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胜和林寒玉兴致不减,教五年级的王老师和丁灵,教六年级的吴老师纪老师,都没有走,留在教研室内热烈谈论着。
赵贞珍同样提着那人造革的黑色提包出了有些阴森的教学楼,夺目的阳光让她禁不住眯了下眼珠,忽然觉着今天的天气很好,或许应该带儿子去公园玩玩。
她结婚比较晚,儿子今年才五岁,正读幼儿园大班,她和丈夫都比较忙,平时都是婆婆在家带着。
“不对,不对,头向左边歪点。”
刚出楼便听见不远的地方有人在叫,她扭头看却是楚明秋拿着个相机在给林晚她们照相,林晚和监工俩人正按楚明秋的指令摆着姿势。
俩人拉着手,林晚的左脚翘着,监工在右边,翘着右脚,俩人上身相向前倾,头偏向镜头,露出灿烂的笑容。
“监工,监工,灿烂点,再灿烂点!对了,对了,就这样!”
赵贞珍差点乐出声来,这楚明秋说话阴阳怪气的,笑就笑吧,非得用“灿烂”这样的词,记得上学期他交上来的那篇作文,笑翻了整个教研组。
“赵老师,赵老师。”
监工首先看见赵贞珍,立刻跑过来,海绵宝宝也过来,俩人拉着赵贞珍的手,非要和赵贞珍合影,赵贞珍有些为难,楚明秋也过来劝说,她勉强同意与她们合影拍了两张,然后便再不肯拍了。
看着楚明秋给林晚拍照,赵贞珍问了一下监工黑板报做好没有,监工回答说作好了。和林晚相比,赵贞珍更喜欢监工,倒不是因为监工的出身好,而是觉着监工更朴实,林晚更象温室里的花朵。
阳光里,林晚无忧无虑的笑着,可爱得如同一只红扑扑的苹果,白皙的额头散发着柔和的色彩,在楚明秋指挥下,不时调整着身姿,冲着镜头时而作个鬼脸,时而露出天真的微笑。
赵贞珍发现楚明秋确实大方,居然就在学校里便给两个小姑娘拍了两卷胶片,让两个小丫头过足了瘾,看看天近中午,才意犹未尽的结束了。
“楚明秋,你不回家吗?”赵贞珍见楚明秋没有朝家的方向走,而是向汽车站走去,不由有些好奇,她知道楚明秋看似逍遥,实际上六爷岳秀秀给他定的功课很多,可以说是全校最多的,几乎没有时间玩。
楚明秋嘻嘻一笑:“今天老爸老妈开恩,放我八个小时的假,老师,今天日落之前可以不回家,唉,老师,这次五一游行怎么没我们学校呢?”
每年五一燕京都要组织大规模群众游行,今年也不例外,各街道工厂学校,都要组织游行队伍,天安门广场布置的花团锦簇,游行队伍在天安门前经过,接受国家领导人在天安门城楼接见。
赵贞珍闻言苦笑,这与她刚在会上鸣放的原因之一,到天安门游行可不是谁都能去的,就像小学生方阵吧,一般承担这样任务的是八一小学这种有红色渊源的小学,除了这还不够,参加的学生必须是少先队员,父母政审合格,在学校表现优秀,这样的人才能进入游行队伍。
按这样排的话,第十小学无论怎样算,都要排到几十里以外去了,根本轮不上,所以他们才有时间在今天开会。
“你要去天安门广场?”赵贞珍看着楚明秋手中的相机:“去拍照?”
楚明秋点点头:“是呀,估计现在游行该结束了,天安门也可以进去了,去拍几张照片应该没什么。”
“你不是没胶卷了吗?”
“路上再买呗。”楚明秋一脸无所谓好像就本该如此似的。
这小少爷就是小少爷,从骨头里带出来的,这种气质学都学不会。
三代吃饭,五代穿衣;那些刚进城的新贵,还真比不了。
叮嘱几句后,赵贞珍走了,楚明秋也没上公共汽车,而是叫住经过的三轮车,优哉游哉的向天安门去了,路过相馆时,进去买了两个胶卷,就在照相馆里将胶卷换上,那熟练的手法让照相师傅直瞪眼。
到了天安门广场,楚明秋才感到失望,扩建后的天安门广场宽阔宏伟,可广场周围却少了那些曾经让他很熟悉的建筑,没有人民大会堂,没有太祖纪念堂,没有军事博物馆,没有国家剧院,没有历史博物馆,只有红色的天安门城楼和白色的人民英雄纪念碑,可就连旁边的浮雕都还没完工。
游行早已经结束,广场对外开放,花坛边上,金水桥边,人民英雄纪念碑前到处是兴高采烈的人群,这,大概是唯一没变的。
燕京,人还是这么多。
顾不得失望,楚明秋很快便融入其中,不时举起相机玩下街拍,拍下街上的人,记录下广场四周的景象,可惜的是,南面的中华门被拆了。
阳光照射下,人们的脸上荡漾着轻松的微笑,孩子们在父母的身边蹦跳,在宏大的花坛边留影,几个从外地来的人在照相师傅指挥下拍照留念。
金水桥边,武警庄严的守卫着共和国最神圣的城楼,所有游人都禁止走上桥面。
可这依然拦不住游人的热情,他们就在桥头,背对着天安门城楼,留下他们兴奋的身影,并将这幸福带到祖国各地。
楚明秋很快便汗流浃背,抹了把汗水将镜头对准一个穿着工作服的男人,那个男人看着他举起相机,神情一下便变了。
楚明秋调皮的冲着他一笑,飞快的摁下快门,他早就注意到这个男人一直跟着他,开始还不明白,没过多久就想明白了,这家伙可能是个便衣,这样重大的节日,天安门广场不可能没有便衣保护。
那个便衣迟疑下便过来了,楚明秋作了个鬼脸,转身便钻进旁边的一队青年中,这队青年刚才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前宣誓入党,吸引了好多人围观,谋杀了楚明秋好几张胶片。
这些刚入党的青年们显得很兴奋,在仪式结束后便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楚明秋溜到两个年轻靓丽的姑娘旁边,给她们连拍两张照片。
没等两个姑娘反应过来,他转身又跑到另一边,给两个带着孩子的年轻夫妻拍了一张。
“小朋友,你这是在做什么?”
楚明秋回头看却是刚才那便衣,不知什么时候,他又跟上来了。
“照相呀。”楚明秋很平静,心里却在叹气,警察叔叔的业务还真不是盖的,就这也没能把他们甩了。
“照相?”便衣看了看楚明秋手上的相机,他跟了楚明秋一谢时间了,这伙是到处拍照,可一直没看见他父母,今天广场上人挺多,这么大点的小孩,要是出点意外可怎么好。
“你爸爸妈妈呢?”便衣尽量将语气放和蔼,好像生怕吓着这个装着二十多岁记忆的小妖怪。
“我一个人来的,叔叔,您放心,我不是坏人。”
便衣忍住笑意,现在有些明白了,这小家伙是偷跑出来的,手上的相机恐怕也是偷家里的。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摇头。
可这事不能就这样放过,看这小家伙的穿着和手里的相机,家里恐怕也不是什么简单的家庭,要是某个大人物的孩子,那就麻烦了,指不定电话都打到市局了。
肖所长忽然接到天安门广场派出所的电话,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后,他有些哭笑不得,这楚家少爷跑到天安门拍照,居然让派出所给逮去了,派出所把电话打到楚家,六爷却根本不在乎,就在电话里告诉他们,让他自己回来就行。
那边派出所不放心,这么小的孩子,手上不仅仅个贵重的照相机,身上还有上百块钱,这路上要有个意外可怎么好。于是便把电话打到肖所长这里,让肖所长去接一下。
肖所长心里直发牢骚,咱好歹还是***的派出所所长,怎么成了这资本家的保姆。牢骚归牢骚,将所里的事处理完后,还是开着所里那烂吉普到天安门广场派出所。
还没进门便楚明秋在里面大声宣布:“咱拍的不是照片,咱拍的是历史,是新中国的巨大变化,这位叔叔,您想呀,等过上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咱办一摄影展,五十年代,六十年代,七十年代,八十年代,九十年代。
把这些照片放得大,再弄成一胡同,把照片往两边一挂,哎,您说,要从这中间过,一路从五十年代六十年代一直到九十年代,领略我们伟大祖国的变化,绝对有穿梭时空的感觉,那点击…。,那感触海了去了,您说是不!
到时,在展览馆门口,咱立块牌子,心脏病,高血压者,禁止入内,
为啥,您想想呀,您要看到这些照片,再想起当年与犯罪分子战斗,捍卫人民共和国的惊涛骇浪,能不激动,这年龄大了,血压升高,心脏再有点毛病,这要犯了病,咱罪过岂不大了,您说是不是。”
“阿姨,到时候您带您孙子来,我做主,不收您门票,咱得尊重老年人是不,到时候,您还这样年轻漂亮,祸国殃民……。。”
“打住,打住,你这小屁孩,说什么呢!什么祸国殃民!”那女警察的声音明显不满
“美女都是祸国殃民的,比如,殷代的妲己,汉代的王昭君,赵飞燕,貂蝉,春秋的西施,唐代的杨玉环。汉代有个诗人作了首诗,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您这倾人城,又倾人国的,还不祸国殃民呀。”
屋内喷出一阵爆笑,肖所长掀开门帘进去,楚明秋被对着他,正站在房间中间,背着双手小大人似的,旁边的那女警正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