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在翻看手里的资料。
这种出其不意的作风,和总是如此贴合我处境的出现时机,除了陆墨城不做他想。
我心情有些复杂,没有丝滑地顺着张长山的话聊下去,而是又愣了一次神。
我想到陆墨城昨天突如其来的愤怒,是因为觉得他做了那么多我却不够信任他吗?
是觉得自己的付出毫无意义了吗?
我下意识地将手下散乱的资料重新摞好,摆放整齐后放在距离右手边十公分的位置。
“很抱歉,张总经理。”我十指交叉,摆放在桌子上,“拂露浓华拒掉订单以后,大部分设计图就被别的公司买走了。”
张长山瞪大双眼,惊呼道:“这不可能!”
随后意识到自己的不妥,干巴巴地解释说:“我的意思是,从我们产生误会到现在才将将一天,准确来说甚至不会超过二十四小时。我原先对贵公司有些偏见,总觉得你们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没想到采影的设计图这么好卖,实在是太让人意外了!”
他一开始的语气里还夹着僵硬和尴尬,说到后面越来越流畅,最后的话里实打实含着敬佩。
不再浮在面上,而是真情实意地感叹道:“后生可畏,宋小姐年纪轻轻就能有这种手腕和魄力,真是令人佩服。”
我心说,原来采影给人的印象是关系户么?
张长山一拍桌子,抑扬顿挫道:“这样,我再追加五千万订单,现在就签,我也不要你们先提供设计图了,采影的设计我信得过!”
我促狭地看着他:“这是下季度的订单吗?”
张长山掩饰性假咳,尴尬地喝了一口茶。
俗话说的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我这边刚把张长山送走,采影被拂露浓华退单的消息就传遍业内。
楼听澜听说这个消息,第一时间杀到采影的办公楼,指名道姓地要苏安灿给她设计一套珠宝。
接待处的人不知道苏安灿已经离职,一个电话打过去,问首席设计师有没有时间来接待一下私人VIP。
苏安灿打电话跟我说她已经进组了,脱不开身,让我去处理一下。
“芸啊,真不好意思,还给你添麻烦了。”
我说她是个傻姑娘:“说这干什么。”
楼听澜等在贵宾室里,手上戴着鸽子蛋大小的闪亮钻戒,全身上下每一块皮肤都有如剥了壳的鸡蛋,周身充斥着精心培养出来的精致和富贵。
“好久不见啊,楼小姐。”
楼听澜漫不经心地抚弄她的美甲,语气高高在上地说:“怎么是你?苏安灿她自惭形秽不敢出现,所以派你来冲锋陷阵了?这就是你们对待SUPERVIP的态度?”
我根本没搭理她,也没想拿出服务行业的态度。
径直在她对面落座,以一种压迫性的姿态凝视她。
“楼小姐此行的目的你我都心知肚明,最起码今天、此次,你不是采影的客户,没有资格以上帝自居。想说什么就直说,说完出门右拐直走不送。采影的首席珠宝设计师很忙,不像您,有大把大把的空白时间。”
“那是。”楼听澜冷笑一声,“毕竟有些人生来就是贱人,命贱人贱脸贱,一生不走上运,简称下贱。”
“你采影又是什么避风港吗?一个连到手的订单都能丢掉的野鸡公司罢了。我看你长得还不错,不知道你和苏安灿的这张脸在你们的成功路上铺了多长的路。”
说着,她憋着嘴四处环视,一副评头论足的模样,十分刻薄。
刘晨昊说她是十几岁就出来混过的,真是半分都没多冤枉她。
“啊,对了。”
楼听澜捏着她的白色手包走到一半,又停下来做作地做了一个超模定点转身,翘着兰花指一脸“高贵冷艳”地通知我:“下下个月我要参加颁奖典礼,记得让苏安灿上门给我送设计图哦。”
“做一个名媛贵妇真的累,娱乐圈里的活动死命地要拉我去撑场子,好羡慕那些过气的小明星哦,清闲。”
说罢,扭着臀花枝招展地走人了。
我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听的开心吗?”
“开心。开心地我要疯了。”苏安灿咬牙切齿地说,“芸,那场颁奖典礼我也要参加,你能不能给我设计一套配饰?”
我点头:“可以。务必要赢。”
“嗯,一定会赢。”苏安灿隐约有点笑意,而后又有些担忧地询问我:“她说的丢订单是怎么回事?”
我淡淡道:“没事,‘误传’而已,有人想搞采影。”
多年共事的默契让苏安灿很快抓到我的重点——那个连发重音的“误传”。
苏安灿叹气,发感慨道:“生活真是一团麻,事情连着事情。”有人远远地叫她,苏安灿跟我道别:“芸啊,到我的戏了,我先走了,拜拜。”
这波关于采影的退单传闻来势汹汹。
一开始只是在珠宝设计业内疯传,拂露浓华还在官网郑重其事发布了和采影的合作通稿,做过一波力度足够的澄清。
可是还没两天就有很大一批订单出了问题,不是没人定做设计,而是定做的人太多,原材料供应商仿佛说好了,一夜之间之间全都没了今年几个主打设计都急需的关键蓝宝石。
汪明睿急的头发都白了几百根,乍一看上去像是赶时髦染了年轻人中流行的奶奶灰。
我想去找刘晨昊商量一下接下来的办法。
如果这个坎儿过不去,采影不光是要赔钱,信誉也会受到极大影响。
国内的珠宝设计市场竞争激烈而残酷,一个虽有出色设计师,但是不能保证稳定按时完成订单的公司是没有出路的。
可是到了宏天楼下,我又有些踌躇。
陆墨城孤零零躺在床上,摸着我睡觉那边的床单的图像突然闯进我的脑海,清都清不出去。
我在车里坐了两分钟,把要不要上去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来回地想。最后决定先回一趟别墅,看看陆墨城有没有什么说法。
毕竟我们是合作伙伴关系,为合作伙伴扫清前进路上的障碍,是合作关系本身包含的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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