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九月廿八。
翻覆一夜也未睡着的叶琉涟一早就起了床,一晚上她想了很多,即便这些记忆回来了,但经历过的和眼下面临的也让她不再如一年前一样任性,可是,喜欢就是喜欢,是无论如何都抹不去的存在。
简单地一番整理后,叶琉涟有了决定,偷偷地溜去马厩牵了一匹马出府了。
只是苏府中有一人比她出门的还要早……
城郊树林中,云浅早已候在了原来之处看着城门的方向心中没数。她昨日是怕再难寻得见面的机会只是那么一喊,也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来。
天色愈渐清明,云浅站的有些累了就靠在了身侧的树上,待看到门口那个期待中的人影时顿时一个绪便皆数隐去只余一汪温和。昨日之事太过巧合,他本念她无辜不欲与之有牵系,谁让她先动了不该动的人呢。
“公主。”苏子衾依制行礼。
“不用了不用了,又不是在宫里你就如平常一般待我就好。”云浅急忙摆手,今日苏子衾穿了一身月白衣裳,袍间斜添几枝翠竹,更增了儒雅,含笑看向她的眼神不同昨日,让她心中一阵小鹿乱撞,“我名云浅,公子直呼我姓名即可。”
“云浅。”
云浅只觉苏子衾唤她的声音十分好听顿有羞赧,不好意思地开口:“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苏子衾。”苏子衾含笑看着她演戏,明明早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不知公主让在下前来所为何事?”
云浅看着他有些不太适应,只觉得昨天和今天的他像是两个人似的,难道也是因为她的公主身份,自己看走眼了?
“公主可是在为我昨日的失礼而恼怒?”苏子衾见她未答话像是看破她心中的思虑一般表歉,“若是如此在下实感歉意,只是因着焚香之事心情却是由不得自己。”
云浅想起昨日他说过母亲忌日的事摇摇头:“人非圣人自有喜怒,也是我唤你唤的不是时候了。”
她就说嘛,从各方了解来的消息中他本就不是注重身份之人的,虽然有度善法师的预言,但她最讨厌那个神神叨叨的法师了,才不相信呢,何况苏子衾看起来挺健康的,连慕暖都打不过他怎么可能活不长久呢,遂根本不在意。
“那……”苏子衾微微示意,云浅才记起他前面的问题。
“哦,我此番叫你前来是为昨日之事道谢的,若不是你我还不知应该如何呢,幸好不是真崴了脚,但仍是想请你吃饭聊表谢意。”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若是换了旁人我亦会搭助。”
云浅听到他言语中似乎有推脱之意便又道:“公子仗义相助请你也是应当,何况我也是携了私心的,自从听过公子的琴音后总是念念不忘,希望公子能为我解惑一二。”
“如此,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二人于言谈间往城内走去,在刚过了拐角时一阵马蹄声响起,苏子衾心中一动回头望去,只看到一截马尾转瞬即逝。
“怎么了?”云浅见他没有跟上来亦回头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但入目之处并无人迹。
“没什么,走吧。”苏子衾浅笑摇头,许是他一夜未眠敏感了吧。
另一边叶琉涟策马飞驰而过并没有看到转角的两个人,一路往福隐寺的方向去了。这会儿是月末,福隐寺开门迎客,只是时辰尚早并没有同上次一样排着长队。
迎她的还是原来那位僧人,看到她后拦下她道:“阿弥陀佛,法师已知施主前来正于内室等待,且随小僧前往吧。”
叶琉涟顿觉邪乎,她本对这些是半信半疑,那度善法师莫非是真的有预测的才能?自己明明是今晨突发地想要来这他就知道了!
迎客僧依旧在禁地之外站定,叶琉涟也不是第一次来了知道路径便自顾走了进去,寺内庄肃,带着她浮躁也心也安宁了下来。
“法师。”
内室门大敞,度善法师正于佛像前持珠念经,听到叶琉涟的声音停下动作转过来一躬身:“阿弥陀佛。”
叶琉涟学他的样子亦躬身一礼:“法师如何知我要来?”
“阿弥陀佛,佛曰,不可说。”
“……”叶琉涟默,这句话倒是和上一回来没大出入,罢了,“那法师应该知道我是为何而来的了?”
失情丹的药效散去以后她自然是想起了遗忘的一切,包括与苏子衾来福隐寺的事。那日她哄骗了苏子衾陪她一起来祈愿,并将他的祈愿袋与自己的系在一起,因为听闻此举会令愿望更灵验。
想想带着周勉来时还曾笑她将祈福袋扔上去的行为,原来自己也是这样做的。那时因为生日在即她马上就要表明心意了,所以希望祈福袋能快快落下便松松往上一扔堪堪落在其他的袋子上停住了。
回过神来,叶琉涟看到度善法师让她稍等后去取来了一个祈福袋,果然,她昨日就想既然苏子衾的愿望袋在他手上,自己的自然也在了,不过她是与苏子衾分开写的愿望倒是不知那时他竟什么都没写就放进了袋里。
“施主要的可是这物?”
叶琉涟接过拆开来,看到自己的字迹时点头:“正是,多谢法师。”
度善法师挂着佛珠的手在胸前合十又一躬身:“阿弥陀佛。”
叶琉涟见状虽不知缘由也跟着一礼,想想他上回的话又开口道:“法师上回说我命卦生变,此回看来可是变回去了?”
“人变之如时间,怎有逝回之理,乱则不明,心如止水,施主自能明辨。”
说完这句话度善法师就回到佛像前继续念经了,叶琉涟见他不欲多言也不再问过,看着手里祈愿表白顺利的字条,将它塞回祈愿袋内投入一旁的火鼎当中了。
她来此本就是一时之兴,只是想亲眼见到才安心,或许真如度善法师之言“乱则不明心如止水,是非自能明辨”,被这寺中的氛围所带动,心格外容易静下来,还未等她走出寺庙内心所有的彷徨和犹豫已然无踪。
便且顺从心意吧!
皇宫。
大殿之上,慕暖恹恹地走了出来。
昨日她未跟着父亲来,今日就被陛下亲召,说她居然也不邀功果真是长大了,特赐封赏,她本对封赏无意有没有也便随意了,未想陛下赏她的竟是一门婚事!
她追了苏子衾许久仍未有所进展,本来也只是被他打败后的执拗,并不是说对他有多深的感情非他不可,可是赐婚给谁不好偏偏要赐婚给木郸那个孬包皇子?
越想她越气不过,还好因是两国大事仍在商议,现下只是跟她知会一声早做准备罢了。按东政国的现状来说并不适宜频繁征战,木郸此番战败讲和对两国来说也是好事,而维系两国和平关系最好的办法之一就是联姻了,可为何那该死的木郸皇子居然不要公主点名指了自己!
想到这里慕暖一阵恼怒,他都打不过自己还想娶她,这可和她的择婿标准大大的出入啊。而且这事父亲一定知道,怪不得今天出门的时候一个劲儿地叮嘱自己不能乱发脾气呢!
慕暖心下郁闷,想起晨间叶府派来告知叶琉涟没事了的消息就想去看看她,正好有个人倾诉,想到她就马上行动,一路快步地往宫外走。
“表妹。”
远远地有人喊她慕暖循声望去,来者正是云旸。
“见过三皇子。”在宫内她就不能随意喊他表哥了。
“叶琉涟怎么样了?”
“你没事了吧?”
二人同时问出口云旸先回答:“我没事,叶琉涟呢?”
“今天早上传了消息来说已经没事了。”
云旸松了口气。
“你这是要去看她?”
慕暖点头,看着云旸的眼神中颇为可惜:“我不在长安这段时间的事情昨日已经听说了,你们的婚约都取消了还这么关心她,莫不是来真的把?”
“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一提这事慕暖就委屈:“怎么管,陛下都想把我赐婚给木郸皇子了!”
因为仍在商议阶段鲜少人知,云旸尚不知这事遂微愣,宫里那么多公主不嫁,想嫁慕暖?父皇此举是何意图。
“都是那个该死的木郸皇子,早知道我真该一剑杀了他的!”
听到慕暖愤愤的不满之语云旸收回诧异,看来这二人之间有故事。
“去叶府麻烦你代我向她问声好,我暂时身务繁忙脱不开身,待得空了再行拜会。”
“嗯,昨日的事怎么样了?沈秋灵说你把那个小二带走了。”
那个小二在云旸去见他时就已经死了,想必是云煦的人一看没成,于是便灭口了吧,但他并不欲与慕暖说实情:“小二送错了房间,他本要送去三楼的。”
慕暖并未怀疑云旸话中的真实性:“你说你们两个倒霉蛋儿,平白遭了祸,幸好都没事。”
云旸拍拍她的肩膀看向大殿的方向:“行了,你出宫吧,我去见父皇了。”
而大殿当中的皇帝并不知此时正有人借着他的女儿给他下套呢,云旸也不知那人此举与他正在筹划之事不谋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