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旸看着这境况颇有些头痛,也怕慕淳再哭闹起来:“罢了,涟儿你与表妹回岸上吧,等下我再带了他去寻你们。”
“是。”虽然对云旸在外人面前如此称呼十分别扭,她还是应下了。
云旸冲她点点头便让艄公把船划走了。
慕暖火气未消冲着叶琉涟便喊道:“我说好了吗,你凭什么擅作决定!”
叶琉涟早已做好了准备,在她开口之时便把一块糕点塞进了她的口中。慕暖被这一噎愣了一瞬,刚想吐出来,味蕾便先她的脑袋一步帮她行动了。
慕暖嚼了嚼把整块糕点咽了下去,眼神不自觉瞅了瞅绿裳手里的食盒,有点不自然道:“这什么点心,还挺好吃的。”
由于点心是绿裳准备的,叶琉涟并不知,刚刚也只是顺手随便拿了一块,便回头看绿裳。绿裳对慕暖的印象尚停留在乐游园出言羞辱自家小姐之时,想起来就不舒心,便板着脸没应答。
慕暖见一个奴婢都这般的对她,脸色随即又不好了。
叶琉涟见状为了缓解气氛便想开口让艄公划船,还没开口慕暖便并着眉头拦了她:“等等!”
叶琉涟上一刻还在诧异她要做什么,下一刻便听到水下似多人潜水游过的异声,与她异口同声地指着云旸和慕淳离开的方向同艄公喊道:“快划过去!”
艄公看二人着急的样也没顾得问,便急急地划过去了,刚瞧见云旸与慕淳所乘之舟的尾端,一群黑衣人便从水中腾起,持剑四面围住了舟船!
慕暖与叶琉涟看到此情也等不得等船划过去了,即刻提气腾起,踏水几步便飞身过去救援。
黑衣人本欲刺杀舟内之人,但一瞧棚里坐着的竟是一名男子与一孩童,可接到任务明明是说刺杀此舟内的两名女子,目标不符。黑衣人头目立刻让人住了手,一群人又重新遁回水里去,眨眼没了踪影。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黑衣人停留不过一瞬,叶琉涟与慕暖二人还未赶到时就见他们遁走了。
“姐姐!”慕淳之前还嫌弃慕暖凶他,这时也早忘了情绪,小孩子哪里见过一群携带凶刃的黑衣人围攻的情景,吓的飞扑到刚落于舟上的慕暖怀中。
“莫怕莫怕,姐姐在呢。”慕暖见他吓的眼泪鼻涕横飞忙揽着安慰。
叶琉涟几乎与她同一时刻落于舟上,看到慕暖安慰她弟弟,便吩咐吓傻的艄公赶紧往岸上划,回头时看到舟棚内云旸的脸色有些不对。
“你还好吧?”叶琉涟蹲到他身侧询问道。
她与他交过手,自然知道他的武功不低,按理说她都觉察到了,云旸不该未察觉,怎的仍端坐于此?
想到此处叶琉涟覆手握上他的手腕:“怎么?!”
云旸以食指抵在她唇前示意她别出声。
手指微热,轻碰到叶琉涟的唇上她便受惊般退了一下,侧过头眼睛不知打量何处。
指尖尚余唇间温度,云旸缓缓把手收回,未曾触过其他女子的手指却一阵莫名发烫。
慕淳情绪渐渐平稳下来,许是觉得自己丢人,扯了慕暖的衣衫小声道:“我不是害怕才哭的。”
慕暖好笑,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但既然无碍,想起之前之事又冷下脸道:“是,你不是因害怕而哭闹,而是因任性而哭闹!”
慕淳闻言看了看云旸,云旸冲他微微颔首,慕淳得到鼓励然后仰起脑袋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道:“君子,应勿施已欲加诸人也,我已知错,以后不会再任性了。”
这回慕暖愣了,换往常她一凶慕淳就哭闹了,此时竟不哭不闹还认错了?
慕淳说完就闪着眼睛再瞧向云旸,得到一个肯定的眼神,咧开嘴笑的欢快。
慕暖自然发现了他的小动作,知道定是云旸教他的,不然他哪里学会说这样的话。
慕淳看到姐姐惊讶之后明显心情变好了,遂又趴到她的耳边道:“女子,亦勿高言于人前,适得君子心。”
“好哇你,还教育起我来了!”慕暖一听作势要拧他的耳朵,慕淳轻轻一跳躲开了。
虽说是耳语,在场的人却是都能听到,被他这一调,舟上紧张的气氛也缓了缓。
绿裳因为芦苇的遮挡,并不知发生了什么,看到他们出来往岸边划,也吩咐艄夫往回划。
由于知道云旸的情况,上岸的时候叶琉涟准备拉云旸一把,云旸犹豫了一下,牵过她伸出的手,不过到了岸上就放开了,趁叶琉涟去另一舟拉绿裳的时候低声对上前来的侍从吩咐了几句话。
“这位是?”叶琉涟已经回来了,看到云旸身前站的人问道
云旸先声回答了:“要乘船的人,我们让一让吧。”语毕便往外走了些,四人跟上。
“我在楼上订了位置。”云旸此话是对着叶琉涟说的。
叶琉涟与云旸在一起慕暖自然乐见其成,况且方才经历那样一场惊险,现在只想赶紧带着弟弟先回府中去。
“你先回去吧,晚些我会送她回府的。”慕暖带着慕淳离开后,云旸对绿裳如是说。
“这……”绿裳看向自家小姐,虽说有婚约在身,二人独自相处她却仍有些不大放心。
叶琉涟没想到云旸会如此说,但是既然话已出口她若拒绝也不大好,便冲绿裳点一点头,绿裳会意只好提着食盒离开,不过刚走了两步就不放心地回头看他们,叶琉涟看到她回头冲她摆摆手,绿裳这才真的离开了。
“你这婢女倒是不错的。”云旸示意她往楼内走去。
“嗯,跟在我身边好多年了,是如同我姐妹一般的人。”
云旸诧异:“姐妹?”而后笑了笑没说话。
二人在小二的指引下进了单间,叶琉涟本以为他只是在外间订了位置,没想到订的居然是单间,那,岂不是二人要在同一个房间独处了?
云旸并没有给她乱想的时间,门关上的那刻便就近瘫坐在地,冷汗不停地从他头上冒出来。
原来刚刚没什么事的样子全是他在硬撑,叶琉涟不及多想赶紧上前搀扶。
“还好吗?”叶琉涟把他搀到榻上靠着,手即刻探上他的脉搏,“药效应该散了,你哪里不舒服?”
云旸半天没说话。
在舟上时他刚与慕淳说了些话,慕淳就认真听进去了。其实慕淳是个聪慧的孩子,一点就通,只是太尉一介武夫,有些仪礼知识从未教导他,加上又对他百依百顺,难免养成任性的脾气。
然后他便倒了杯热水,刚下口便察觉不对,然而已经晚了,水下喉没多久便觉四肢无力,内力仿佛一瞬散去,不过在船到岸之时便已恢复了,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还会不舒服。
“三皇子?”叶琉涟叫他闭眼没回应轻声喊他。
云旸其实是听到她喊他的,只不过刚想开口胃中便一片翻涌,只好闭口压下,此时缓了些才答道:“无事,只是觉得头有些晕。”
叶琉涟见他说话间脸色又白了几分,再次探上他的手腕,忽然转位压了压他的胃部。
云旸本在压着胃中的不适感,未想叶琉涟突然压上他的胃部,立刻起身一阵干呕,叶琉涟急忙取过痰盂给他接着。
云旸能感受到一双手在身后轻拍着,但是什么都吐不出来,难受地又侧靠了回去。
叶琉涟压了他的胃部后见他干呕心中已有数,遂拉过他的手轻轻按压手上的几个穴位。
云旸本靠在榻上缓了缓,但觉叶琉涟拉过他的手置在她的手心上轻轻地按压,心中一动睁开了眼睛。
窗外的阳光撒在她漆墨的头发上,渡了一层金色的光泽,满眼的温暖。
叶琉涟在那几个穴位上反复按压了一会,云旸稍缓的不适感再次涌上胃间,眉头越皱越紧终是忍不住又起身了,叶琉涟在他起身之时立刻松开他的手把痰盂拿起并轻拍他后背。
这次云旸是真吐了,还吐的昏天暗地的。
在叶琉涟拿了痰盂出去的空当,云旸靠在榻上取过旁边的薄毯蒙到了自己的脸上——真是丢死人了!
等叶琉涟回来的时候云旸故作淡定道:“多谢叶姑娘悉心照料。”
叶琉涟道:“无事,现在好些了吧,头还晕吗,还想吐吗?”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在吐完之后就几乎没有不适了,然而他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叶琉涟把门关上回身道:“你那是晕船了,我已把你原来订好的菜退了,换了些清淡的。”
“我竟不知自己会晕船?”云旸想来,自己确实为晕船之症,只是以往乘坐从未有过,或许是那服下的水中药物所致。
叶琉涟亦是如此认为:“在舟上与你现时脉相所推测,或与你服下的水有关,痹清散无色无味,融于热水中很难发现,中症之人在发作时会暂有肢体麻痹气脉不通之感,不过很快便会恢复。”
“弊清散?”云旸听说过这样东西。
“对,不过十分贵重,一两值千金,胜在其无任何后遗之症,作用消去之后再高明的医者也看不出一分,可谓刺杀的首选之物。”叶琉涟说到此处微皱眉头,她是十分抵触这种药物的,纯粹为害人而生毫无他用,“不过此物也不是查无可查,因只能融于热水之中,所以一旦水冷却便会呈白色粉末淀下,方才上岸前我看地上茶杯摔落之处有粉末状物,稍一查看,正是弊清散。”
“琉清曾说你与人学医,所得拙技不值一提,我看不然。”云旸回顾叶御史和叶琉清对她医学的言谈,此时看来好像并不切真。
叶琉涟细想,她只用过所学去捉弄叶琉清,他出此言倒也不无意外:“说起来,你算是我治好的第一个病人,虽然你这只是无足轻重的小病。”
“那,苏子衾呢?”
“啊?”叶琉涟不知他怎么突然提起子衾,难道二人相识?想着便也问了出口了。
云旸并不想让她知道他与苏子衾相识,且两人还颇有渊源,遂解释道:“不识,只是听闻你们自幼一同课习,关系十分亲好,遂想人生来皆会有病疾,或大或小,你难道未帮他治过症疾吗。”
“这样啊,他不算。”叶琉涟说完又轻声补充了一小句,“反正治了也还是个病的。”
声音虽小,云旸还是听到了:“如此,云某应深感荣幸了,成为你第一个治好的病人。”
至于那苏子衾,只能怪他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