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追到大厅,远远看见电梯门正关闭,果断调转航向,往楼梯间跑,虽然只有三层楼,但我的心里还是翻涌出“腿到用时方恨短”的感慨。
不过好在,我腿虽短,胜在频率快,脚踝的疼痛此时也感觉不到了,一路冲到底楼,看到电梯也刚到,我喘着粗气跑到电梯门口,电梯门打开了,露熊们正笑容满面地准备往外走,我支起两只手撑在两边的大理石墙壁上,挡住他们的去路,低着头,翻着眼睛看他们,阴恻恻地说:“你们要去哪里?”
露熊们大概很长时间没看到我,已经忘记了我的存在,现在我突然浓妆艳抹穿着旗袍出现在他们面前……这神出鬼没的本事把他们吓了一跳,都愣住不动了,站在边上的阿尔谢尼最先反应了过来,赶紧抬起手,狂按他面前的关门键。
电梯门就要闭合,我一招“白鹤亮翅”阻挡住了电梯门,随后一招“饿虎扑食”“砰”地蹦进了电梯。露熊们被我掀起的气浪弹开来纷纷紧贴墙壁,我果断按了关门键和3楼,电梯门关闭,随后缓缓上升,狭小的轿厢内,气氛有些诡异。
我转过头来挨个巡视了他们一圈,说道:“集体活动不能缺席,这是铁一般的纪律,纪律,懂吗?”
其他五个人都不说话,也不看我,只有伊万上下打量着我,问道:“Ajia,你要表演么?”
我点点头,伸出右手。我本来手指就很长,现在又缠了义甲在上面,更显得这只手像白骨爪一般。我将这只恐怖的手伸到伊万脖子前面,说道:“我一会儿要表演中国功夫,你们想提前领教一下么?”说着我翻手为刀,做了一个横切他脖子的动作。
“功夫”两个字大概是全世界普及率最广的中文词语了,露熊们的英语虽然不好,但却似乎都听懂了这两个字,他们突然齐刷刷的看向我,眼神中似乎都装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我心想:“等着瞧吧,一会儿我就把你们的问号都拉直!”
电梯到了三楼,我率先步出电梯,他们也无奈地鱼贯而出,我把他们拦在大厅里,因为我觉得非常有必要再给他们立立规矩,便说道:“你们别以为我给你们的第一印象是一脸假笑就表示我很友好,NONONO,姐姐我呢,是不讲“国际主义精神”那一套的。既然你们现在归我管,那么规矩就是规矩,晚会结束之前,你们不准离开!明白么?”
“为什么?”瓦西里这个“问题儿童”又开始呛声:“你有什么权力……”他很想把这句话说完整,但很遗憾,他的英语水平并不像他的脸蛋儿那样尽如人意。
看着他在那里嘎叭嘴,却说不出话,我一步一步慢慢朝他走去,其他五位露熊很自觉地为我让出一条金光大道。
我走到瓦西里面前,撇撇嘴,说道:“你们为什么来上海?你们是来参加学生交流活动的,不是来玩儿嘉年华的,你们想想那些参与演出的人,想想那些工作人员,你们这样的行为对他们尊重吗?”
伊万把我的话翻译成了俄语,瓦西里听了,痛苦地转过头,我猜他一定是感到了羞愧,谁知他抬起胳膊指着电梯门口说:“看,他们!”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两个印度男生站在电梯门口,也是准备离开的样子。
我淡定地抬手把他的胳膊扳回来放下,说出我从小到大怨念最深的一句话:“跟好学生比!”
瓦西里再也无话可说,我转身对伊万及其他人说:“如果,如果你们实在要走的话,那也是你们的自由,我绝对不会再阻拦第二次。”
说完我转过身,挺胸抬头地往后台走。嘀嘀嘀,我的第六感防御系统响起了警报……
我回头冲他们吼了一嗓子:“别再盯着我的屁股看,OK?”
回到后台,周语和崔萌萌已经换好了衣服,看到我回来,笑着围到我身边,周语说:“Q*Q,你刚才冲出去的样子,像极了恐怖分子。”
萌萌纠正她说:“什么恐怖分子,是女汉子,女汉子。”
“你们够了,我最讨厌人家说我是女汉子了,难道你们不知道女人多讨厌娘娘腔,男人就多讨厌女汉子么?你们想让我找不到男人么?”
萌萌摸着我的头安慰道:“没有啦,男人只看胸和脸,只要这两样不汉子,就有汉子爱!”
我甩开她们俩,走到舞台边,朝观众席张望。此时台上表演的正是韩国妹子们,跳的是一只搞怪舞蹈,五瓶特大号农夫山泉在台上蹲下跳起,蹲下跳起,犹如直列五气缸在运转,非常逗趣搞笑,台下掌声尖叫声此起彼伏,气氛一派火爆。我看见五只露熊们在一派喧闹声中回到原来的位子上,重新坐好,却唯独少了瓦西里。就在我有些失望地准备转身回后台的时候,发现观众席的后面闪出一片金黄,是瓦西里的头发像盏灯一样亮了起来。他默默走到其他露熊身边,略显无奈地坐了下来。
我转过身,得意地笑笑。这些小露熊们应该好好记住这一课,叫做:生活,充满了妥协。
我回到后台,又到镜子前臭美了一下,赫然发现,今天下午刚买的藏银簪子不见了,估计是刚才恐怖分子附体时得瑟掉了。算了,反正也不值钱。
我拿出我的琵琶,没错,我这个女汉子居然还会弹琵琶,Surprise!是不是很特别?!
我调了调弦,深吸一口气,虽然今天没有来得及再合一遍,但是我、周语和萌萌都对今天的表演信心十足。周语的钢琴,萌萌的古筝,加上我的琵琶,是我们学校艺术团的铁三角,以我们的演奏实力,惊呆台下的小伙伴们绰绰有余,更何况,他们之中还有一大半是外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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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到我们上场了,灯光暗下来,我们摸黑走上舞台,各自就位。我冲场务老师点点头,聚光灯亮起,整个世界异常安静。
周语的钢琴轻起,清脆婉转,曲目是《小小》。这原是一首中国风的流行歌曲,因为我们三人不约而同地喜欢,民乐队的老师帮我们重新编曲,成了一首钢琴、古筝和琵琶的合奏曲目,而主旋律就由我的琵琶担纲。
承接钢琴的前奏,如水般澄净的琵琶声从我的指尖流转而出,那音色拥有能扰乱人心的独特。在古老的神话传说中,琵琶声的金音玉质,能做为武器,迷人心智。而怀抱琵琶弹奏的动作,又像极了一个人环着另一个人的脖颈,与他耳鬓厮磨、轻声诉说。所以,琵琶是一种相当女人的乐器。
我全身心投入在弹奏中,头颈微侧,凝神敛容,细白的手指上,酒红色的蔻丹随着旋律飞舞颤动,在聚光灯的照射下,闪闪发光。缠绵悱恻的旋律需要饱含感情的演绎,演奏一曲音乐有时就像陷入一场爱情,开始得漫不经心,却渐渐走火入魔,挥之不去,辗转反侧,让人向往又让人哀愁。
一曲终了,灯光亮起。
我从音乐的意境中回过神来,周语和萌萌来到我身边,我们手拉手向观众鞠躬致谢。“砰”七彩的纸花撒落下来,台下响起如雷的掌声,周语的印度学生和萌萌的韩国妹子们都站起来,跳着脚为她们喝彩叫好。
我面带微笑,心里却有些不安地看向露熊们的座位。令我欣慰的是,露熊们也一个个站了起来,为我们鼓起了掌。除了,瓦西里。他大刺刺地舒展着两条长腿坐在那里,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金黄色的头发在暖光灯的照射下就像一个小太阳,但这太阳底下的那张英俊面庞上,却是寒冰一样的表情。
很显然,他并没有“琵琶一曲干戈靖”的觉悟。
我笑得更灿烂了些,并用眼神隔空对他喊话:“承认吧,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小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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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会结束了,我将演出用的东西拎回镜湖楼,可恶的萌萌还把她给韩国妹子们借的五个头盔也丢给我,让我先寄放到会务组房间。
我拎着东西上到五楼,吃惊地发现露熊们的三个房间房门大开,而他们六个竟然都光着上身在三个房间之间串来串去,俨然把这里当成了男生宿舍。
伴随着俄语的说笑声,那些白花花的前胸后背,晃来晃去害得我直犯低血糖。现在可是十月底啊,我要穿两件衣服才勉强感觉不冷的,他们这是什么体质啊!
我回到房间,刚把东西都放好,就有人敲我的房门。我开门一看,是伊万和一位印度男生。
“嘿,Ajia,我们要开一个party,在印度人的房间。”伊万说:“你能来么?带上你的那个‘梨'。”
“那个是琵琶,不是‘梨'。”我纠正道。
“哦,琵琶……”伊万重复了一遍,继续说道:”你的演奏非常棒,听了之后,恩……让我……多抽了两根烟。”
我的智商一时无法分辩这是一种“低端赞”抑或是一种“高端黑”?!只好矜持地笑笑,说道:“很抱歉,伊万,我不想去了,我要休息了。”不知为什么,想到要在他们的聚会上弹琵琶,就有一种妥妥的“小女子卖艺不卖身”的即视感。
“好吧。”伊万和印度男生有点失望,但还是礼貌地跟我道了晚安。
我关上门,想着既然他们不离开学校,我就可以放心了。于是乎,我安心地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