清气爽的修养呢。您老啊,就安安心心的等他回来。”张管家用袖子擦了把泪,“两位真是我家殿下的救星啊。几辈子修来的。”周霁雪说,“晋王暂时将夜行卫托付给了我,所以老伯请先退下,我有事要和他们说。”张管家忙退到屋外。周霁雪又说,“老伯,这没什么事。您忙您的去吧。”老头子,走了。小七开始消灭堆满了白切肉的一碗汤面。周霁雪也开始吃。同是吃面,小七的吃相就像是饿死鬼投胎的。周霁雪则像是根本不饿,吃点东西,仅仅只是因为,需要吃一些。周霁雪一边吃一边问,“如果我让你们去传递消息,有可能被抓,有可能被杀,你们做不做?”十几个人里,有人退后,有人前进,有人犹豫不决。周霁雪一眼就看了个通透。他随即笑道:“对了,这些事你们不能去做。因为你们的脸已经不能用了。我答应了你们主子要保护你们。冒险的事自然不能让你们去做。你们只需要写清楚,其他人都被具体派去了哪里,在一起的有多少人就行了。”十几个人忙碌开来,一个人执笔,一个一个的把自己知道同伴的去向说出来。记录完毕,周霁雪和小七早就吃完了。清荷将记录整理好了呈给周霁雪,周霁雪细细看了,将一叠纸张,分成三份,对清荷说,“我写一封手令,你拿去给三叔。让他速速派人,先去这几家,把人给我捞出来,但凡还有口气的都给带出来。这是急的一批。剩下的,让他酌情,先捞哪一家他看着办。找个地方把人藏好。有伤的治伤,没伤的管饱。”清荷拿着周霁雪的手令,立刻走了。屋里的十几个人有血性的汉子,自己主动站出来,也想去救人。周霁雪说,“你们另有重任,这几天就在府里好好休息。”人散去,小七问周霁雪,“师傅我们能回家吗?”“先去一趟太子府,就回家。”“去太子府干嘛?”“把太子拉入伙,陈焱才有命。”小七眨眨眼,“太子?太子能保陈焱?”周霁雪笑道:“只有太子能保得住他。”“师傅啊,我不懂,你怎么真的认真的开始帮那个家伙谋划?”“我不是帮他,是帮自己。这个回头和你细说,先和我去太子府。”**两人隐了踪迹飘然进了太子东宫。随便抓了个太监,知道陈启在睡午觉。两人直接去了寝宫。两人神不知鬼不觉的,飘了进去,没惊动任何人守卫太监宫女。周霁雪唤醒了陈启。陈启迷迷糊糊看见这对神仙一样的师徒俩居然就坐在他床榻上,吓的差点叫出来。小七笑嘻嘻的做了个“嘘”的手势。陈启立刻安静。周霁雪轻声对陈启说,“我需要太子殿下保晋王。”陈启摇摇头,“我不掺和这些事。”周霁雪说,“晋王死了,下一个就是殿下。”陈启叹了口气,摇摇头,“这一天终还是来了。”周霁雪轻笑:“躲是躲不了的。你生在这个这户人家,就是你死我活。”陈启不再做任何犹豫,“好。不过我能得到什么。”“一生平安富贵。”“这是你许我的,还是晋王许我的?”“我。周霁雪。”陈启的目光不在朦胧,小七居然发现陈启那双细长细长的眼睛里蹦出了光,“周霁雪你想做什么?”“我要做什么殿下难道从来没想过?”“周霁雪,不许你动我父皇。”“放心,我不会动他。只不过,别人动,会比我狠的多。”“他是我父亲。”“他也是你杀母仇人。”小七安安静静的听着两人对话,听得她云里雾里。反正她知道,陈焱不是师傅的对手,陈启连招架之力都没有。“不是的。”“是不是殿下最清楚,当时殿下就在场。”陈启不说话了,沉默的低着头。周霁雪说,“殿下放心,我不会卫帝做什么。云谷有云谷的门规。如果我想做,早就已经做过了。”陈启抬起头,“这些年,我们一直在互相折磨。我恨他将我娘拉了过去。他明明知道我恨他,却一直不废了我。用这个帽子折磨我。”周霁雪道:“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也不少。不过霁雪觉得,殿下是该做些什么了。与其成天装,为什么唾手可得的东西却放着不要?这些明明就该是你的。你为什么拱手让人?难道殿下母妃的血是白流的?殿下就不想为你母妃争一争?”“我能争什么?”“殿下就没想过,如果殿下有一天登基,殿下想为母妃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追封什么就追封什么,想建多少祠堂就建多少。一旦权利在手,殿下还瞅不能为过世的亲娘做些什么?到时候恐怕,殿下不说,别人都会把殿下想到的没想到的一一做好。”“权利这么好?”“好。相当的好。好到你父皇宁愿拽了你母妃替他挡了一刀,让他有命继续享受这个权利。而殿下,却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年。不过也好,韬光养晦,一直是古来名士欲成大事的做法。”陈启自嘲的笑了,“什么韬光养晦?我这叫自暴自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