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卷宗找不到线索,只能从当年的知情人入手。“我们要不要先去找那个嫌犯的孩子来问问,他妈妈杀的是自己的邻居,动机是无法忍受邻居无礼的侵犯,这样的话,有些内情他比别人更清楚啊。”我托着腮问李京。
“这一点考虑的很好,不过我还想研究一下案件中的受害者,有的时候尸体能告诉我们更多故事。”李京坐在我对面,反复看着从鲁老师家带出来的资料。
“但是尸体早被火化了,你还能收集到什么证据?”
“不会啊,不是还有照片和文字记录吗?”李京挥了挥手里的资料。
“这些能告诉你什么啊?”我疑惑的看着他。
“仔细读的话会发现很多有趣的内容。”李京示意我做到他身旁,他拿着红趣÷阁把一些词语标了出来,“你看这里有明确写道他左手手指和指关节有厚茧,你在对照照片,你可以清晰的看到受害者左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在指肚和第二关节处有明显的黄色硬茧。这说明受害者的惯用手是左手,在指肚和第二关节处的厚茧说明受害者从事的工作可能和机械安装有关,这种硬茧很有可能是在大量重复安装的过程中摩擦造成的。”
我对照了一下文字记录和照片,果然和李京说的一样,受害者的左手前三个手指上有黄色的厚茧。我把资料往前翻了翻想确认一下受害者的职业。
“在第一页。”李京知道我在找什么,开口说道,“不用确认了,卷宗上写着受害者是无业人员。”
“无业人员?”我诧异的看着李京,首先在那个年代,大家基本上都是务工或者务农,工作基本上是铁饭碗,除非是地痞流氓,否则很难会有失业的人,“这个受害者当时是无业青年?”我再次向李京确认。
李京没有表示,只是淡淡的开口:“资料上只是写了无业,现在下结论还太早,我刚才打电话给时灏让他帮忙查了当年居委会阿姨们现在的住处。一会儿吃完饭,咱们买点水果,去拜访一下当年的居委主任,看看她能不能告诉咱们更多有用的信息。晚饭的时候,我约了嫌犯的儿子,就像你说的,先了解嫌犯,还是从她身边最亲近的人查起。”
下午在当年出事的小区,我们拜访了当年在居委会工作的老奶奶,说起二十年前的事情,老太太仍然是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想起二十年前,我现在这心啊,还是‘突突突’地跳个不停。”老太太给我们倒了果汁,“哎呀,你说凤霞当时怎么就那么冲动呢?”老太太可惜的拍了拍自己的腿。
“奶奶您别着急,我们就是想知道当年您看到的是什么情况。”我坐在老太太旁边喝果汁。
“当年的事情也怪我没上心。可能你们年轻人现在会嫌弃我这老婆子唠叨,但是好多事情我要是不说出来,我也会觉得自己憋得慌。”老太太有点是像在纠结我们会不会听她说下去。
我赶紧放下果汁挽起老太太的胳膊:“你快说,我和李京可想听了。”
李京也连忙跟着附和:“我们这会找你过来就是想了解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请让金凤霞突然起了杀意。而且前几天,金凤霞的儿子曾经找到了当年调查案子的警查,信誓旦旦的说自己的母亲没有杀人。虽然算不上是翻案,但是我们确实发现了当年调查中的一些疏漏,无论这会调查结果是什么,我们都想给当年的那个小孩子一个交代。也算是帮他了却一个心愿。”
听到这里,老太太叹了口气:“唉,也怪难为那个孩子的。我记得当年出事的时候他才只有10岁左右,凤霞可能怕影响孩子吧,出事后一直不让孩子探视他。不过我们没回去看她的时候,他都会问好久元元的事情。但是说把孩子带过去给她看看,她又不同意。就是在我们要离开的时候一直嘱咐我们帮她照顾好孩子,帮她留意着有没有合适的人家能够收养元元。她最后在医院的时候听到有人要收养元元,签字的时候就一直哭,把办手续的资料都给打湿了。孩子其实当时就在门外头,看着他妈妈签字也一直哭,估计是知道他妈妈不要他了吧。哦们居委会的几个人看着也觉得难受,活了这么久,生离死别的事情也见的多了,那么遭罪的却只有那一次,但是那时候真是没别的办法啊。办完手续的第二天,凤霞就走了,可能是因为没有牵挂了吧。”想到那时的情景,老太太有点唏嘘。
“元元在他妈妈金凤霞被警方逮捕后,没有被送到福利院?”李京眼神里有着一丝不确定。
“没有。”老太太的语气突然有点气愤,“福利院那帮人说孩子的父亲还活着,不具备接收条件。那都是推辞,就是怕给自己惹上麻烦。那会儿记者老来打听元元的情况,估计福利院怕麻烦就拒绝了。”
真残忍,我在心里说道,既然有父亲,我问老太太:“那后来元元是去和爸爸住在一起了么?”
老太太冷笑:“怎么可能?他爸爸我还不了解,当年为了过上更好的生活,自己跑去美国和一个富婆结了婚,一纸休书就把凤霞他们娘俩儿抛在国内不管不顾。他怎么可能会回来收养孩子?”
“那当时是您在照顾元元吧?”如果谁都不管这个孩子,他是不会自己长这么大的。
“要说是我也不对。当时远远的父亲和福利院一直在互相推脱,都不想惹上麻烦,没办法,我们几个居委会的老姐们儿就合计着先轮流照看着这个孩子,等到找到合适人嫁了,我们再看看怎么帮孩子办领养手续。”
李京侧着头自己琢磨完了才看着我们问道:“对了李奶奶,您是怎么找到领养家庭的啊?”
“不是我们找的。”李奶奶赶紧摇手,“是凤霞的另一个邻居帮忙找的。”
“另一个邻居?”李景重复了一下老太太的话。
老太太怕李京不明白,赶紧又接着解释道:“凤霞他们那个单元里的一对儿夫妇,都是大学老师,路子特别广,知道我们在给元元找领养家庭,主动帮我们联系的。收养我们元元的是他们的同事,也是在大学里当老师的。人到中年没有孩子,就决定收养元元,真是好人啊。”
“那受害者徐子龙的家人呢?他们没有来找过孩子的麻烦么?”李京偷偷对我眨了下眼睛,我知道他要开始步入正题了。
“他们?”老太太脸上露出义愤填膺的表情,“他们有什么脸来为难一个孩子?他们来一次,我骂他们一次,后来被我们居委会的人给骂怕了,就再也没来过。”
“看来您对徐子龙的印象很不好啊。”李京看着老太太的脸色。
“所以我才说,我当时要再上点儿心,可能结局就不一样了。”老太太一脸遗憾,“说死人坏话不好,但事情我都这把年纪了,有些话我也就不怕说了。那个徐子龙混到最后那个样子也是自己活该,即使凤霞不杀他,他估计那天也就被人乱拳打死了。”
“这么严重?”说完我和李京对视了一下。
“那当然。你也不看看他当时干的那些事儿!”老太太提高了音量,“我们居委会当时管的那片儿,最头疼的就是这个徐子龙了。三天两头的惹事儿。古代人说‘踹寡妇门,挖祖宗坟’是这世上两件最缺德的事儿,徐子龙这小子没胆儿盗墓,但是欺负寡妇和离异妇女的事儿,它可是做绝了。先开始就只是每天去调戏那些没了丈夫的女人,到人家里拿东西;后来胆儿越来越肥了,连有丈夫的女人都不放过,趁着人家丈夫不在家,就觍着脸跟在人家小媳妇儿后面说风凉话,摸人小媳妇儿的手,抢人小媳妇儿手里的东西。那些妇女当时跑到我这里哭过,我们也上门管过,但是效果不大。徐子龙混不吝,抢了的东西很快就销脏了,还有的小媳妇儿好面子不想把事情惹大了,就不报警。警察没有抓着现行,也拿他没办法。那小子贼,知道盯着警察,片儿警在的时候,那小子绝对不对任何人出手。有的男的,或者媳妇儿丈夫知道了,去堵过那小子,那小子被打了之后就纠集一帮不三不四的朋友去打他的男人单位去闹,让所有人都拿他没辙。后来我们几个合计着自己在片儿警不在的时候,自己巡逻,抓他个现行,把他直接送到派出所。结果计划还没实行呢,这小子就被凤霞拿刀捅死了。这么说虽然不大好,但是当时大家都觉得凤霞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儿,没有几个人同情那小子的。”
李京听完没有做过多评论,又皱着眉头自己一个人琢磨事情去了。
我怕老太太不适应李静的怪脾气,赶快和老太太继续唠嗑儿:“李奶奶,徐子龙有没有工作啊?如果他这么讨厌,您可以去他单位找他领导谈谈啊。”
“他领导?他都没工作,那儿来的领导啊?”老太太不屑地说道。
“可是。”我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
李京这时把话接了过来:“那他平时靠什么活着啊?光抢寡妇的东西是维持不了生活的吧?”
老太太又叹了口气:“,你说徐子龙可气吧,也有他可怜的地方。他妈妈走得早,他爸爸又是个酒鬼,没怎么管过他们兄弟几个,喝醉了还老打他,所以也没给过他真正的教育。但是这小子聪明,不知道从哪儿学了修东西的手艺,无论是工程管道还是家用电器、自行车什么的,只要坏了这小子都能帮你修好。按说当年有这门手艺应该过得还挺富裕的,但是他懒,老不张罗着干活,整天游手好闲的,也就没有几个钱,他那副德行没姑娘愿意跟他过日子。他那个手艺户口是没太大问题,但是就他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儿,想让自己过的好点儿是真的没戏。”
看来这就是死者手上有茧子的原因,我暗暗思索着。又聊了些别的,我们才起身告辞。
“凤霞杀人的事情对元元影响挺大的,如果这回你们再查案子的时候,能找到真正的杀人凶手,证明凤霞是清白的,也许真的能治了元元的心病。”老太太送我们出来的时候还和我们这样聊着,“凤霞是个好人,就是命不好。年轻的时候被丈夫抛弃,好不容易拉扯着孩子过得好一点儿了,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唉,都是命。”老太太冲我们摆了摆手算是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