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朵不知道姐弟两人就要被卖入香楼。
也不知道香楼是什么玩意。
其意志已经进入混沌,或许在思考着哲学三问也说不定。
只是每隔数个时辰就会被撬开秀唇,吞下些许药剂。
随军大夫心思感慨,这两兄弟一个比一个秀气,比富贵家的小姐还秀气,胡人也有大好头颅。
建康城的贵胄真他娘有福气,自己说不得也要攒个半年银两,好光顾下两兄弟的生意,将这份缘结个因果,就是这香楼的消费真他娘的贵。
香楼,号称建康第一楼,御道东西各分出三条巷子。
东边是有名的乌衣巷,西边是惊艳的白马巷。
而香楼占着白马巷东边第一间产业。
对望乌衣巷,绝对的销金窟,一夜销千金。
寿阳到建康急行军不过半日功夫,这支辎重队载货很多,车尾衔接有数十车。
领队的将领急着赶回建康领功,车队行速倒也不慢,到了第二天晚间已经能望着建康城的城头。
家姊一路昏迷,气息却是匀称不少,慕容冲心下惊慌,越近城门越心慌。
不知道卖入香楼具体怎么个惨法,这些南军看自己的眼神总是跟看一盘红烧肉差不多,想到在符坚那里收到的屈辱,慕容冲不由得浑身颤抖,要是姐姐醒着的话或许能拿个注意。
车马进了南篱门,很快分作数路。
其中一路过朱雀门直行。
一路往东走乌衣巷,一家一家走过,接着抵近东府城。
押着慕容朵的一路从御道绕道白马巷,不一会就停下。
慕容冲绝望的看一眼家姊,又望一眼大书香楼两字的台阁,幽怨悱恻,见之都要生出怜悯之心。
慕容朵被卫士挑肩一扛,进院去了,丝毫没有被卖的觉悟,大概这就是最痛心的咸鱼翻身。
慕容冲跟在后头,打量起名满天下的香楼,居中独楼高三层,绸锦绕梁,花灯无数,比长安不知道富贵繁几。
独楼东侧庭院林立,鳞次栉比,曲水流觞,好一派如临仙境。
相对中间的独楼巍巍,东边的庭院豪奢,西边的矮楼就太过寒酸。
慕容冲心思落定,想来自己姐弟作为新人,此矮楼应该就是自己的落脚处吧。
如果慕容朵此刻醒着的话,恰好又站在独楼上,便能一眼望到独楼后面的秦淮河。
后世艳名昭昭的秦淮十里胭脂,多少文人骚客投篇其中。
慕容冲在独楼见到香楼的主事人和一行工作者,老鸨姓刘名春来,年轻的时候也是建康一支花,而且是花中花,年老色衰以后隐于幕后,为整座香楼劳心劳力。
辎重队的卫士很爽快,领了赏银欢快离去与大队汇合,趁着封赏的尾声在上官面前露个脸。
刘春来打量眼前一昏一醒两个少年,双眸如金银一般闪着光芒,好物事能换钱,源源不断的钱。
慕容冲如芒刺在背,繁重的甲胄压得他气喘,汗滴滴落后背,让他有一些难受。
一道粗犷声音让他解脱,却同时又让他的心更提起三分。
“刘妈,听说香楼来了新货,爷爷特意来尝个头鲜。”
刘妈努嘴示意货都在这里,口中没好气道:“这不是刘将军嘛,货可以随便挑,不过先付钱。”
北府军的丘八好吃白食,手脚没个轻重,有以刘劳之为最,每次都折腾的姑娘遍身伤痕,数天接不了客,刘春来自然没有好脸色给。
刘牢之指着慕容朵姐弟来回滑过数下,在慕容冲几乎绝望是时,最后指着慕容朵说道:“就这个,晕的好,不会反抗。”
说完抛出一块银锭,不等刘春来答话,扛起慕容朵进了东面别院。
慕容冲心下为姐姐祈祷,那大汉看起来就凶神恶煞,杀气满盈,只能希望姐姐吉人自有天相。
刘妈打断慕容冲的思绪,挥手道:“你去给刘将军房中送些果盘过去。”
慕容冲听的牙关打颤,本以为躲过一劫,最后还是要面对这个魔鬼,心下如何不惊恐,硬着头皮端过一盘时令蔬果。
外看东面别院已经豪华无比,内里的装饰更让慕容冲瞠目结舌。
五花繁色的鹅软石扑就得小径,大小几乎没什么差别。
弯曲小河沿着小径水流漴漴作响,两旁不知名的贵花木遮望繁眼。
慕容冲没什么心思赏景,何况他在长安城见过的富贵可不算少。
他一边端着果盘,一边留意脚下步伐,让自己的脚步尽量不要发出声响,一路摄手摄脚靠近刘将军所在房间。
哐嘡声,是甲胄掷地的声响。
嘶嘶声,是绸缎撕碎的声响。
呼呼声,是野兽粗犷的欲望。
可以想象房中是何等场景,慕容冲不知道是不是该敲门,怕惹恼恐怖大汉从而遭祸。
正当慕容冲在敲门、不敲门间徘徊,吱呀一声房门打开。
一个全身毛绒的裸露汉子出现在眼前,嘴里骂骂咧咧。
“老子今天雅兴,才想尝尝分桃滋味,没想到香楼玩这花头,最后还是给爷爷整来一个小娘们,还他娘的是女人破事时候,真他娘的晦气。”
一想到今天霉运当头,刘牢之就觉得晦气,骂骂咧咧开门打算去独楼找回场子。
开门一见门口站着的少年,惊为天人。
肤若凝脂美目生辉,面若桃花欲语还休,大抵不过如此。
他老刘再有福气也只能想到这么几个词,还是从往年跟着谢帅春游偷师来的,这香楼做事还算厚道嘛,知道再送一个过来弥补一二。
……
……
慕容朵缓缓转醒,大病初愈虽然虚弱,精神却是最佳状态,伸手一摸。
怎么又是床?
慌乱中惊坐起,低头一看比上次还夸张,全身脱个精光。
慕容朵喃喃道:“这身材真好,该凸的凸,该翘的翘,想啥呢?这是哪里?我怎么没穿衣服,不会被~~了吧。”
慕容朵左右确认过无数遍,自言自语道:“原来是大姨妈来了,那肯定什么也没有发生,再说全身没有半点异常,除了退烧后的无力感。”
突然一道淫靡之声响起,有些类似牲畜厚重的呼吸声,间杂一个少年的哭泣声,慕容朵反应过来这是小弟?
慕容朵不知道发生何事,艰难起身找件衣服穿上,往出声的大厅缓步移动过去。
口中喃喃道:“小弟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情。”
短短数十米距离,比前世走过的北京到上海还要远,一步一停歇,时间仿佛也在此刻静止。
大约过了半柱香时间,淫靡之声骤止,慕容朵只听到房间吱呀一声打开。
一个沉重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踏在她心窍上,小弟的哭泣声也静止了,世间在无半点声响。
慕容朵终于爬到小弟身边,将少年秀发拢了拢,将少年搁在自己的肩头,轻拍后背,恨恨道:“是谁?”
少年只是眼神呆滞,紧咬牙关,不说一句话,不吐一口气息。
慕容朵有些担心,温柔道:“小弟,让你为姐姐受委屈了,我一定会查出这个人,让他付出代价,我们身在何处?”
慕容冲木然讲述着缘由,仿佛第三者陈述一个别人的故事,却丝毫没提适才的事情。
慕容朵这才知道自己又晕过去,才知道眼睛一睁一闭已经是南朝显国的俘虏,如今更是被卖入青楼为妓。
路上虽然醒了一次不过也是迷迷糊糊毫不记事,而此时时间已经过去一天一夜。
对照大姨妈来的事情,慕容朵已经大致捋明白。
因为来了月事,又经寿阳战场可怖一景的惊吓,这具本就体弱的身体如何吃得消。
所以又是一晕就是十二个时辰,也正是因为大姨妈来了才从陌生人虎口脱生。
小弟不愿意说出名字,或许是顾虑对方的势力,但是老娘记住你了,看我搞不死你。
待力气恢复的差不多,慕容朵将小弟安排妥当,重新装束一遍。
不再套上盔甲,依然是束胸儒裳的男子打扮,好一个逍遥世间公子无双。
慕容朵一步跨出房门往独楼走去,香楼的情况也从小弟口中得个大概,她倒要看看有何妖魔鬼怪。
独楼高楼,听不如见,慕容朵自小弟那里听到独楼繁华时不以为意。
慕容朵前世的经验厚重,摩天大楼,白金汉宫,科技殿堂,碧游穹苍,什么没见过?再如何繁华到了自己面前都要通通现行。
此刻见到独楼伫立院中,慕容朵还是被震惊到了。
不是建筑的艺术与架构,也不是材料多新奇,更没有科技点缀,只是单纯的繁杂和华丽。
复杂的雕花刻纹,无数织来绕去的绸缎,胡里花哨的花灯点缀,初刻的惊诧后,慕容朵只想说两个字,浪费。
慕容朵在独楼中央大厅见到刘春来,这个让小弟在美色上备感压力的老女人。
传说中的花中花魁。
即便年老色衰,慕容朵也能看出往昔风光模样。
岁月能侵蚀掉脸蛋,也能侵蚀掉身段,唯有岁月才能不被岁月侵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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