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仙人?
箫剑生瞅了眼守天奴二老,看着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心里忽然有些发慌。
他从未有过这种糟糕的感觉,这种感觉被视为修行者的大忌,很容易战前先戳伤自己的锐气,哪怕面对已经站到修行巅峰的马行空他都没有这种感觉。
或许是对未知的担忧,对仙人的陌生,虽说他如今的实力已经今非昔比,但依然无法抹除那张恐惧感。他对仙人了解甚少,唯一接触的一次便是吕祖,也仅仅是吕祖的法相而已,那次还险些丢了小命,在他的印象之中,仙人已经超出了认知的范畴,已经到了不死不灭的地步,如何斩杀?
而且斩杀仙人便意味着要与天斗,能不能斩了两说,但后果应该也很严重。
所以,他神色凝重的看着守天奴二老问道:“仙人也可斩?”
黑袍老人面色从容却也有些不仅自然的淡淡一笑道:“仙人为何不能斩,人有人法,天有天条,仙人乱法自然可斩,你担心什么?”
这个问法让箫剑生陷入了苦思之中,到底担心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箫剑生看着即将再被冰封的瓦不愣山略作沉思,摇了摇头,面对已经被毁去的家园,即将被冰雪吞噬的亲人坟墓,即将被冰葬的亿万生机,如果斩杀仙人可以挽回这一切,他确实没有可担心的事情。
如果真如守天奴二老所说,那便斩好了,但箫剑生还是抱着谨慎的态度,问道:“既然仙人乱法,二老这么多年为何不斩?”
守天奴二老相互对视一阵,白袍老人自嘲笑道:“不是不斩,而是难斩,仙斩人是顺应天意,人斩仙乃逆天行事,这事不是普通人可以为之,但你不同,你的本命早已陨落,再世之后,这条命已经不属于这方世界,而且事到如今,你不斩仙,仙也会斩你。”
箫剑生登时疑惑道:“那我的命属于那方世界?”
白袍老人惨淡一笑,说道:“那个世界我们也说不清,毕竟谁也没有接触过,据说要比这方世界更加的文明。”
箫剑生摇了摇头,他对这些毫无记忆可言,如果非要说印象,只能记得一个模糊的轮廓,那方世界似乎也很糟糕,到处是征战与杀戮,他忽然笑道:“所以,这口黑锅便让我背了?”
白袍老人笑道:“你也可以不背,以你现在的实力,安然度过末法不是问题,末法之后,只要藏在人间不要做那些触怒天意的事,相信仙人也寻你不得。”
箫剑生略作沉思,摇头道:“苟且活着,还不如不活着。”
白袍老人叹了口气道:“那便是了,谁都不愿意苟且而活,我们也是。”
箫剑生笑道:“箫某自认为一安分守己之人,不偷不抢,杀该杀之人,做该做之事,即便仙人要斩我,也需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才对吧?”
忽然,白袍老人呵呵笑道:“理由没有,但世人都说你是妖星倒是真的,既然是妖星,作为这方世界的最顶端的仙界自然也容你不下,如果你疑惑老夫的话,可以找你最亲近的人求证。”
白袍老人笑着指了指赵凌雪。
箫剑生眼神怪怪的看了眼赵凌雪。
赵凌雪迟疑了起来,但最后还是大大方方点了点头,神色有些愧疚的说道:“确实没错,灵主的记忆之中有这部分传承,只不过我不想让你担心罢了,便没有告诉你,既然二老说到此处,事情只能遵循二老的意思而为了
,你不是很想知道仙界为何容你不下,我可以再告诉你一个理由,这个理由或许连守天奴二老都不知。”
箫剑生很认真的看着赵凌雪,陌生与熟悉的感觉在不断的交织,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但他也知道,她现在不仅仅是那个纯真的公主,而且也是灵主,她是一个混合体,似乎过了很久,他才叹了口气道:“那你说说吧。”
二老也是吃惊的看着赵凌雪。
赵凌雪想了想,娓娓道:“所谓的仙界,只不过是第一世灵主在开天辟地之后专门留出来的一方领域,这方领域位于九万丈高空之上,和灵域相邻,灵主当初正是考虑到大道无期才设置了这一领域,修行九境已经到达了巅峰,所谓的十境便是成就仙人之位,在仙阁在觅一线存在,其实这仅仅是针对这一方世界而言,要知道茫茫琼宇,并非只有这方世界存在,所以话说回来,你如今的本源之气,本是来自游走在天界之外的一颗陌生星辰,当年你出世之时,恰遇机遇,守天奴二老才为你引荐了那颗星辰的本源之气为你续了一命,当然救人非二老的本意,他们最初的想法是借你之手行世人不敢行之事,比如斩仙,这便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之理。”
被赵凌雪说穿了心思,守天奴二老都露出了为难之色,好在箫剑生并没有追责的意思,二老还算脸上能挂的住。
箫剑生疑惑道:“你刚才说了,末法非天意,而是仙人为之,难道这些神棍们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亿万之中葬身在冰雪之中?”
赵凌雪淡淡一笑,说道:“我敬神仙如神明,神仙视我为刍狗,仙界早已不再是当初的仙界了,所以总须有人肃清一些仙界的气焰,这也是二老这盘棋的一个精妙之处。”
赵凌雪微笑着看向守天奴二老,说道:“当然,二老的所作所为精妙之处不止于此,当初我收到灵域的召唤,也是受到二老的引荐方才进入了灵域,在哪里吸收了灵主的绝大部分传承,恐怕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这份胆识。”
守天奴二老相视而笑,然后齐声道:“灵主大人言重了,我等守护这方天地无数年,堪堪的护住了人间不守仙界的侵犯,这期间没少做那低声下气的事情,也没少做那和事老的事情,站得高,自然要比别人看的远,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然而,人总有力所不能及的一天,所以这些事总须有合适的人去做,人不可能庸庸碌碌度此生,要有所作为才对,我想箫小子也一样,今日成就更应该如此。”
随着守天奴二老一番言词,箫剑生忽然变的平静了下来,心灵忽然空灵了起来,曾经的委屈与杀念似乎被什么力量净化干净,他没有多大的胸怀,只想普普通通活到老,然而在这种大义面前,他感觉自己曾经的想法太过自私了。
赵凌雪一直认真的观察着箫剑生内心的变化,她希望他能接受这一切,希望他能平静之中将一生实力升华,好在他没有让她失望,他真的变了,变成了她希望的样子,直到现在她才放下心来,她小心翼翼的抓住箫剑生的手,低声道:“按照你自己的本心做事便是了,斩仙有生命之忧,或许去了便不返,但这只是一个选择,不管你去与不去,我都支持你,你去我便等你归来,你不去,我陪你厮守到老,此去有可能是十年,百年,如果你觉得孤单,我陪你一起。”
箫剑生没有再犹豫,对赵凌雪笑道:“既然有生命之忧,那我一个人去便是,顺便也见识一下更大的世面。”
紧接着,箫剑生对守天奴二老深深鞠了一躬,平静说道:“我已经做好了选择,不知什么时候动身合适?”
黑袍老人长呼一口气,微笑道:“自然是越早越好。”
箫剑生认真的点了点有,环顾了一圈四周,他看到了一点点被冰雪覆盖的泥井口,想到了人间的遍地沧桑,平静的心渐渐的变成了一片海洋,容纳万物的同时,无限的澎湃能力开始集结而动。
白袍老人笑道:“相信你走之后,吕子婿和苏浅浅会做好这些,放心便是。”
箫剑生笑道:“两位前辈的眼光不错。”
白袍微笑点头,忽然他双手结了一个印,随之箫剑生突兀的感觉到一阵寒冷,身体也轻飘飘的一阵颤抖,似乎少了些什么。
白袍老人淡淡一笑道:“如今乌儿甲对你已经无用,再无法庇护你,所以便散了。”
就在这时,黑袍老人朝着箫剑生神秘一笑,说道:“张嘴!”
箫剑生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照做了,就在他微微张开嘴的一刹那间,忽然一青色之外至他口中飞入,顷刻间,他的思绪变的迷糊起来,他的身体犹如增重了千万金,记忆之中,他开始向着大地最深处坠落而去,同时,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的身体里面游动,一点点洗髓他的经脉和骨髓。
箫剑生恍然大悟,情急之下,他赶紧盘腿而坐。
不多时,瓦不愣山包上多了一个冰人。
就在赵凌雪,屠铁林和苏剑凝三人担惊之时,就听黑袍老人说道:“这世界最坚固的甲便是金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然而那是对于普通人来说的,对于修行者来说,最坚固的甲无异于乌儿化甲,最信赖的莫过于青儿化甲,这两生灵都来自于天外,被我们二人精心蕴养了几千年,终归是要派上用场的,如今乌儿也该解甲归田了,该是青儿披甲的时候了,此去危机重重,终须有些护身之物。”
三人了然,俱是朝着守天奴二老深深一拜。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后,箫剑生的神智渐渐恢复了平静,他缓慢起身,但守天奴二老已经离开多时。
守天奴二老临别之时,他们说想要走着看遍整个人间,还特意辞谢了屠铁林和苏剑凝,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早已有话要说的苏剑凝,直到箫剑生醒过来之后,才依依不舍的看向了他,她有太多的不甘与不舍,毕竟这场相热÷书才刚刚开始,马上又要分离,甚至是永别,然而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她不想干扰到他的想法,正如赵凌雪所说,让他自己按照内心的所愿选择便好。
天空之上的雪花越来越大,朵朵绽放着令人心悸的寒冷,每一瓣雪花落在大地之上,大地之上便多了一份寒意,亿万瓣雪花落在大地之上,大地之上便披上了一层层挥之不去的寒冷,这寒冷让人彻骨,让人生不如死。
当天穹之上被箫剑生一指破开的那个洞渐渐合拢之后,箫剑生悠悠的收回了视线,朝着屠铁林和苏剑凝深深一拜,道:“爹娘,请勿挂念,孩儿已经做好了选择。”
屠铁林重重的点了下头,如鲠在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深深的看了眼箫剑生,提着即将那柄镐向山下走去。
苏剑凝亦是重重的点了下头,手足无措之时,恍然大悟之间,颤抖着手取出一块透着荧光的白玉,小心翼翼的交到箫剑生手中,声音沙哑道:“这块护身符你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