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逸云拿着帕子掩唇而笑:“多好的姑娘,任谁看着能说出来句坏话的?偏生教你这个当娘的给说惨了!我哪有那能耐呢,我说哪家好,你也是看不上的。”阮月华笑着瞪高太太:“做姑娘的时候没个正形,当了太太也没有正形,当了娘就更没有正形了!”“不然你说吧,五姐你说怎么办咱就怎么办?”高太太如炬的目光往锦缡和郎坤北这边瞟一眼,也不知是看的他们两个之中的哪一个。锦缡直觉,不是看她的。高紫琦只是垂着头,娇羞万状都作无言。郎湘手里摇着扇子,忍着笑,低垂颈子专门往她脸上瞧。高紫琦躲不过,红着脸一跺脚:“五姨妈你看看三姐呢!”她伸手夺了郎湘的美人扇,使劲扇着风,可是面上的红潮也不曾退却稍许。高紫琦紧紧拉住郎湘的手不放,她两个凑得近,锦缡侧头看着,也不知道高紫琦对郎湘耳语了一些什么,郎湘再抬起头时已然是满面红光,细长的颈子都烧红了。郎湘掰开了高紫琦的手,身子坐得很直,面上窘迫,却犯了倔,转头问高太太:“六姨妈,前些日子我听说你们家里是给这丫头看了一门亲事的,好像是广东上官家。难道这丫头也没看上眼么?”锦缡伸长的颈子又缩回来,没忍住笑了一声。这一声别人听不见,郎坤北倒是听得见看得清,轻声问她:“怎么?”锦缡一直都不敢往他那边看一眼,听他这么一问,立刻僵了脖子,只是声音低得不能再低,生怕第三个人听见。她说:“没怎么。”郎坤北也不再问她。高太太摇头:“上官家确实是顶好的人家,不过……姐夫多少还是比我们了解上官家和上官若风的,对吧?”郎元山一直静静地品茶,听她一问,便也放下了茶盏。本是女人家的事他插不上嘴,但是提到上官家,就不是家长里短那么简单的事了。“坤北,这些年你没少同他们上官家打交道,你说说看,上官家如何,上官若风如何。”锦缡转头看了他一眼。郎元山的一句话,让她想起了很多往事,是郎坤北和上官家的往事。她也想听听他的答案。郎坤北先是没抬头,也没抬眼,默了两秒,看着郎元山说:“父亲说的是政治还是家事?”高太太接到:“管他哪个方面,坤北就都说说嘛。”郎坤北缓慢地说:“广东军系是接受仲家番号改编最晚的军系,如今表面看上去稳坐东南沿海,辖下海港众多,洋商最发达,但是,那是最让外国人觊觎的一块肥肉。眼下他只掌兵权,政权已然丧失,香港被割,各港口被外国人把握,外国战船随时能来袭,军队也随时能登陆。况且在广东各国租界势力强大……锦司令,你以为如何?”锦缡正倾耳细听呢,被他这么一问,先是没有反应过来他嘴里的锦司令,继而才是一惊……她眨眨眼,控制着呼吸的频率,说道:“他是自顾不暇,没有精力参与军阀混战,也没那个实力自立为王。近来崛起的广西势力给他带来不少威胁。所以,他很急于寻求一棵可供乘凉的大树。那棵树不会是仲梓桦,因为他们在广东与湖南交界一带历来有摩擦。与关外更不可能,与我也没有什么接触,前几年……前几年的事,既然没成,那么所以,上官若风的妻子的不二人选其实是……小湘吧?”锦缡边沉思边说着,越说声音越底,一点没有底气,最后一句话问出来,却教郎湘浑身一个,也不必多留了。”郎元山走到郎坤北身边,等了他一会。郎坤北没动。“你不走么?”郎元山问他。郎坤北虚扶了一把郎元山,说:“我送父亲。”他与郎元山平静地对视着。尽管这对视使得一众女人们心惊胆战。郎元山的车子绝尘而去,兜起了一阵热风,那风却吹得锦缡一个哆嗦。她两手拢紧了披肩,肩膀都缩了起来。高太太问季逸云:“这孩子是不是病了?怎么这大三伏天的她穿这么多?”锦缡笑笑:“不碍事的伯母,我可能只是着凉了。”锦缡刚一说完,就听见郎坤北打了个喷嚏。高紫琦已经把手帕递上去了,他没要,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条褐色缎子的,是男人用的那种。高太太笑着问他:“怎的你也着了凉?”锦缡想起来,他昨晚洗的是凉水澡,还睡着了……郎坤北摇头:“那倒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