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府已经落魄到这步田地了,皇帝竟还不肯放过百里家,百里凉歌眸中快速闪过一抹愤怒之色。
封池溟一向嚣张跋扈,冷酷邪佞,手起刀落时自有人丧命,可如今却百般温柔,纡尊降贵亲自扶着百里凉歌,能有这般尊荣的,恐怕百里凉歌是第一人。
一众禁卫军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下巴都快掉了,溟王这是转性了?
整个百里府挂着飘来飘去的白绫,府内充斥着悲凉的气息,百里府本就人丁单薄,此刻更是显的愈发悲凉了起来。
大厅中,放置着百里无山的牌位,一副棺材摆在正中央,张叔跪在一边,抹着眼泪,低声抽泣,烧着纸。
百里凉歌眸中沉痛,她松开封池溟的手,一步一步脚步艰难的挪动到了大厅的正前方,对着百里无山的牌位,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上身匍匐在地上,呜咽的哭了出来。
“皇叔吉祥。”
封池溟的声音传来,百里凉歌似乎才看到坐在一旁的皇帝,她抬起头看向了皇帝,眸中充斥着绝望的神色。
百里凉歌甚至忘记了给皇帝行礼。
皇帝颇为善解人意,站起来,走到百里凉歌的面前,宽慰的说道:“朕一听说百里太医染了霍乱,立刻封锁百里府,派人专门照顾百里太医,用最好的药材,吃穿都用最好的,百里太医走的很安详,你节哀。”
安详?
百里凉歌心中冷笑了几声。
若皇帝真想保护百里无山,又何不将百里无山送出京都,‘城外十里别苑’这六个字早就传遍了大江南北,救活的人也不计其数了!
当百里无山染上疾病的时候,皇帝立刻以保护百里府的名义将百里无山囚困在百里府,让百里无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而后威胁百里无山交出那件东西!
若百里无山不交出来,百里无山只能不治身亡;其实就算是百里无山交出来,皇帝也必然不会放过百里无山。
单凭皇帝这么几句话,便将皇帝囚禁百里无山的行为解释为皇恩浩荡,若非知道其中的缘由,百里凉歌都忍不住感动了。
节哀?
让她如何节哀?
她百里凉歌在外,救治了那么多的病患,单一点青霉素就能救活百里无山,可皇帝却硬生生的夺走了她治疗百里无山的时间,甚至她连百里无山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越是这样想,百里凉歌心中郁气便越是浓烈,她站起来,眸中闪烁着几分愤怒的火药味:“你……”
这个你字刚刚说出来,百里凉歌就被封池溟打断了。
封池溟往前一步站在百里凉歌和皇帝中间,挡住了百里凉歌的视线,对百里凉歌说道:“还是准备你爷爷的后事吧。”
百里凉歌眸色平静了几分,这才转身又跪在了地上,没再与皇帝有所争执。
皇帝皱起眉头,疑惑的看着封池溟的背影,封池溟怎会与百里凉歌纠缠在一起?难道他们两人已经勾结在一起了?
思及此,皇帝又对百里凉歌说道:“朕知这次治疗霍乱,你当居首功,朕自会赏你,当务之急是先办好你爷爷的后事。”
百里凉歌最终还是朝皇帝躬了躬身子:“谢皇上。”
皇帝离开了,大殿中只剩下了百里凉歌和封池溟以及张叔三人,张叔急忙跑过来拉着百里凉歌上下看着。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最近可还好?”张叔满脸泪痕,双眼通红,明显是哭过好些天了。
百里凉歌安抚的拍了拍张叔的手臂:“张叔,我没事。”
“老爷,老爷他……”张叔又哭了起来,指着棺材,泣不成声。
百里凉歌拍了拍张叔的后背,安抚道:“张叔,你累了好几天了,去休息一下吧,这里交给我就可以了。”
张叔也实在是支撑不住了,见有封池溟在,百里凉歌不会出什么事,他点了点头,抹着眼泪离开了。
封池溟却看着皇帝离开的方向,眯起了双眸,皇帝竟没问自己究竟为何与百里凉歌在一起,难不成他心中已经有所计较?
百里无山的丧礼举办的很隆重。
所有达官显贵皆来参加,百里凉歌披麻戴孝,封池溟寸步不离,更是让众位官员们各个惊叹,即便是宫中的箬竹,也不如百里凉歌这般得溟王的照拂。
其中不乏真心敬佩百里无山的人士,前来祭拜,百里凉歌一一好生款待,就算是封寒轩的到来,百里凉歌也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
大秦以孝为先,百里无山即已亡故,百里正宏一家若不出现恐会惹天下人唾骂,所以,当百里正宏一家人出现在百里府的时候,百里凉歌并不觉得惊讶。
张叔情绪倒是十分激动,他直想将百里正宏赶出去,张叔拦住了百里正宏,谢氏和百里以沫,气愤的吼着:“谁允许你们进来的?!”
百里正宏一家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周围宾客更是对他们指指点点。
“张叔,你让我们过去吧,我终究还是爹的儿子,我得给我父亲送终啊!”百里正宏的眼泪说来就来了,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爹,孩儿错了,孩儿悔不当初啊!”
百里正宏这番做作的样子,倒是糊弄了一些人,张叔反倒成了阻止别人尽孝了。
张叔气哼哼的说道:“老爷活着的时候,你不来,老爷现在没了,你现在来还有什么用?!”张叔是铁了心不让百里正宏一家人进门。
可这时候,百里凉歌清清凉凉的声音传了过来:“张叔,让他们进来吧。”
张叔转过身子为难的看着百里凉歌,想要辩驳:“小姐啊……”
百里凉歌朝张叔摇了摇头,这个头,百里正宏该磕!
张叔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让开了路。
讲过百里凉歌身边时,百里以沫冷冷斜了一眼百里凉歌,面上十分悲痛,可心中却十分高兴,这些给百里凉歌撑腰的人,又少了一个。
百里凉歌越是倒霉,百里以沫心中就越高兴。
百里正宏一家三口给百里无山磕了头,百里正宏转而看向百里凉歌:“凉歌,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往后的事情,交给大伯来办吧。”
大伯?
百里凉歌心中冷冷哼了连声,他还知道他是自己的大伯?他何曾将自己当成侄女过?
可毕竟自己只是一介女子,百里正宏这般说也合情合理,但百里无山的丧礼,她又岂会假手他人?
百里凉歌摇头说道:“爷爷的事情,溟王已经办好了,不需左相操心。”
百里正宏早便看到默默守在百里凉歌身边的封池溟,此刻听到百里凉歌这般说,百里正宏也没有坚持下去的理由了。
只是,百里凉歌这一声左相,生生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外人难免会有所说道,但此时,却又不是理论的好时机。
“即是溟王安排,我也就不便插手了,劳烦溟王了。”百里正宏隐含的意思便是并非他不想操办百里无山的丧礼,只是溟王插手了,他又岂敢武逆?
谢氏和百里以沫又鞠了一躬,这才退了出去。
百里凉歌看着百里正宏一行人离去,心中冷笑连连。
百里无山的丧礼上莫名多了很多来客,许多都是被百里凉歌救过的病人,他们都送来了安慰,百里凉歌一一接受。
百里无山下葬的那一日,百里凉歌哭的歇斯底里,最终晕倒在封池溟的怀中,已然传播开来,众人皆感叹百里凉歌对其祖父百里无山感情至深。
足足有半个月,百里凉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药馆关着门,不曾营业,直到皇帝在皇宫设宴给百里凉歌送来请柬。
为百里凉歌的庆功宴,已经拖延了许久。
百里凉歌看着手中的请柬,嘲弄的勾起了唇角。
“你若不愿,自可不去。”
身后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百里凉歌回头看到来者,顿时露出了笑颜:“爷爷,你怎么起来了?”
百里无山此刻脸色虽然苍白,气喘吁吁,但已红润了很多,精神也好了很多,一双眼睛倒是清亮的很。
也幸亏自己孙女提前想到让自己借助此次霍乱事件假死,让皇帝放松警惕,百里无山才暂时得以保全性命。
百里凉歌其实也是在刘氏性命垂危的时,才想到的这个问题,霍乱若是全面爆发,皇帝必定采取措施,百里无山被困京都,皇帝必然趁此,要挟百里无山。
所以百里凉歌才提早让封池溟派人给百里无山送了信,还将青霉素的使用方法告知百里无山,又找了一具尸体代替百里无山,这才混过皇帝的眼目,顺利完成了计划。
“躺太久,该起来活动活动身子。”百里无山在百里凉歌的搀扶下,坐在了椅子上,又说道:“凉歌,皇帝请你进宫,必定有所图,还是不去为好。”
百里凉歌本不想去,但她向自己有功于社稷,已经声名远播,就算皇帝想对百里凉歌怎样,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她倒是想看看,皇帝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宽慰百里无山道:“爷爷,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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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