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西院。
苏子衾看着现在归属苏府的西边,十年的习惯一下子没了,怎般都不是滋味,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
“公子。”塘平遵苏子衾的叮嘱,在阁人以外的人面前不能称他阁主,“皇帝突然把叶御史调走,恐怕另有所图吧。”
苏子衾示意他压低音量,连塘平都看出来了他人又怎会不知,这事恐怕与叶琉清被剔除族谱脱不了干系。
“不过那二皇子着实可恨。”塘平愤愤然。
“为夺太子之位,众皇子各出其辙,这样的事情是免不了的。”苏子衾无奈,谁不是逮到把柄就要不遗余力地利用起来呢,虽然这事皇帝没有怪罪柳昭仪与其两子,但以皇帝那多疑的性子是必要受些影响的。
塘平抬头看到李国源正坐在屋檐上便退离了。
苏子衾听到声响回过身,见李国源正坐在屋檐边上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瞧着自己。
“来了。”苏子衾淡淡道。
“嗯,话说你也真能呆的住,不去看看她么?”
“有什么好看的。”苏子衾足尖一点跃至他的旁边坐下,“云旸送她回去了有什么可担心的?”
“你不知道,云旸居然是背着叶琉涟回叶家新府的,背了整整一路,这叶琉涟不知道这几天的详细,云旸还不清楚么,皇帝都已经给他们的婚约撤了,他还这样做不会真喜欢上那丫头了吧。”
苏子衾听到这句眸光动了动垂下眼帘:“与我何干。”
“哼,死鸭子嘴硬。”李国源不满,明明心里喜欢的要死可就是死活都不表达出来,就叶琉涟神经大条那样,她等到猴年马月也发现不了!
苏子衾微微仰头,唇抿成一条直线,手抚在自己的心口处,指下隐约摸的贴在心口上那暖玉的形状,半晌悠悠道:“我和她不可能的,你就别多事了。”
“好好好,我不多事。”怪他烂好心,人还不领情。
“我让你做的事呢。”
李国源见他提起正事眉处纾解了许多:“嗯,我昨夜一把火烧了裴公的院子,真过瘾,你是不知道,有多少被拐卖的男童在他禁院里呢,一下趁机溜了大半!”
苏子衾看着天边沉默,裴公是云煦母亲的亲哥哥,虽然有些才气,但皇帝碍于他的身份只封了一闲职给他。以前长安官僚中这种不良的风气盛行,但自从皇帝勒行禁止后并加以严厉刑法,经过这么多年这陋习早已扼制,不想那裴公死性不改还偷偷豢养男童,也该怪云煦,谁让他动了不该动的人呢。
“这下云煦恐怕要有一阵子不得闲了。”李国源嘲讽地笑了笑,“按皇帝新增的律法,他当以被割去命根子,四肢处以钉刑,云煦恐怕得为这事费不少心吧。”
苏子衾闭目道:“大皇子快回来了,你那边的人也准备准备吧。”
云昭出发到交州济灾已有三个月,既然已将折子呈报,现在该是已经在路上了。
经过云旸一路讲解叶琉涟才晓得这几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柳昭仪的琴中竟然藏着通敌信件,还好最终审定为万美人栽赃嫁祸,甚至牵连她远在交州的家亲,万家的势力一朝崩塌。可惜旷伯的琴了,千辛万苦设计了不影响音质的空间格子,本是为了琴师方便放些零碎物件和琴谱的,白白糟蹋了。
另父亲一案,廷尉审查了相关人员,确定陈氏父亲为先皇旧部,她为报复皇帝潜入舞姬中,不成被赐给叶御史,便想取得朝臣机密以卖给他国为由祸乱朝政报复皇帝,陈臻在她背后帮她出谋划策,而此事便是陈臻的主意。
“哎,妇人之见,这木郸人若是真把信传回去了,守在边疆的将士不知又要无故遭受多少罪。”叶琉涟趴在他的背上感叹。
“确实,说到这,听说你和慕暖关系缓和了?”云煦算算太尉出行日期,木郸人没来得及把信传出,按照前几天的战报,这几日该有结果了。
“你怎么知道。”叶琉涟还尚未同人说过呢,他怎么知晓了,莫非是慕暖自己和他这个表哥说过了?
云旸笑:“慕暖那个直脾气的所有心情都写在了脸上,我想不知也难。她出征前日我为她践行,看她一脸高兴就问她缘由,她言不仅为出征而兴奋还因交了朋友,细细一问才知,你们这是不打不相交啊,还记得以前每每提及你,她就总给我甩冷脸子呢。”
叶琉涟倒是抓到了里面自己不知道的重点:“出征?”
“你不知?”
叶琉涟摇头,想起他还背着自己呢自然看不到所以又开口回了一遍:“不知。”
“就是你到我郊外府邸后两天的事,父皇派慕太尉出征平定毗邻木郸的北面边境之乱,慕暖自荐跟随,父皇同意了。”
“哦,这样啊。”她十分敬佩慕暖的胆量,居然还自荐前往,换了自己绝对是做不到的吧。
“到了。”说话间二人到了叶府新宅,门口挂的红彤彤的一派喜庆。
叶琉涟拍拍云旸的肩:“快把我放下来吧。”
“嗯。”云旸蹲下放她落地,气息未乱,只额头沁了汗。
自己竟然真让他背了一路,叶琉涟下来才知不好意思,方才只顾震惊他话中的信息了:“进府坐坐吧,也好喝杯茶解解乏。”
“不了。”云旸推辞,“叶府刚迁入想是未收拾稳妥,你快进去吧,御史和叶夫人该是惦念的紧。”
叶琉涟想想也是。
此时云旸又道:“不知你后日可有空闲,我因生辰想邀你同母亲和五弟一同庆祝,不想横遭变故累你的生辰也耽误了,后日我想为你补个生日,也好弥补我心中的愧疚。”
叶琉涟闻言微怔,不想他竟是知道自己的生辰,而他的生辰还是由他主动告诉自己的,遂有些不好意思。
“你无需有忌讳,只是请你吃顿饭罢了。”
叶琉涟不好推辞,点头应下了。
“那么后日午时我来接你。”云旸得了答复朝她挥挥手转身离去了。
“小姐?!”绿裳正在擦门栏,想是小姐回来要从这过,自己讨了这个活也好快些见到她,只是怎么是她一个人呢,“公子呢,没跟您一起回来么?”
“兄长去接我了?”
绿裳放下手中的抹布直起腰道:“是啊,早就走了,你没看到么。”
“可是是三皇子接我出来,还把我送回来的。”
“三皇子?”绿裳还想说什么看到她身后进来的人闭上嘴巴默默继续擦栏杆去了。
叶琉清背着手从府外走了进来:“可不是,为兄可是在你们身后跟了一路啊。”
叶琉涟在云旸口中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看到兄长脸色憔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聊表安慰:“哥哥,我回来啦,你还有我呐!”
“哼,你顶个什么用,以后也会成为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叶琉清状似嫌弃地拉开她,嘴上虽不说好但脸上带的笑意还是掩盖不住的。
“走走走,见父亲母亲去!”想着这些日子父亲母亲也是猝心交力的还要担心自己,她这个做女儿的真是没用,还什么都不知道。
叶琉清点头:“不过,在他们面前你就不要提是三皇子送你回来的了。”
“为何?”
叶琉清叹息一声,到暗牢时知道三皇子进去了他就候在一边了,等他们出来的时候居然看到三皇子背着自家妹妹!他给三皇子作伴读那么多年何时看到他和女子如此亲近过,莫不是真的喜欢了吧。
想到这叶琉清又摇摇头道:“你与三皇子的婚事已经取消,虽然我们家的事已解决但父亲与云旸走的近也是自婚约一出后众所周知的,多少还是连累到了三皇子,父亲对此满是愧疚。”
婚约取消了?可是方才一路他跟自己说了那么多怎么对这事只字未提,若是知道他们已经毫无关系了她必然不会同意让他背自己的。
“行了。”叶琉清拍拍她的脑袋,“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别想那些个有的没的,我们进去吧。”
“嗯!”
叶夫人正在正堂安排家丁摆家具,见到叶琉涟回来急急忙忙小跑两步过去拉过来细看:“可有受伤,这么多天在牢里涟儿受苦了。”虽说皇帝封过叶府,但人口较多事情又未查清,仍旧把他们扣押在府里,只是添了人看守了罢了,并未受过牢狱之苦,想象女儿在那暗无天日的暗牢里待了那么多天,心里就万般不是滋味。
“我没事,这不好好的么。”叶琉涟安慰母亲并没有说自己被打了板子的事。
这时叶御史听到动静出来了,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女儿的后背,眼睛里泛着湿意,他是知道女儿挨了板子的,只是对家里人都没说。
“父亲!”叶琉涟见到父亲突地跪地行了一大礼,所谓的伴君如伴虎朝堂如险沼,以前虽见父亲忙碌却到底都只是听说,不知其中究竟,如今经历过才知道父亲要撑起这么一个家来不是只要步步谨慎如履薄冰就行了的,顿时对他心生多许敬意!
叶御史见女儿如此懂事心慰女儿长大了,口边的话酝酿了许久最后也只是吐出一句:“回来了就好。”
叶夫人对着身旁婢女吩咐了几句对叶琉涟道:“我已经吩咐人给你烧着热水了,桑儿领你去房间,你且去好好地泡个热水澡吧。”
叶琉涟这才想起自己一身脏,还抬起胳膊嗅了嗅自己的衣服,不好意思地冲站在一边的叶琉清吐了吐舌头,刚刚她可是就这样给了哥哥一个大大的拥抱呢!
桑儿带着叶琉涟去了房间,按她的习惯依旧在东院,只是这回院头是高高的围墙,墙外也不再是那个言笑淡淡的男子了,心中难免空落落的。
“桑儿,我这不用你服侍了,你去帮我把绿裳叫过来吧。”叶琉涟进屋试了试水温,正正好便让桑儿出去了。
“是。”
没一会绿裳便过来了,叶琉涟正舒舒服服地泡在浴桶里,见她进来直招手:“绿裳快来快来,帮我搓搓背,好几天没洗澡了可难受死我了。”
绿裳听她这么一说,好像受了罪的是自己一样,苦巴着一张脸道:“小姐在牢中可是受苦了。”
“还好还好,和跟着师父风餐露宿差不多。”叶琉涟如是安慰,但绿裳哪里会信,坐牢能跟那些相比么。
“对了小姐,你是不是受伤了,我方才在门口瞧着你走路的姿势有些不对劲。”
叶琉涟暗道绿裳眼尖,虽说不是太疼但多少还是有感觉的便努力不让人看出异样,加之母亲的反应,定是不知自己还挨了板子,只是因好了许多,就莫要再提让她担心了。
“是啊是啊,我被打了板子呢,可疼可疼了!”叶琉涟作势趴在浴桶边可怜兮兮道,语气却十分轻松好像玩笑。
“什么,还挨了板子!”绿裳一听,嘴瘪着就要哭。
“别哭别哭。”叶琉涟赶紧作手势打住她,“我可是你家小姐啊,上的了高树爬的了泥塘,什么药膏我都随身带在身上呢,又过了这么多天已经没有大碍啦。”
“小姐!”绿裳巴巴着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想哭的心情都被叶琉涟打乱了。
叶琉涟见她破涕为笑放松地泡回浴桶里。
“对了,翠娥呢,母亲不是一向都让翠娥近侍么,那桑儿是怎么回事。”今天她还奇怪呢,怎么是那个在侍在外堂的桑儿一直服侍在母亲身侧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