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跪着身子,俯首在地,身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似乎臣服于可怕的命运。百度搜索(飨)$(cun)$(小)$(说)$(網)XiangcunXiaoshuo.com
朋友间的分别让人难过、不舍,更何况是死别。
曾经他有亲人,有恋人,但都已离他而去,如今自己唯一的朋友也要离开了。
少年的十指深深抓进泥土里,想努力握住什么,可除了十指破损带来的钻心疼痛之外,什么也没有。
是的,什么都没有。
他从来都一无所有。
陆离头缓缓抬了起来,怔怔地看着这个忽然之间完全陌生的世界,他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他看着老李的尸体被人凌辱,看着李见寻决然离开,如今又要他眼睁睁看着西门死。
他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陆离平静地看着渐渐失去生机的西门,道:“我要救你。”
但他不知道什么救,周围没有医生,这里很荒凉,一个人影都没有。陆离看了眼四方,并没有方寸大乱,在这个最应该让人伤心绝望与手足无措的时刻,他保持着可怕的平静。
然后陆离重新看着西门身上的伤口,肩膀至腹部的巨大伤口足以要正常人的命,但这个人是西门,命硬如小强。
这一点,陆离当初将西门从雪地捡回来的时候就意识到了。
而真正将他拉入死亡深渊的是血,他已经流了太多血。
看明这一点的陆离缓缓站了起来,想到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很蠢的办法。
月华剑一横,他划破了自己的左手腕,然后手心朝下,伤口处鲜血泉涌而出,几乎是以倾泻的方式渗进了西门巨大的伤口中,进入了他的体内。
从医学领域来讲,撇开血型不谈,血液至少应当进入病人动脉才有效果,此刻陆离这种近乎浇灌的输血方式无疑是不科学、甚至是愚蠢的。
但竟是有效的。
陆离的血没有因为无法进入西门的血管而溢出,而是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被吸收,仿佛初冬落入水面的细雪。
西门伤口处巨大的切口,裸露的破损肺叶,被斩裂的肋骨竟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
这很诡异,陆离也不知道为什么了,但有效果,所以他很满意,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用右手握住左臂,用力向下缓行,更多的血被他挤了出来。陆离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红色的温热的液体是血,而一个人失血过多,是会死的。
转眼间,陆离脸上已呈现出瘆人的惨白色,仿佛和几天前的雪地一样白,但他的身前没有放镜子,所以他不知道,即便知道了也不会在乎。
体温随着鲜血的流失而急剧下降,等陆离意识到寒冷的时候,一种被完全掏空的虚弱感也占据了他的身心。与以往他以力量祭炼月华剑的情形不同,那时的虚弱只是因为疲惫;这时的虚弱却足以致命。
此刻的陆离头昏眼花,他咬破嘴唇想让自己清醒些,咬出血来竟也感觉不到疼痛,完全没效果,于是他腾出手来用尽全力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这一耳光直接将自己整个人扇倒在地,然后他昏了过去。
一朵雪云从很远的天空赶来,挡住了阳光,巫毒之地先下冷雨,再下雪。
艾卡西亚的雪却停了,这个地方的雪下了很久,一脚踩下去能没膝盖,只是此地因为瘴气环绕,下的是黑色的雪,所以绝无美观可言,人站在雪地上,如置身黑渊。
亚索被泰隆,劫与慎苦心经营的一剑刺中之后,确实受了伤,但那一剑只是浅刺肩头,不足以影响什么,此刻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之前滴在衣服上的血冻成了冰坨,多少让这个闻名天下的强者显得有些狼狈。
天亮了,因为隔着厚厚的灰云和瘴气的关系,东边的旭日到眼里只剩一点点暗红光芒,像一团将熄未熄的火。
亚索正看着这暗淡的阳光,似乎浑然不知站在他面前的是艾欧尼亚最杰出的三位忍者还有天下排名第三的强大刺客。
从他身上看不到半点警惕意,依然保持着浑若无事的慵懒。
倒是正对亚索的四人,泰隆一脸郑重,其余三位虽带着面罩,但从他们的眼神便可看出也是一副如临大敌的神情。
亚索将剑鞘缓缓推入积雪中,直至触到雪下结实的冻土才停下动作,终于说了句话:“很多人都以为我闭鞘之后的第一剑应该给锐雯的,你们怎么看。”
泰隆沉默片刻,道:“天底下值得您出这一剑的,只有她;而最有希望接您那一剑的,也只有她,所以理当如此。”
亚索笑道:“想必你们已经想好了该怎么面对我那一剑,不然不敢这么把我往死路里逼。”
泰隆摇头,道:“我们是来杀您的,并不是来接剑的,如果真到那份上,您迫不得已出了这一剑,我们反而不怕。”
亚索微微皱眉:“怎么说?”
泰隆解释道:“我虽不练剑,却也知道使剑之人多有一颗剑心,心坚则剑强,您闭鞘之剑本不是为了对付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若生死之际出了这心有不甘的一剑,想必此剑也不会强大到哪去。”
剑鞘没入黑雪中,只余剑柄,亚索以手握之,点头道:“有些道理。”
然后他道:“既然你们敢以性命赌我不会拔剑,我也不好让你们失望了。”
这句话亚索说的很淡,很轻,语气寻常到像是谈论此刻的天气。
为杀他结盟而来的四位钻石巅峰境界强者,竟在一瞬之间疾退,各自退入黯淡阳光照耀不到的黑暗里。
尽管他们知道,一旦这个男人真的出剑,整个天下都没有真正安全的地方。
亚索轻扬嘴角,轻佻一笑,嘲讽道:“这点胆量也妄想来杀我?”
他扬嘴角的时候,被扬起的还有地上灰尘般的黑色雪花;他佻笑的时候,被挑起的还有剑。
他拔出了剑。
完完整整的剑,尽管剑鞘还套在剑身上,拔不出剑的锋芒,但剑域铺天盖地而去,此刻天底下无人敢说这不是剑。
亚索以雪为鞘,以鞘为剑。
拔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