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夏这个时节里头雨水不多,古老的大街巷弄里除了石板就是被行人、马车或是携带滚起来的沙土。
此时此刻,锦缡站在车水马龙的中央街道上,混迹于来往人群之中,一个呆立在小吃铺子旁边的她是如此不起眼。
摆铺子的是个年轻小哥:“进来打打尖吧姑娘!我看你在这也站了挺久了,”他拿那抹布照着一把长凳弹了弹灰尘,“进来坐吧!”
锦缡木讷地摇头。她向左望一望,那边是东城,自中央街向东沿着兴庆街直走,差不多走到街的尽头,那里便是她的家。
然而此时,她也是不敢轻举妄动的。兴许她一入了东城地界就会被藏在暗处的枪射死。锦缡果断地向右转。她望着西城深处,西夏街的尽头之处,大白天的,就燃起了烟花,红皮鞭炮劈啪作响,整个省城都能听到。有不少的汽车都在中央街的十字路口转向了西夏街。
锦缡问小哥:“西城有人家办喜事?”
小哥这会子生意并不忙,索性坐下来专心同她说话:“姑娘不知道?”
锦缡摇头。
“嗨,全国各地怕是都没有不知道的了!这不是西城郎家嘛,大帅夫人办寿,都上了报纸了,那是广邀天下英雄豪绅啊!我听说北平的仲大帅都来了,郎家都没特地请他,就是发个帖子意思意思,他就巴巴地赶来了。对了,我这还有张报纸呢,姑娘你瞧瞧。”
锦缡接过那张染了油花的报纸,头版上边就印了一张相片,是北平政府的大元帅仲梓桦与郎军大元帅郎元山及夫人阮月华还有两个儿子的合影。锦缡瞧着那一左一右的两个兄弟,郎坤北,郎乾南。她往下看着文章,果不其然,那上边还是称他们兄弟是“南北二狼”的。
锦缡又往下扫了两眼,不怪小哥那样说,这篇政治评论的文章是拥郎贬仲的立场,故而将仲梓桦的出席视为意欲拉拢动机不纯。身为各方军阀之首的仲系与郎系,当真是各种明争暗斗,而舆论手段则是最为常用的,正如这份报纸。
锦缡把报纸还给了小哥:“小哥也有看报纸关注政治的习惯?”
“姑娘说笑了,这上边的字我都不认识几个。但是来这吃饭的客官们爱看,忙的时候上饭慢,正好让客官们消磨时间找点乐趣。我知道的那一星半点也都是从大家茶余饭后的聊天里听来的。不过我就知道一样,甭管世道乱成什么样,能生根在宁夏,当真是件幸事。锦家和郎家关系那么好,这仗打不起来,就是咱们平头百姓的福分了!”
小哥的视线忽然飘远,望着十字路口中央跑着跳着卖报的小男童,面上黯淡下来:“不过我也是瞧着那小孩一天也卖不出去几份,怪可怜的,就帮他多买了些。”
锦缡掏兜,摸出一把大洋放在了小哥身旁的桌子上,只说:“那小孩的报纸,每天也帮我买一份。”
小哥愣了一会,跑过去追着向西城走去的锦缡。“姑娘!那我上哪找你去啊?”我得给你送报纸去啊!”
“不必,那报纸就留给食客们看吧。”
她跑得很快,小哥再没追上她。他刚一转身,就看见三个通身黑衣的男人迅捷地越过他向前跑着。他们跑得极快,脚下如同生了风,小哥多少也看得出来,他们都是练家子。然而他瞧着,刚刚那跑走的姑娘也不像是外表看起来那般柔弱的,她也是个会功夫的!小哥越想越不对劲,那姑娘脸变得快,像是慌张地逃跑,而这三个男人,怎么像是在追人似的呢,还像是追杀……他浑身一颤,望着那姑娘消失的方向,冷汗都要流下来……他决定,去警察署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