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琉涟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里她回到了二十一世纪。
飘在空中她看到了外婆颤悠悠洗枣子的场景,院子里坐着三个人,继父、母亲、还有弟弟,所有的都很圆满,没有她的栖身之地。
突然耳边风声骤起,呼呼吹的她一阵脱力,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抽去,疼痛难忍。
闭上眼睛缓缓想了想,发现连思考都很吃力,好久她才记起。哦,这是好像是她给子衾传功时候的感觉。
虽然师父说了很多注意,让她一定一定要集中精力,可是从功力传进他身体的那一刻开始,她知道师父不用担心了。也许是因为师父让她将《衡水》和《逆水》都修习过了的原因吧,两人体力的气息相触即融,无需她传,功力便纷纷顺着手掌的方向被吸过去了,只一瞬,便近乎被掏空。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叶琉涟在心里默默地骂了一句:师父这个骗子,还说没什么感觉,从认识他被骗到死去,真他妈的疼啊!
然后一片混沌,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她睁开眼的时候,眼前是垂下的床绦,她不知道地府的待遇这么好,还能让人躺在床上过来……
“醒了?”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清润的让她想哭,然后她便真的哭了,一发不可收拾。
苏子衾没想到她一睁眼就开始眼泪泛滥,丝毫没有准备就赶忙拿袖子去擦,边擦边笑她:“现在知道害怕了?”
叶琉涟这才转过头,透着泪眼看到了那个好端端蹲在自己面前的俊秀男子,哭的更凶了,还边哭边口齿不清道:“呜呜呜,你抱抱我,死前我忘记再吃一遍你的豆腐了。”
手里的袖子被无情的抽走,苏子衾黑着脸转过身去准备让人端来随时备着的米粥。他昏迷的时候意识其实一直都是清醒的,身体也有感觉,周围所有人的说话声他都能听到并分清,本来他还一直盘恒在阿姮毫不犹豫的答应柳生给他换命的感动中,结果她醒来后出口就是要吃他豆腐!
回想她新婚后给自己扒光了换药的时候,真是羞愤的要死了,云浅统共也没抽自己几鞭子,哪里用的着全脱了!
叶琉涟见苏子衾不吱声地离开,恍惚中生怕是镜花水月的一影,赶紧起身想追,然而从骨子里透出的疼痛让她重跌在地,引的苏子衾一阵心疼。
“你好好躺着,起来做什么。”
叶琉涟一捞着苏子衾的手也顾不得疼痛紧紧抓住:“我怕这只是一场梦,想去追你来着,可是疼的起不来。”
苏子衾白了她一眼:“知道疼,还以为是梦么?”
叶琉涟摇脑袋,脖子又是一阵疼,只得憋着嘴道:“呜呜,扶我回去躺着吧,我全身上下没一处不疼的,还是躺着舒服。”
苏子衾笑着打横将她抱起,却迟迟未放下,单停在那个姿势上语气责怪地看着她道:“你呀你,别人说什么都信,真是傻,白白浪费了一身的功夫。”
叶琉涟一听有些楞了,什么叫白白浪费了一身的功夫?苏子衾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么,于是急急问道:“什么意思?”
缓缓踏前,苏子衾将她轻轻放回榻上,盖好被子:“意思就是说,柳生真的是把你头从骗到尾了,什么以命换命,根本没用。”
“那你怎么……”
苏子衾知道她的意思,慢慢给她解释。
那日,叶琉涟方按柳生所说的去做没几秒就倒下没了意识,哪门子传功力能传到这么快速,柳生上前探过二人的脉,却发现功力真的传过去了,也只是传过去了而已。
正焦急与李国源商量之时,一名叫周愚的男子前来说他可以解苏子衾体内之毒。柳生曾救过他,知道他的身份,左右再无他法,情况也不会更糟糕了,便让他试了,没想到真解了。不过菩沽果的效果柳生倒是没有说错,入骨之毒一解,再加上经脉的恢复,现在多年的顽毒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周愚?”叶琉涟听到这个名字一愣。
因为事后柳生给了周愚一枚别的毒物解药,周愚这才知道自己也中毒了的事。后来从柳生口中苏子衾又紧接着知道了叶琉涟曾救过他,只不过因为给周愚服毒时她不在场,所以并不知道柳生还留了这么一手,歪打正着了。
“原来他真的是前朝遗孤啊。”虽然心里已经猜到了大概,但真的听到他的身份,叶琉涟仍觉感叹,“那他还敢来长安,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没想到师父因为他身份而以防万一之举,倒是间接救了你的命。”
苏子衾摇头:“是你救了我的命。”
“嗯?”
苏子衾知道她几乎已知晓了所有的事情倒也不隐瞒:“我母亲所中的毒说到底其实也称不上是毒,而是蛊,还是只有前朝皇室血脉才可控制的寒蛊,只不过下蛊容易解蛊难,周愚未经蛊术环境熏染,所以解毒时一个不慎可能反受蛊噬,无可医治。原来我还奇怪周愚为何要故意结交太子甚至同来长安,给我解了毒后没事了他才说,是因知道我在长安,为寻我而来。”
叶琉涟虽然不明其中缘由但并不插嘴,只握着苏子衾的手静静地听他慢慢解释。
“开始来时他只是在观望,曾祖父与我虽有护他一家血脉之恩,但到底因为知道他可解毒而动机不纯。我不久前找过他,但最终并未让他帮忙,毕竟他还有刚寻到的亲妹在侧,我实在不想有人再因我而毙命了。可是在婚礼时他站在围观人群中看到了你,这才下了决心来报恩,毕竟你救他时存的是单纯的善念,未有夹杂其他,所以说到底,也算是你救的我了。”
说到婚礼时,苏子衾些微哽咽了一下,但很快便调整回来,叶琉涟便没有注意到。
“他没事?”
“没事。”苏子衾笑笑,“托你庇佑,一半的成功几率,他赌中了。”
“那就好。”虚虚地说出三个字后叶琉涟又昏沉了过去,毫无预兆的昏迷吓了苏子衾一跳,急忙去寻了狄玉过来。
狄玉看着他焦急的模样还以为怎么了呢,探脉后才知只是睡着了。
“未想到阁主居然也有这样的时候,哈哈。”狄玉是四大长老中最年轻的一位,是以看到阁主这般紧张的模样心下起乐不禁调笑,“您不用太担心,让她睡一觉就好了,本来她就一段时间未得好眠,现在终于放下了心中的石头,饱饱的睡一觉起来就恢复活力了。”
苏子衾这才松下一口气,看着叶琉涟熟熟的睡颜,便让狄玉看着自己去了书房。
看着书房内依旧的陈设,苏子衾一瞬有些恍然。
在书桌前站定,他回忆着叶琉涟在这里强吻她的事情不禁莞尔,那时的他哪里敢想象,自己还有今日呢?
“阁主。”冬寻看到苏子衾进来,遂敲门。
“进来。”
看着眼前的那个人影,冬寻微垂着头道:“右护法和塘史还在外头跪着呢,不知阁主……”
苏子衾不疾不徐地转过身,随意地靠着书案摆弄着笔筒内的毛笔语气凉凉道:“跪着吧,不跪不长记性。”
冬寻不敢再吭声了,她知道他们这位阁主虽然待人温和,但是只是表面而已,虽然心思随了老阁主的良善但骨子里头还是继承了另一位的狠厉。
“你回来的如此快,想来是办妥了?”苏子衾凉凉开口,云浅不知何时又傍上了左州侍郎,愣是没让先前盛怒中的李国源得手,可是曾经清清楚楚受过的屈辱他怎能不讨回来呢?
“回阁主,妥了。”冬寻想想有些不忍,自己是使鞭的,自然不同于云浅曾经对阁主施打的鞭重,但是他让自己全数施加回去还要有打在她的脸上,云浅是对自己脸蛋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可不得生不如死么。
想了想冬寻又道,“皇帝知晓后又将她接回了皇宫。”
“哦?”苏子衾神情微凛,说皇帝对亲情心软,倒还真被自己言中,左州侍郎不要她了便又把她接了回去,可知在那四伏危机的皇宫内,如此便更是让她难以生存,“也罢,其他呢,这几天可有发生什么事?”
“近几日因了护法……”后面的话没说出去,阁主现在还在气头上,她还是不要火上浇油为好,“具体事宜未有细分,据我了解,太子好似又成了什么事让皇帝大为夸赞,怀王则称病闭门不出,不过按属下看来,他似乎还在继续搜寻着重翻冤案的证据,可是需要我做些什么?”
苏子衾知道她的意思便也不计较,只是自己所知道的证据几乎已经被全部销匿了。就连仅剩下那位知情的老太医的儿子,自己都借着让太子举荐他前往西境平乱的由头,让他谎作亡故以改名换姓远远的离开了这是非之地,现在仅剩下的便只有皇帝手里捏着的不知道是什么的可能性证据,其他的便随云旸去吧。
“算了,不用管了。”
按着云旸的性子,檀妃的冤案平反也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若是寻不得其他有用的证据,就必然会想尽办法从太子那里下手让皇后说出来,或者说,他早已经有所行动了,若是皇后说的话,自己就放心了。而且到时候回到皇宫的云浅,恐怕会更后悔吧。
再无别事,苏子衾重新分配了阁内人员的手下事宜便让冬寻下去了。
太子成器,左右也无甚事情,看来他可以得好一阵安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