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为了今晚行动,凌若付出巨大的牺牲,不仅早做筹谋,晚饭还特意没有吃太饱,毕竟——怕吃撑了走不动。
对方既是偷盗,自然要选在夜深人静时。
海宁县五更宵禁,常人未至三更便早早回家安歇。
整晚都蹲在石桥广场听人们唠家常,她发现这里当真是个获取情报的好地方。
两位上了岁数的大娘在河边闲聊。
“最近我那条街里来了个漂亮姑娘,那身段,那姿容,当真少见。”
“新搬来的?”
“倒没有,你可还记得伍子?”
“城北燕木匠家的儿子?”
“对对,是他。”
“这孩子也怪,家中世代做木工,到他这非要念书,给他爹愁的唷。怎突然提起他?”
“刚才说的那貌美姑娘,”大娘一副恍如知道什么内情的模样道,“最近总是出入他家。”
“哎?莫不是讨上的未来媳妇?”另一位大娘双目一睁,看上去来了精神,立刻掏出一把瓜子分过去,“这小子平时蔫蔫乎乎,没想到还挺厉害。”
“你傻啊,他家那么穷,谁愿意嫁过去?再说姑娘貌美,穿戴不菲,怎么可能看上他!”
“那怎么……这可奇了怪了。”
“咚”——“咚咚”,锣鼓三声,一慢二快,已是三更。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高处有利于观察,海宁县城墙之上设有瞭望塔楼,寻常有官差当值,以凌若的身份应当不能自由进出,况且距离太远目力不及。再者,若是真的发现蛛丝马迹,定然要快速追踪。可以她三脚猫功夫,连自己都不一定保护的好,何况飞檐走壁。好在县城西北地势略高,寻个能俯瞰又不大远的高地还是不难的。
自上午与粮店伙计问话后,凌若就一直琢磨要如何抓“贼”。可终究是纸上谈兵,等真来到粮店附近发现实际地形并不如预想那般。排除城墙上瞭望塔楼,便只能考虑房顶。这让凌若感到头痛,总不能让她私闯民宅吧……看来躲得过飞檐走壁,躲不过上房揭瓦。现在她面临的第二个问题是——如何上房。
虽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终归是个女子,对凌若来说爬树跳房当真头疼。
粮店后面堆积不少杂物,要是顺着爬上去,兴许能上房。只是她这身白衣怕是保不住咯。
借着杂物错开的高度差,凌若慢慢摸着往上爬。终于手已经能够到瓦片,距离成功就剩几步。若是借着脚下杂物直接上,还有些困难。凌若寻了个角度,双臂一撑,腿登着垫脚杂物顺势上跳。成功上房!
只是海宁民居都是尖角房顶,有些坡度。刚才上跳时猛地一用力,数枚瓦片向下滑落,连刚才最上面垫脚杂物也歪下去不少。上房容易下房难,一会又得发愁了。
凌若猫在坡面上稳住身形,慢慢俯下身体,只露出一双眼睛。接下来就是等偷粮小贼出现。
“咚——咚咚咚!”又是一阵锣声,已是四更天,一个人在上面等这么久,眼皮开始打架。别睡,睡着就白来了。
又是过了许久,约莫五更天。粮店下方终于有些声响,凌若忽然有了精神,悄悄靠近房顶。她动作极轻,生怕发出动静被对方发觉。只是房顶视线远不如预期,房檐太宽,正下方门口位置什么都看不到。她不敢越过房顶下到前半段房坡,怕被发现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担心自己会摔下去。她可不想年纪轻轻便因公殒命。
静观其变。
没多会,凌若果然瞧见一个碗在空中飞,里面装满稻米,与伙计所说一般无二。
还真是“闹鬼”,心脏狂跳,要说不怕那才是骗鬼。好在,她也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水禾村的水鬼了解一下?她调整呼吸,告知自己别怕,别怕……
仔细观察“飞碗”行迹,“飞行”速度不紧不慢,怎么看都像是由人拿着在走。如果不是闹鬼,莫非是拿碗的人会隐形?先前在水禾村时已见识过各种仙道术法,即便有人会隐形倒也不觉得诧异,只是若真有此功法,何必偷盗?
“飞碗”渐渐远离视线,凌若心急万分,到眼前的线索焉能看它断掉。她快步跑回上房时的杂物堆,希望借此下地。一个没留神脚下踩空,眼看着从房顶滚了下去。
得……这回真能下去了。凌若不由绝望的闭上双眼,希望别毁容,或者脑袋别摔坏……
在摔下房顶——刚体会什么是“空中飞翔”的瞬间,一位黑衣男子从天而降,单手将她揽入怀中,旋即轻点脚尖安然落地。
哎?得救了?
腰间异感使得她赶忙睁眼,此刻侧颊贴附丝绸之上,这块布料材质上乘,极致柔滑,让人忍不住要摸一下。缘何活着,为谁所救早已被抛至九霄云外,她已然对着眼前“布料”伸出魔爪。
“咳。”
“啊”听到声音,凌若吓得赶忙将手收回,唔糟糕,还没享受到。不对……眼前这可是个人啊!意识到刚才失礼行为,少女脸颊绯云飘起,轻轻推开对方道“多,多谢相救。”
“嗯。”
恩人的回应好平淡,于是好奇抬头看向他——“道兄?!”
闻声,对方反问道,“什么盗凶?”
面前这位黑衣黑帽,看不到面容。但也就因头戴帷帽,凌若才以为此人是当日在水禾村外救她于危难的道兄。
“你不是……?”话语未尽,凌若重新观察此人。他,一袭黑衣,一顶黑纱帷帽,周身散发冷峻气息,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抑或常人根本无法与之相近。
而道兄,若非必要,他平日话亦简短,却不会给人难以接近之感。
离开水禾村到海宁县也有好些时日,从未见有第二个人戴帷帽。在她心中已将这种装扮和道兄划等,可是今日,显然是在告诉她此法不可行。
“是我认错人了,多有得罪。”
“认错人?”对方口气极冷,“你除了我,还认识谁?”
这一问,把凌若问的一头雾水。
“额,请问我与你,有见过吗?”
“哼。”黑衣少年冷哼一声,并未作答。
冰冷的气息、尴尬的气氛,令她无所适从,该说什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