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金最怕温柔的人流泪。此刻他望着面前落泪的梵,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抱歉,吓到你了?”梵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白色的布料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痕,他的眼眶红得厉害,令人心疼。但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依然顾虑着艾金的感受。
艾金心中觉得难受,可他确实无法给梵任何承诺,撒谎哄劝,只会让梵伤得更深。
他走到梵身前一蹲身,用纸巾帮着擦去对方脸上残留的水渍,苦笑着说:“我果然是个恶人。”
梵却摇头说:“你很好。”
“艾金,我不后悔遇到你。”梵轻轻抓住他的手腕,扯着嘴角露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来,“我们只是差一点缘分。”
在遇见艾金之前,梵从没喜欢上过任何一个人。是艾金令他识情爱,知道了心中有一个能牵挂的人,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艾金伸出手臂,给了他一个安慰的拥抱:“梵,你这么好,将来一定会遇见更好的人的。”
梵“嗯”了一声,紧紧地回抱住艾金,很用力。他知道,这或许会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拥抱。
这个拥抱并没有持续太久。艾金坐到梵的身边,问他:“回诺菲林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跟着你。”梵没有思考太久就给出了答案,“你的身体状况还没稳定,我不放心。等你情况好一些了,我再回诊所。”
艾金垂眸道:“你何必折磨自己。”
“我甘愿。”梵道。
这话题越聊越沉重,艾金也不愿再继续下去了,随即又问:“希尔打算怎么办,他有跟你说吗?”
“希尔应该会直接回诊所去,他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梵捏了捏眉心,无奈笑道,“他和他丈夫原本准备今年要个孩子来着,希尔已经在备孕期了,结果一听说能见到你他想也不想就跟着我来了,他丈夫又气又委屈,天天打电话拷问我。”
艾金也跟着笑了几声,道:“希尔也在奔三的路上了,想要孩子的话,现在再不生以后就要遭罪了吧。”
“希尔看起来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梵叹了口气,“我都想象不出他当母亲的样子。”
“有了孩子之后他也会渐渐成熟起来吧。”艾金喃喃道。
梵听他语气里多有感慨,微微低头看了一眼艾金平坦的小腹,问道:“你呢?你打算怎么办?”
艾金淡淡一笑说:“随缘吧。”
尽管他现在能怀孕的几率低到微乎其微,但如果真的想要孩子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比如在黑市里流通的那些禁药,虽然也能略微提升omega的受孕率,但这种药之所以受到政府的管控禁止,正是因为它们的副作用很大,对omega的身体终究不好。
但艾金自己其实也还没有想好。艾金曾经因为邓恩的离世,悔恨过未能和他有一个孩子,但五年过去,他的心态和所面对的现实又有所改变了。回到诺菲林之后,他即将要面对的是案件调查的重启、最高法的重审还有来年的中央议会换届,一定会很忙。在这样的情况下养孩子,会使他更疲惫,除非他把孩子交给保姆去带。
两人又交谈了几句,等梵心情稍微好了一些,艾金才离开。
第二天下午,艾金一行人准时登上了私人飞船。克莱尔带着管家维克托一起来送,肖也赶来送乔希了。
威廉还是没有出现,让乔希有点难过,他和肖久违地拥抱了一下,对肖道:“大哥,你要好好的。”
“放心吧。”肖拍了拍弟弟的后背,在他耳边轻声调笑道,“结婚的时候记得请我们。”
乔希红着脸咕哝着:“你怎么想这么远啊……”
不远处,艾金和克莱尔站在一起,单独讲话。
“希望你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克莱尔淡淡道。
艾金笑道:“陛下放心,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诺菲林需要改变,我很欢迎O星联的进驻。”
克莱尔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现出一丝笑意来:“那就祝光辉党来年换届选举大捷。”
“承您吉言。”艾金朝她微微鞠了一躬。
下午三点,飞船终于起飞,缓缓升空,离开了维曼帝星境内。
24小时后,飞船顺利抵达了孜山星际机场。
本来艾金在这段短暂的旅途中很放松,心情还算不错,可是一下飞船,看到前来迎接他们的人,情绪一下子又坠入谷底。
前来接他们的人,是查理。不仅如此,这个狡猾的老头子还带了一大批媒体,看来是想和他演一出达成和解友好和睦的戏。
艾金一只脚刚迈出舱门,记者们便立刻把一架架“长枪短炮”对准了他,闪光灯亮个不停。
不过,查理似乎已经提前与他们通好了气。记者们并没有急着一股脑围上去采访他,而是举着相机等待查理先说话。
“欢迎回来,我的朋友!”查理面上依然挂着那副和蔼可亲的假面,朝着艾金张开了双臂,语气十分热情。
艾金的眉头剧烈地一跳,并不打算搭理他。在维曼开的那场记者招待会上,艾金已经公开说出了他对查理与邓恩之死有关、并且陷害了他的怀疑。他的这番言论,也的确引导了民间的舆论,给查理带来了很大的负面影响。
面对民间的质疑,查理也做出了一些应对。在他撤回星际通缉令并邀请艾金返回诺菲林的当天,他还同时下达了针对警察厅的肃清令,要求彻查违反警察纪律、参与陷害政府官员的人员。也就是说,他把这个黑锅甩给了警察厅,准备找一个倒霉的替罪羔羊,好把自己撇干净。
但即便查理这么做了,民众也不一定会选择相信他。因而,艾金回到诺菲林之后对待查理的态度,或许将会继续左右民间针对查理的负面言论。艾金想,也许这就是查理带着一堆记者前来“堵截”他的原因。
查理想让艾金对他示好,来重新获取民众的信任,挽回自己的声誉。
然而,查理要演戏,艾金就不得不陪着演。他尚未翻案,也未能复职,现在不是一味和查理对着干的时候。他们之间的仇怨,可以等艾金找到查理和R.B存在不正当交易的证据之后,再慢慢地来算清。
反正艾金已经等了五年,不差再多等一段时间。
尽管心中万分不情愿,艾金却还是只能装作愉快豁达的样子和查理拥抱了一下。但他实在是对查理感到极度反胃,所以这个拥抱只持续了一秒。
身周的闪光灯以极高的频率闪烁着。艾金知道,这群人应该已经把他和查理的拥抱拍了下来,通稿估计早就提前写好了,过不了五分钟,这张象征着“友好”的照片就要传遍星际网络了。
艾金勾起唇角,几不可察地冷笑了一下,转而面向黑洞洞的镜头,高声宣布道:“我回来了。”
他回来了,为了他和邓恩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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