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外面这样对峙下去也不是个事。”
“他们,他们怎么敢?”
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女子,穿着一套淡白色的衣裙,脸上怒气顿生。在她面前站着一个人,就是寿宁侯张鹤龄。而坐在那里的女子就是目前大明朝最尊贵的女子,弘治皇帝的皇后,正德皇帝的嫡母,现在的张太后。
今年50岁,不过保养的很好。
张太后前半生的命很好,嫁给太子的弘治皇帝,后来顺利成为了皇后。弘治皇帝一生未纳妃子,后宫当中只有张太后一个人。后来他们的儿子正德皇帝登基,张太后作为嫡母也是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太后。这是真正的顺风顺水。
但儿子登基之后,情况开始出现变化。
正德皇帝性格跳脱,并不是一个安分的人。而且正德皇帝对于自己的舅舅,张鹤龄和张延龄两个人非常不喜,包括太后给他选择的皇后,正德皇帝也非常不喜欢。正德皇帝不是一个受得了约束的皇帝,不管是张太后,还是朝臣,正德皇帝都不希望他们太过约束自己。
结果是母子之间关系紧张。
不过就算关系再怎么紧张,两个人也是亲生母子。可是自己儿子31岁就英年早逝,而且还没有留下子嫡。无奈之下只能是从藩王选择一个人继位,张太后心情怎么可能好。
但既然选择了,张太后对于新皇真没有什么想法。张太后是真的没想过打压新皇,或者自己垂帘听政。张太后真没有那样的政治手腕,也没有那样的政治野心。
皇宫的主人,终究是皇帝。张太后虽然因为一直受宠,所以性格骄纵一些,但也明白这个道理。以后皇城的主人,将会是马上要登基的朱厚熜。就连自己这个太后,以后在皇宫当中也要看新皇的脸色。对于这一点张太后看的很明白。
可是现在杨廷和他们闹的是什么。
在行殿直接给新皇一个下马威。
这是要增加新皇和阁臣之间的矛盾,还是要增加自己和新皇之间的矛盾。新皇早点登基,稳定京城局面,对于谁都好,包括对于张太后。
如果新皇迟迟无法登基,那么目前代行皇权的内阁有利,却不利于张太后他们。
“嗣皇性格如何?”
张太后询问张鹤龄。
在迎接朱厚熜的钦差队伍当中,就有寿宁侯张鹤龄。张鹤龄挠头道:“未有过多接触,然观其行事,端庄稳重,礼仪周到,遇事不乱。”
“懂礼就好。”
张太后连连点头。
正德皇帝虽然是自己的儿子,但性格跳脱,连自己这个亲生母亲都不好管。如果新皇也如此,那么自己更不好管,毕竟新皇不是自己儿子。如果是懂礼的,愿意守礼的,那么什么事情都好说。
自己是太后,新皇只要守礼,那么自己的利益就可以得到保障。
张鹤龄着急得道:“太后,外面已对峙几个时辰,放任下去必会发生大事。杨介夫(杨廷和)让礼部如此强硬,不给嗣皇台阶下,可如何是好?嗣皇虽是孩子,但也是新皇,不可如此轻慢。等嗣皇继位,必然怨恨杨介夫,会引起朝政混乱。”
“你是何意?”
张太后瞥了一眼张鹤龄。
张太后就是一个小女人。因为前半生顺风顺水,因此也没有经历过太多风波,更没有什么政治野心。整体来说张太后此人没什么太多的缺点,也不像吕后、慈溪他们有强大的权力欲。张太后最被人诟病的就是太宠自己的两个弟弟。弘治皇帝活着的时候,张鹤龄和张延龄两兄弟几乎把皇宫当成是自己的家。而且在外面仗着张太后嚣张跋扈。
正是因为这种跋扈,所以正德皇帝才会讨厌自己两个舅舅。弘治朝、正德朝,不知道有多少言官弹劾过张家兄弟两。要不是张太后压着,这两个人早就剥夺了爵位。
张太后实在是太了解自己的弟弟。
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主。现在嗣皇和杨廷和为首的阁臣对上,其实和张鹤龄这样的外戚没什么关系。双方人脑子打出狗脑子,那也是他们的事情。张鹤龄、张延龄的张家就是外戚,在明朝政治体系当中,不要说和文官对峙,甚至都不如已经没落的勋贵阶层。
只不过弘治皇帝当年对张太后非常宠爱,爱屋及乌抬举了张家,才让张鹤龄、张延龄他们水涨船高,成为了勋戚阶层当中地位比较高的人。
但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不仅适用于臣,更适用于宦官,以及外戚。相比起来勋贵阶层,虽然已经没落,但他们是真正的和明朝同命运。勋贵阶层只要没有犯太大的错误,那么皇帝都会宽恕他们。因为勋贵阶层是大明朝的功臣阶层,皇帝为了名声,也不好对他们太过分。
所以新皇要登基,外戚和宦官是最着急的。
“太后,此时正是需要太后一言而决,只有如此才可解决嗣皇和杨介夫的纷争。嗣皇也可明白,在这皇城之上,谁才是嗣皇后盾。”
“嗣皇即已确定,就是吾之子。吾即刻下旨,许嗣皇在行殿继位。你带着哀家旨意,去行殿见嗣皇和群臣。”
张太后缓缓开口。
“臣领命。”
张鹤龄大喜。
去安陆的时候,张鹤龄其实很想在新皇面前刷脸。可惜当时人太多,他又是一个外戚,不好做的太过分。毕竟自己的亲外甥刚死不久。但张鹤龄是非常愿意“跪舔”新皇的。
正德皇帝登基的时候,张鹤龄其实是很高兴的。姐夫当皇帝和外甥当皇帝,应该说外甥当皇帝更好。因为外甥和舅舅,最起码还有血缘关系。可是正德皇帝就是看着张鹤龄他们兄弟不顺眼,动不动就训斥他们。要不是张太后护着他们,正德皇帝恨不得废除自己舅舅的爵位。
正德皇帝不喜欢两个舅舅,连带着他们两个人在勋戚当中也是非常没脸。
正因为张鹤龄经历过正德朝,所以比谁都明白皇帝的信任对于外戚有多重要。现在新皇和阁臣对峙,对于他来说就是最好的机会,一个可以讨好新皇的机会。
行殿外,袁宗皋和礼部官员互不相让。
时间越久,双方越来越没有耐心。在迎接朱厚熜的群臣当中,不少人已经对于毛澄腹诽,对于杨廷和满腹牢骚。不要说是现在,钦差队伍去兴王府迎接朱厚熜的时候,不少人都认为应该以“天子礼”迎接朱厚熜。因为对于大部分官员来说,既然已经确认朱厚熜这个嗣皇帝,那么朱厚熜就是天子。当时毛澄就反对,认为朱厚熜还没有登基,不应该使用“天子礼”。
人和人不完全一样,想的也不会一样。
毛澄是礼部尚书,考虑的是礼法的尊严,要维护大明礼法。而大部分臣子心中,新皇就在那里,他们恨不得赶紧抓住新皇,在新皇面前拍马屁。就算碍于脸面不好做的太过分,但也不希望和新皇对峙。在明朝这个君主权力空前强大的朝代当中,并不是所有的臣子,都有毛澄这样的胆量,敢给新皇如此的下马威。
“哒哒哒————”
就在双方都下不来台的时候,一阵阵马蹄声响起。
寿宁侯张鹤龄高举张太后的懿旨来到了行殿,高呼道:“太后懿旨,太后懿旨,群臣接旨。”
“天位不可久虚,嗣君已至行殿,内外文武百官可即日上笺劝进。”
张太后的懿旨一到,事情立马就有了解决办法。接旨之后,礼部立马是重拟礼仪。可以说礼部官员都是长舒一口气,特别是在前面和袁宗皋对峙的那些礼部官员。
毛澄是礼部尚书,面对一个还没有登基的嗣皇,底气十足。除了自身是礼部尚书,背后还有杨廷和这位内阁首辅大臣的支持。就算嗣皇继位,短时间之内也没办法对他们怎么样。
但他们这些小喽啰就不一样。
嗣皇随便找个理由,就能够处理他们。杨廷和他们就算再怎么位高权重,还能为了几个小人物,真的去触怒新皇,真的和新皇直接对峙?因此他们一直是胆战心惊。
不要说面对朱厚熜,只是面对袁宗皋他们都恨不得立马消失。谁不知道袁宗皋是兴王府长吏,目前是正三品的官员。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袁宗皋作为兴王府绝对嫡系,官升两级是最平常的。
官升两级,加上皇帝信任那么就可以成为六部尚书,新皇再提携一下进入内阁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也就是说眼前的老头,是未来朝廷重臣。这样的人物,他们这些礼部小官哪里敢得罪。
现在终于好了。
朱厚熜在行殿收笺。
完整的一套礼仪,朱厚熜只要按照礼部制定的礼仪行事就可以。群臣要三次上笺,要求朱厚熜登基,前两次朱厚熜需要驳回,告诉他们自己德行还不足以当皇帝。一直到第三次朱厚熜才勉强答应,这就是程序。这样一套完整的礼仪就完成之后,朱厚熜就以天子礼从大名门入宫。
先去谒见武宗大行皇帝灵柩,接着拜见张太后以及武宗皇后。
这一套下来,甚至说什么话,都已经有礼部官员做好一切。等完成这一系列过程之后,朱厚熜来到了奉天殿登基。参加的文武大臣三跪九叩,完成了登基礼。
朱厚熜立即颁布继位诏书,诏书都是礼部写好的。虽然交给朱厚熜,让朱厚熜审阅一下。不过朱厚熜并没有改里面的内容,因为这些都是杨廷和为首的文臣希望朱厚熜做到的事情。
朱厚熜不着急,现在自己才刚刚继位,很多事情不能着急。现阶段顺利登基才是最重要的。朱厚熜的继位诏书简略的回顾了武宗时期的弊政,声明要“兴道致治,革故鼎新,与民更始”,以明年为嘉靖元年。诏书中甚至提到皇帝年幼,也就是朱厚熜年幼,需要亲贤佐助,好以“共图新治”。后面则是把应该要实行的各项政策、措施,都条列于后,让天下人共知。
这样朱厚熜完成了登基的一系列礼仪,成为了明朝第十一位皇帝,嘉靖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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