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果如樊云彤所料,郁城里的军事会议,还在激烈讨论之中。?w1w8w?.88?11z?w?.?c1om
红面虎樊云彤一行,三十余人,扮成小卒,在向导引导下,偷偷溜进山中,果然有一条偏僻的毛狗小路,十分难行,披荆斩棘而进。
进山途中,遇有楚军的岗哨,或者饶行,或者由特殊人才“八哥”装动物叫声,神不知鬼不觉,摸进了大林深处,众人心中暗喜。
要捉几个活的小娄罗,本是容易下手,可樊云彤心大,两次想要对楚军一个偏将下手,都被无意间惊动,引起了那楚将的警觉,巴人认为应当另外寻找机会,放过了这个运气好的楚将。
将近五更,巴人们透过树木间的缝隙,朦朦胧胧见前方不远之处,是一个二十来丈宽长的斜坡地,上面有一个大帐,其后面、左右均另有营帐。
躲在茂密的树丛后面,观察了一会儿,樊云彤轻轻道:“从前方这大帐的样子来看,有可能是楚将屈容的主帐。就算不是他,至少也是一个大家伙。你们看,周围的守卫并不多,一个个就像木桩子一样,并不移动查看,附近更有一些草丛,正好隐身。老天有眼,他选这个好地方,合当该死!趁此时楚人最疲惫,我与楚畏、母青山摸过去,将那死人的级下了!其他的人,随时准备接应!”
众人轻轻诺了一声。
巴人出了树林,借草丛掩护,伏地潜行,慢慢接近大帐。
樊云彤令其他人隐藏在草丛中,亲自与楚畏、母青山去执行斩任务。
刚才出了草丛,准备摸进最近的三名楚军守卫,抹了他们的脖子,只听一声号响,四周火把齐亮,巴人大惊!
有楚将大叫道:“瞎巴!快快投降!”
樊云彤大惊:“何期反中奸计了!”
三个杀手迅退回草丛中,樊云彤对众道:“中计了!唯有杀出一条血路!向导开路,四弟、五弟、牟忠、龙佑,你等在前面开路!楚畏、母青山,我们断后!迅撤进丛林,防止他放箭!”
突然,四周箭如雨下,巴人只得起身挥剑,以挡乱箭。
四名武士中箭,倒于草丛中,牟忠、龙佑也各中了一箭。
一轮乱箭过去,暂停了下来,牟忠道:“很显然,我们的行动,早已被楚军察觉了,他们没有打草惊蛇,是故意放我们进了包围圈。他这样胡乱放箭,我等将成蜂窝,临死前多杀几个楚人的机会也没有了,先想办法拖延时间,至少也要挺剑战死!”
四面楚歌,樊云彤大悔道:“我要逞能,让兄弟们白白送死!我等死前,不能一剑不用,更不能死不留名!临死之前,我要见识屈容!”
说完,樊云彤向楚军大叫道:“快叫屈容出来,我要见他!”
对面一楚将高声答道:“要见可以,提头过来见!”
樊云彤叫道:“你少废话!我只要见屈容,与他有话要说!”
对方叫道:“死到临头,有甚话说!继续吃箭!”
正在此时,有人叫道:“屈容将军到!”
屈容听报包围了小股巴军,急忙亲自来看,这时赶到了一个高坎子上,叫道:“你是何人?有何话说!”
樊云彤叫道:“你是何人?”
“哈哈哈,我正是你在叫嚷要见的屈容!”
“屈容将军,我是巴国红面虎樊云彤!今日中了你的奸计,死到临头,只想让你知道我们是谁!”
屈容以前不在这一线作战,没有听说过红面虎樊云彤的大名,问身边一将:“樊云彤何许人也?”
那将道:“樊云彤被称为巴国第一剑,柳叶剑出神入化,绰号红面虎,巴人视为一大英雄。不过,据探子报,他早被巴国六公子巴平安那个蠢货给害死了。这人必定是冒名!”
屈容笑了一声,叫道:“你来做甚?”
樊云彤叫道:“特来借将军级一用!”
屈容大笑,叫道:“有胆!可是,父母所生,不敢乱借。你假冒红面虎大名而来,恐怕要冒他的大名而死了!”
樊云彤叫道:“坐不改姓,行不更名,我就是红面虎樊云彤!其他人岂敢冒我的大名!”
“哈哈哈,大言不惭!”屈容叫道。
“事到如今,不想活命!我等皆是巴国有名武士,战死之后,请将军将我们的遗体送还巴国八公子巴远安!”樊云彤又叫道。
屈容复大笑,笑止,突然道:“今晚,我放了你等!”
他身边的楚将以为听错了,急道:“将军此是何意?”
屈容轻轻松松“嘿”了一声,他知道这股巴人已是瓮中之鳖,不必急于下手,侃侃道:“半夜三更,胆敢冒英雄之名,独闯我大营,也算真勇士!无名小卒,少杀几个,多积些德!”
“将军,切不可放虎归山。”那楚将劝道。
“非也。这几个虾虾,算不得一只猛虎,就连虎崽子儿也不算。我一向以为,征服巴国巴地,最为重要的,是征服巴人之心。
“巴人一根肠子通到底,服软不服硬,杀十个巴国武士,不如有一个人心服口服。就算全取了巴国,最好的办法,仍然是巴人治巴。”
那副将道:“将军,此话又怎讲?”
“当年,周文王欲入主中原,一面兴兵讨西北之犬戎、东方之崇、耆、邗诸小国,一面怀柔南方的楚、巴、蜀,使之归心,遂有天下。
“谋人之国,文伐为先,武伐为后,说句早了的话,我与秦国,将来谁得巴国武士,谁将天下无敌,谁得巴蜀,谁得天下。而且,我楚国与巴蜀之间,比秦国渊源要深远得多,相同之处也多得多,只要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这番高论,屈容身边那副将边听,边连连点头,明白了屈容的深意,叫道:“各将听令:屈将军令放行!”
这次轮到巴人纳闷了,巫城道:“他这是何意?”
木莽子笑道:“难道你这只楚国猪也搞不懂那只楚国猪?”
巫城回敬道:“我不信你搞得懂所有的巴国犬!”
牟忠道:“管他好意歹意,先溜了再说!说不定屙一啪尿,他就要后悔。”
樊云彤也被搞懵了,他根本没有想到屈容认定他是冒名顶替的,根本没有把自己当作一个玩意儿,大叫道:“屈容将军!你且珍重,不要死得太早了!有朝一日,我红面虎必来取你的级!还有囊悍的级!”
屈容又大笑,大声讥道:“恭候!你回去告诉你家公子巴远安、将军巴秀:能战则战,不能战当降!不要再搞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让天下人笑话!后会有期,恕不远送!”
说完,屈容施了一个礼。
樊云彤也施了一个简单的礼,叫道:“不谢!”
只对对面一声令下,楚国人果然放开了一个口子,巴人不敢多想为什么,向导在前,樊云彤、母青山殿后,慢慢出了包围圈。
天亮时,出了险地,樊云彤叹道:“今日从熊嘴里活着出来,必是兄长在天之灵保佑!”
石城军营的伍百长巴信,按与樊云彤的约定,率一队武士,已摸进到半山腰等侯接应,久不见山上起火,不敢贸然佯攻。
巴信正在心急如焚,斩行动的一行人到了,个个面色难看,巴信上前接到樊云彤,问道:“成了?楚将的人头呢?”
樊云彤道:“问你的向导!”
巴信以为是自己的向导把路径搞错了,没有到达刺杀的目标地点,笑道:“再寻机会。”
樊云彤道:“奇耻大辱!”不再多说,率众离开。
巴信急问向导,向导按途中众人计议的说法,只说遭了埋伏,死了几个人,缄口不说被楚将屈容放行的事。
且说虎安山大部族的瞫梦龙、荼天尺、朴延沧三个头目,在郁城参加军事会议,争论了一个通霄,天亮才结束,刚回营,得知樊云彤等人进山了,大惊失色。
经验丰富的山师主将朴延沧道:“只有佯攻山上,造成楚军混乱,看樊云彤他们能否趁乱出山。”
荼天尺、朴延沧准备人马。
瞫梦龙则急忙返回郁城中,报告八公子巴远安。
瞫梦龙进去时,正好中将军巴秀还在巴远安帐中商议大事,二人听说樊云彤等人进山去了,也大吃了一惊。
巴远安令立即调动人马,以呼应进山的武士。
尚未开始行动,有人奉虎安山舟师主将荼天尺之令急来报告樊云彤等人已经回来了。
瞫梦龙听报死了四人,牟忠、龙佑受了点轻伤,其余完好,松了一口气。
巴秀命令将樊云彤提到巴远安的住处来。
不到半个时辰,樊云彤灰头土脸来见巴远安。
樊云彤一到,先被巴远安指着鼻子痛骂一通,一句话不敢回。
樊云彤与巴秀、巴远安都是故交,见狂风已经吹过,笑道:“一不小心,死了几名奴隶儿。”
巴秀一听此言,怒目拍案,“卡擦”一声,几案断为数块。
樊云彤急忙收笑,瞫梦龙也吓了一惊。
巴秀喝道:“混账东西!你以为你才是吃人奶长大的!本以为死而复生,学得好了,却原来还是枳都将军府中的那副嘴脸!草菅士卒者,怎能为将!”
樊云彤心中不服,高声道:“我现在只是一介武士,并不是什么将领!”
巴秀怒道:“你枉自死过一回!你母亲若是复生,再被你活活气死一次!”
樊云彤常恨对自己恩重如山的母亲(养母)临终之时,也未能见上一面,一下子被震住了。
巴秀继续道:“红面虎,你以为战争是儿戏吗?如此轻率,与蠢夫何异?将有十过,第一件便是勇而轻死!你想死,随时可以去死,但不要拉别人去垫背!我看你武功再高,也不能为将!”
樊云彤服道:“知错了!”
巴远安道:“念你报仇心切,饶过这一次,若有下次,定斩不饶!”
樊云彤、瞫梦龙诚惶诚恐而退。
樊、瞫两人正在出城回营的路上,遇到得知消息的樊云彤之弟樊举心急火燎来救樊云彤的性命,见没有被处决,放下心来,一起回到虎安山大部族的军营。
这次未载入史册的偷袭,后人难以质信,戏剧般开始,又戏剧般结束,红面虎樊云彤突然明白这个战场,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战场。
事后,樊云彤私下向公子瞫梦龙报告了被楚将屈容放行的过程,瞫梦龙道:“幸亏遇到了一个有意思的人。”他开始琢磨楚将屈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