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余明月突然间六神无主的模样,余天向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稍一犹豫后,压下心里的疑惑却不再多问,而是满脸慈爱的笑着,摸了摸余明月的头顶。
“呵呵,我们小月可一直是最聪明的呢。”余天向话毕,看向两个女儿和儿子余志宗笑道:“这腌橄榄哪里是你们妈说的秘方,就是她们那地界山货多,吃这些东西的方法也多,你们外公还在世时,家里条件也好,你们妈平日闲着没事时带着家里的婆子瞎琢磨,当时她腌哪些橄榄,还真就是找这山上的红浆草腌的。”
余天向难得提起往事,就这几句,倒也真是勾起了几人的好奇心,余明月也不例外。
就余明月所知,她亲奶奶算是亲爷爷的童养媳,但前世偶然间,听她外公提起过,说她奶奶娘家曾经是哪个地方的大土司,身份算得很是显赫,但却因为参加逼迫谁谁抗.战来着,一夜间家破人亡了,她奶奶是从小与她爷爷定了娃娃亲的,就被家里逃出来的老仆人给送到了余家来。
对于亲人,余明月向来是在意的,前世时也就记在了心里,此时听到余天向主动提起她奶奶来,立马就立直了耳朵,想了解得多一些。
余天向是看出了几人好奇的表情的,但却真不想提起往事,只不在意的笑道:“那些都是老黄历了,是是非非都是过往云烟,也没个提头,如今国家政策越来越好,大家日子也越过越如意,你们还是好好的过好往后的日子,那才是正头。”
余天向在儿女中,是很有威信的,他这么一说,也再没人敢问,余明月见今天是听不到什么故事了,也倒没什么惋惜,她爷爷说得对,一切都是过往云烟,想来她奶奶那方也没什么亲人了,提起也没有什么意义,关键是被这事这么一打岔,大家别再纠结着红橄榄的事就好。
余明月心里,此时还是有些后怕的,她当时就想着要腌出最好的橄榄挣钱了,都没想过这方法还是她亲爷爷亲自教给她的,这世她亲爷爷还没动手腌过红橄榄呢,她就这么华丽丽的腌出来卖的,还胆大的把成品背到了师父的面前,真是找死的节奏。
好在,这红浆草真是这里满山箐都有,而腌的方法也并非是她亲奶奶家什么秘方,不然她真要完完了。
经了这事,余明月是下决心,以后做事时,一定要更加小心为上才行,后边也没人再提什么橄榄的事,这事也就这么过了。
一大家人乐和了一天,早早吃了下午饭后,余志芬和余志慧也要分别回家了,走前都应下了余明月请求的事,余志芬说今年秋天,就会帮余明月收集些毛桃核,并看看山上能不能挖到板栗幼苗一类的果树,她家住在大深山区里,这些东西好找。
而余志芬家也住在山区,却是另一个方向,她答应过过得几天不忙时,就夹些葡萄枝给余明月家送过来,她家门前就有棵大大的桂圆树和荔枝树,因为是很老的品种,吃的人不多,如今虽然过了年,但果核也好找,会一并给找了带些过来。
把两个女儿送到门口,余天向就着余明月早前说起那陈局长的说法,让两个女儿家也长个心眼,能种就多种些果树,说政府的政策越来越好,既然是领导都提醒过的,就不是什么坏事。
这事能经亲爷爷交待一句,余明月倒更是安心了,两个姑妈向来听亲爷爷的话,想来真会记着多占地种果树的。
余明月今天可是高兴了,见两个姑妈都上了路,就高高兴兴的回了家,也就没看见,在她转过身后,余天向站在大门前,看着她小小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
直到四下无人时,余天向才是抬头望着无云的天空,暗自感慨:唉,金乌依娓,你是不是一直在天上看着我们?小月竟然会腌你们金乌家族祭祀时用到的这种红橄榄,味道还一分不差,这是冥冥中的天意,还是巧合?我怎么感觉,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预感,好像....好像什么呢,我自己都说不清.....唉~
一声感叹后,天空依然万里无云,连丝风都没有,余天向失望又觉得有些无稽的摇了摇头,再次叹息一声,佝偻着背进了家门,吱呀一声,把开着那扇老旧的木门关了起来。
在余天向的记忆中,金乌依娓,小小年纪就长得一副水秀钟灵的模样,对于彝学汉学都有研究,可谓博古通经,对彝人的巫术更是有一套完整的掌握,她曾经是彝人部落最最显赫又神秘的彝人大毕摩(大巫师)之女,被家庭选定的特殊天定接班人,却因当年战争的缘故而家破,后被家中忠仆送到了有旧交的余大保长家中,成了余天向的童养媳,也是余天向后来钟爱一生的妻子。
金乌家族的神秘与能力,在金乌依娓偶尔的提及和做派中,多年来已经深入了余天向的心中,这么多年来,余天向时常都在想,如果人世轮回真与妻子所言及那样,也许他的妻子真的如离世时说的一样,会尽全力一直守护着他们这个家族。
而余明月从小的聪慧,与近段时间表现的种种不可思议的异常,在余天向心中,正是以那不可解释的存在为基础,进行着自我解释衡量的,不得不说,余天向书虽读得不少,但还是守着老一代的传统,是个非常迷信的人。
什么是迷信?什么是巫术?什么是真理?在当余明月的自21世纪被雷劈死,灵魂却意外的回到了80年代的儿时,还意外的自带了一个随身空间起,谁就说得清楚呢。
余明月不知道这些,为了早日发家,挣上更多的钱,也为了让家里的大人少辛苦一些,她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忙活,转眼就到了正月初六,余志慧很是守信的,把葡萄枝给送了一蛇皮代过来,还带来了不少的桂圆核荔枝核。
余志慧来时,无事很少来家里的余天向也破天荒的跟着来了一趟,余明艳当然也是跟着来了,这天是家里进城卖菜的日子,家里也正好只有余明月在家。
余明月是欢喜的,在她的记忆中,这还是她二姑妈第一次到她家来,也不管两个大人如何劝阻,余明月铁了心的要好好款待她二姑妈一顿,把葡萄枝放到阴凉的灶房角落后,就开始烧水准备磨刀霍霍向鸡兔。
余天向见劝阻无用,又想要进些日子两家的关系,和孔明英夫妻态度的转变,也倒也再劝说什么的,反而帮着打起了下手,这让余明月倒是松了口气。
说实在的,就算杀鸡宰鸭这些事,在前世她是再熟练不过的,可要用如今这不足六岁的小身体来干,还真是有些吃力。
边忙活着做饭菜,余明月边跟余志慧聊起了她家那边的近况,并时不时提及一两句从农牧局陈局长口中,听来那些农村发家致富的新理念,当然了,这陈大局长只是个挡箭牌而已。
想到二姑妈余志慧家所在那叫陈家弯的山村,余明月都有些头痛,在余明月前世的记忆中,那小山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就那么一个几十户人家的独村,前世直到2008年后,因为政府提倡村村通公路的政策后,才是修通了第一条能通四个轮子车辆的弹石公路,村里的经济,可以说是全区最为落后的。
所谓弹石公路,就是挖通了路基后,在上面铺设上鸡蛋大小的石子当路面,车开在上面一直得、得、得的颠簸过不停歇,很是磨人不说,运个水果什么的,明明又鲜又好的水果装上车,如果装时不讲究,等跑完那十几里的弹石路后,好水果也能颠成擦伤的烂水果。
想了很多,但余明月还是希望余志慧家也能早早多种些水果或是桑树,卖不卖得成钱先不说,而是为借此能占上更多的土地,九几年后退耕还林的政策一下来,到时她二姑妈家每年也能得上一大趣÷阁的国家补助,将来政府的政策下来,修通了弹石路,只要运输时更上心些,水果也是能卖不少钱的。
前世时,那小村先是响应了政策号召,栽桑养蚕,日子过得好了些,后来就是不少年轻人进城打工,把日子过得更好了后,再后来就是种果树了,自2008年后,不少人种石榴、芒果、核桃一类的,还是挣了不少钱,算是真正的脱贫致富了。
按照前世的了解,余明月是下足了心的,游说余志慧多种树,哪怕是桑树,前世她就听二姑妈余志慧说起过,因为人手不足,所以占荒山栽桑时,落了后,家里没有多少桑树,也养不了多少的蚕。
这倒是让余志慧是有些不解了,不时皱眉思索,搞不明白她这小侄女是杂的了,直到余天向也出了声,把余明月家与城里农牧局长家的关系大体的一说,让她多听听这些意见,说这是城里专管农业的领导的话,只会对不会错,余志慧这才是记进了心里。
几人说着话,时间也过得快,孔明英和孔小玉干农活回家,一见家里来的客,都是愣了一下,孔明英闻着大锅里漂出的鸡肉香,轻轻的皱了皱眉,把旁边同样闻到味有些紧张的孔小玉惊了惊,生怕孔明英说出什么伤人的话来。
“呀,志慧来了啊,咋能让你做饭菜呢,你快歇着,我来。”孔明英意外的没说什么难听的话,一进灶房把背篮一放,边接过余志慧手里的锅铲,边瞪了余明月一眼道:“你姑妈可是客人呢,怎么还让客人做饭了,真是不懂事。”
这一眼中的不高兴,余明月是看懂了,忙是笑着上前拉了孔明英,撒娇耍懒的讨好道:“呵呵,人家还小嘛,奶奶做的饭菜最好吃,让奶奶又是干活又是做饭,真是辛苦奶奶了,一会儿我给奶奶您捶捶背。”
“呵呵,你这小马屁精。”这话孔明英很是受用,心里原本的不快消了大半,不轻不重的狠拍了余明月的屁股一下。
余志慧向也是个通透的,忙接了余明月的话音道:“二婶,真是不好意思啊,一过来就给你添这么大的麻烦,让你老忙完地里的活,还要忙活着张罗饭菜,我这做小辈的真是没脸了。”在余志慧看来,只要能让她兄弟在这家好处,对这孔老太婆说点好话并不算什么,这话说得也就很是谦卑诚恳。
“呵呵,说什么呢。”见余志慧这般做派,孔明英心里的火算是消完了,反而大方道:“志慧难得来一趟,平日里请还请不来呢,做饭我是做习惯了的,可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你们快些到堂屋歇会儿吧,你也难得来,去跟孔小玉上堂屋里做着喝喝水说说话去。”
余天向看着孔明英如此,早年心里不平的怨气,又淡了些下去,跟孔明英客气了两句,才是跟着孔小玉一起往堂屋走。
直等余明月帮忙张罗好小吃食,带着小尾巴余明艳往灶房去了,余天向才是看了看门外,叹道:“唉,日子往后能这样过,我也安心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孔小玉听懂了,余志慧也听懂了,余志慧看了孔小玉一眼后,看着余天向劝道:“爹,你也想开些,以前的老事我们大家也都别计较了,只要我兄弟往后能过的好,我们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你说是不是?”
余志清是如何被强抱到这个家里来的,当年已经十三四岁又正好在场的余志慧心里太清楚不过,只是因为余天向当年我交待,所以从没对人讲起过,早年看到余志清过的日子,心里的怨气是不少的,几次忍不住想来余天周家吵闹,都是被余天向给阻止了。
正月初二回娘家时,听余天向说了不少余志清在这家里地位的变化,和余天周孔明英两老口的转变,此时再亲眼见过后,心里的火气消了不少,进而劝起了余天向。
孔小玉却不知道这些,只当两人是对她家男人这些年,在这家受的苦表示的不满,生怕两人心里还窝了火,忙是跟着劝道:“是啊,大爹,我二姐说得对,大爹你也看到了,虽然志清在家里是做不得什么主,但自有了小月后,我妈和我爹两老也变了不老少,自从家里开始卖菜后,还一阵阵的给我们两个些私房钱,我和志清手里也松动了不少,两老越来越开明了,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过的。”
讲到女儿余明月,孔小玉脸上有着忍不住的自豪。
“嗯。”余天向点了点头,轻笑道:“你妈就是个顺毛驴,你以后记着别和她针尖对麦芒的吵,小月从小就是个有眼色的,硬是天生就是你妈的克星,呵呵,这小丫头,看如今把你妈给哄得,硬是把她当宝贝一样的,看着你们过的好,我也是放心的,我们老一辈的,其实也没什么想法,你们可别自己在心里瞎琢磨。”
看着如今的情景,余天向心里虽还有着怨气,但也是决定要彻底的放下了,老一辈的恩怨,本就不应该牵扯到小一辈中,只要小得过得如意幸福,那些被压下来这么多年的老事,提了有害不益,这些当年他忍敢吞声时,就想到过了。
带着警告意味的看了余志慧一眼,余志慧了然的点了点头,算是又一次向余天向做了保证。要说自她小兄弟当家被余天周两老口强行抱走,她心里没怨气是假的,但自从嫁了人,经历了更多的事后,年近中年的她,对这些恩怨情仇,也有了新的看法,以她爹当年忍气吞声的选择,有理解了。
再大的恩怨,哪有日子过得好实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