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点儿水?”许久之后叶琉涟放开他问道。
苏子衾点点头。
叶琉涟把热水晾的不烫了端过来,舀了一勺送进他口中,还没来得及把勺子放回杯中时就见苏子衾又欲吐的样子,可两手都未闲置,又忘了提前把放东西的板凳拖过来,叶琉涟一时慌忙中腾不出手,脑子一抽竟用自己的嘴给堵上了。
苏子衾没预料到她会有此动作,也忘了吐了,一口水就那样咽了下去。唇上柔软的触感仍在,时间仿佛定格了一样,连呼吸都忘了。
叶琉涟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很短,也许很长,只是方才她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知了。
叶琉涟反应过来突地起身不自在道:“那个,纯属意外,你忘了就好。”心里却在叫嚣,初吻,初吻呐!自己怎么就脑子抽风这么给献出去了?!
偷瞄了一眼苏子衾,见他并没有什么反应,罢了,罢了,他现在才十岁,还是小孩子能懂什么。
苏子衾垂着眸子看不出情绪,从她手里拿过杯子道:“我自己喝。”
“嗯。”叶琉涟见他一杯水下去了也不会吐了,心中欢欣早忘了方才的羞赧,蹦跳着给他盛稀饭去了。
叶琉涟没有注意到,苏子衾放下水杯时脸色红润不复之前的惨白,那抹淡红在她离开之后便不受控制般地往脖颈处蔓延,没一会苏子衾就如同一只煮熟的虾子一般红彤彤的了。
那日之后,苏子衾便能吃饭了,身体也慢慢地好起来,所有一切都往好的地方发展,只除了一样:做噩梦。
他几乎每晚都会做同一个噩梦,叶琉涟一直把那噩梦朝自己误会的方向想去,直到多年以后苏子衾知道了她当年对自己那样误会,脸上精彩的很,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叶琉涟从回忆中抽出来,苏子衾伏在自己的肩头呼吸均匀已然睡着,探脉的手松开,轻轻动作让他躺回床上。还以为他长大了些呢,没想到还是跟以前一样嘛,叶琉涟看着他安静的睡颜,给他掖了掖被角起身离开了。
五月初一,按照惯例,各家子女于早膳时给父母行茶,祈整月之顺意。
食完没多久,叶府就收到传召,太后宣叶琉涟进宫觐见。
听到绿裳的传话时叶琉涟正在吃李子,惊的差点没把核给吞下去!
“绿裳,你没听错吧,是传我吗?”叶琉涟好容易把核给吐出来了赶忙确认一遍。在太后寿宴上,明眼人都看得出太后与云旸不对付,此番宣了自己进宫去肯定是要为难上一番的。
“没错,是太后的亲侍亲自来传的意思。”绿裳看着叶琉涟焦急的样子自己也跟着焦急起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总不能违旨吧,叶琉涟咬咬牙:“换衣服吧!”
“是。”
长乐宫殿前。
“请问一下,太后起了吗?”叶琉涟见一侍女端了盆子出来问道。
“快了快了。”侍女恭恭敬敬地回答后端了盆子走了。
“快了快了”又是这句话!叶琉涟已经问了不下三遍了,在殿门前也已跪了不下半个时辰了,膝盖直直跪在石板上一阵生疼,她悄悄地挪了挪位置。本来来前为了防止这种情况还特意缠了棉布在膝上,想了想还是算了,万一被发现了岂不是落了把柄。
“叶小姐,请吧。”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太后的贴身嬷嬷出来了。
叶琉涟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走着,尽量不让自己的走姿因长时间跪地的原因而看起来很奇怪。
“见过太后。”叶琉涟在心里叫苦不迭,刚刚没走几步又要跪下了。
所幸这次没再让她久跪,太后点点头便让她起来了。
这一抬头不打紧,正看到慕暖正站在太后身侧一副得意的样子,心下完了,今天注定不好过了。
“快过来,让老身仔细瞧瞧,这云旸看上的姑娘,老身可好奇着呢,可惜前几次派人召你,你都不在府中。”太后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让人看了真觉得她热情着呢。
叶琉涟心下清楚,她最喜爱的是皇后膝下的大皇子云昭,对云旸的态度就不置可否了。
叶琉涟在心中默念平日母亲教过的规矩和临行前嘱咐的“少说少错”的话语走的近了些,欠身回道:“臣女前几日出了远门,不知太后召见,望太后恕罪。”
太后见她行礼举止皆妥帖也挑不出毛病,遂在她话里挑刺:“你一姑娘家既然已许与皇室,便不要多出远外抛头露面了。”
“臣女知道了。”
“看座吧,暖儿你也坐。”太后看向慕暖道。
“谢太后。”
“谢皇祖母。”
由于座椅都是已在侧边并排放置好的,慕暖就坐在了叶琉涟的旁边,叶琉涟感觉她看自己的眼神快把自己捅出一百个窟窿了。
二人刚坐下,就有侍女端上了甜点。
“你们年轻人多吃些,等到了我这年纪想吃也是吃不得了。”太后看起来很和蔼,但越是这样越吓人。
叶琉涟顺意捻了一块桂花糕小口小口的吃着。
太后看她吃了问道:“怎么样,好吃吗?”态度好的她都怀疑这糕点里有毒了,不过慕暖和自己在一个盘中捻的糕点,有毒的可能性不大。
“回太后,您宫中的糕点不比寻常,真是我尝过最好吃的桂花糕了。”
太后闻言脸都笑出褶子了:“那就多吃点。”
慕暖在旁小声地冷哼:“甜言蜜语。”
叶琉涟咽下食物好心地小声给她解释了她用词的错误,慕暖的脸唰地就黑了。
“你们俩原来认识啊。”太后看二人私语明知故问道。
慕暖抢先回答:“是啊我们熟着呐!”
叶琉涟只得默认。
“哦哦哦,我想起来了。”太后突然间恍然大悟般拍了下腿:“瞧我这记性,慕暖可没少在我耳边念叨那苏丞相家的二公子,听说你们也很熟啊?”
熟也不能告诉你啊,鬼知道这老女人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叶琉涟在心里默默吐槽,嘴上却是恭恭敬敬地回答:“回太后,只是平时一块学习罢了。”
“这样啊。”太后一个眼神把欲开口的慕暖给盯了回去,“不过你既是要嫁给旸儿了,便不方便再与别个男子走的近了,不然传出个什么不好的话,这罪名可不是你能担待的起的。”
“谨遵太后教诲。”叶琉涟乖巧应着,饶是自己规避开了说,太后还是掐下了这话柄。
“既然你是叶御史的千金,想是家教的好,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针线女红可都学了?”
弯弯绕绕了这么久才到正题上来,敢情是专门来考自己的啊,遂回道:“臣女不才,只略通一二。”
她说的也是实话,确实是略通一二,说不会吧又怕她挑刺。只是这话听在太后耳朵里就多了分谦逊的意味了。
“叶姑娘谦逊了,我方得一墨宝,你不妨来帮我试试砚。”说完也不容她拒绝,派人去准备笔墨纸砚去了。
叶琉涟一见这架势,果然被自己猜中了但是谦逊还是必要的,于是起来欠身道:“臣女只学了皮毛,恐难登大雅之堂,哪里敢帮您试砚呢。”
“不妨,快起来,不论好不好我都不会怪你的。”太后摆手招呼她。
是不会怪我,怕是您巴不得我画不好呢,就有机会被您教育了不是!叶琉涟看侍女们很是迅速地搬了一案几来,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所有的物什都摆放齐全了,呵,还说不是早有准备?
慕暖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叶琉涟也不再推辞,好在她虽什么都没学的好,但跟着苏子衾也不是白混的,怎么着也得有两样拿的出手的不是。
想当初她不好好上课,学画花的时候顽皮了,在花朵中间偷偷画了堂课先生的鬼脸,结果被先生当场抓获,罚她画了近乎整整一年的牡丹花,一上课就让她画,直到换了先生,现在想来她但是该感谢那位先生了。
慕暖也凑上去看,她怎么着也是将军之女自然也是要学这些的,只不过她对除了武艺和苏子衾之外暂时还没感兴趣的东西,先生也全让她给打跑了,大将军没办法只得随她去了。
她虽画不好,但不代表她不会看,眼见叶琉涟笔下生风,那毛笔在她手中像有了生命一样,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形象。
叶琉涟看到太后和慕暖眼中的赞许,再次沾墨准备画叶,她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凡事要懂得收敛,于是选了自己最不擅长的叶型来画。
“哎哎哎,快停快停。”慕暖看到她画的叶子忙阻止,然而已经晚了,一叶成,整幅画毁了。
“臣女拙技,画的不好,还请太后恕罪。”
太后惋惜地让人把画收起来:“不怪你,牡丹画的的确不错,可惜败在叶子上了。”
“太后,皇后遣人送来的帕子。”一宫女上前来跪下,擎着的端案上放了一块素白的纱帕。
“哦?端上来给老身瞧瞧。”太后让人把案几撤走,三人已各自落座。
慕暖性情之人,尚沉浸在对方才那副画的可惜之中,叶琉涟看到她的神色道:“慕姐姐喜欢,下回我只画了花送你可好?”
“好极好极。”慕暖没过脑子下意识地就回了,话已出口才转过弯来:“不好不好,谁要你的破画!”
太后已在打量手中纱帕:“这绣工一看就是出自皇后之手,你去回了送帕之人,说皇后的心意老身领了,让她别再绣这些了,精致的老身都舍不得用。”
“是。”
太后又端详了会儿才让人把帕子收起来,半是回忆的说:“先皇在世时,老身也常给他绣帕子,他还夸我绣的好,可惜现在老了,绣不动了。”
慕暖笑:“太后您还年轻着呢,若您这就算老了,那让别人情何以堪呢?”
叶琉涟亦附和。
“你们两个嘴甜的。”太后笑的合不拢嘴。
叶琉涟谦道:“是太后您的桂花糕甜。”
太后一听更是乐了,但还是没忘了接着考她:“这历来男子都愿配以心爱女子亲手所绣的帕子,不知叶姑娘绣工如何。昨个老身兴致起了让人备了花绷子,花样子也都画好了,可惜我这眼睛不顶用,绣不了啦,那么好的花样子放那又可惜,你便帮我绣了吧,绣好了也可送给旸儿去。”
叶琉涟这才缓过乏来,果真不能相信她那张脸,还在这变着法儿的给她下套呐,可她怎就偏生挑上了女红,她最大的短板就是针线了,怎么办?!
“叶姑娘,请。”侍奉太后的嬷嬷亲自把用具端了过来,她也不敢推辞。看太后面前放的那盘坚果,看来是想长时间跟自己耗了。
“皇祖母,我还有事就先退下了,改日再来看您。”慕暖看太后的视线朝自己扫过来,生怕也找了女红来给自己打发时间,叶琉涟的笑话她也顾不得看了,脚下生风一般地闪人了。
剩下叶琉涟对着手里的花绷子干瞪眼,自打她那幅“烧鸡戏水”的杰作之后,她便几乎不动针线了,医用银针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