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秦正阳的话后,不知怎地,秦楚青立刻就想到了昨日回来时看到的巷子里争执的那群人。
当时两个少年高声唱着‘歌’,她被吵得心烦,没有仔细留意。如今想想,地点都是在那附近,会不会有所联系?
亦或是……与秦正阳有类似遭遇的其他人?
秦楚青在这边暗暗思量着,秦正阳见她沉默不语,却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他不时地偷眼去觑秦楚青,直到秦楚青望过来,忙正襟危坐,不确定地问道:“姐,是不是我多心了?”
“多心不多心,查探一下便可知晓。”秦楚青虽心里也觉得秦正阳的怀疑有道理,却也没有将话说死,只道:“你先回去罢,我遣人过去瞧瞧。你那玉牌,我也会想法子给你弄回来。”
听了她最后一句,秦正阳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而后嘴巴一点点咧开,挠挠头,嘿嘿笑了。
秦楚青看他这傻呆傻呆的模样,忍俊不禁。叮嘱了他几句,便让他回去了。
虽然秦正阳不敢因此事而去见父兄,但秦楚青考虑过后,还是下定决心,向着秦正宁的屋子行去。
——她并未有可以出门打探的人手。此事非同小可,若是真的,那么必然有一群人在故意扰乱秩序。她还是得借住兄长或者父亲的力量方才能够查出来。
秦正宁在书房里,正亲自核对明日需要购置准备的物品。听闻秦楚青来了,他将手中纸张压在书下,赶忙起身。
待到秦楚青说明来意后,他斟酌了半晌,最终唤了人来,吩咐下去探听此事。
秦家是大户。秦家人出马,此地谁能不卖几分面子?
不多时,派出去的人就有了消息回来。
这个现象近几个月才开始发生。而且,遭遇这种事情的人,不少。
官府曾经过问此事。数回将那些犯事的人尽数抓了去,再一次次放了回来。
——犯事之人好些个受了伤。而驾车之人虽被讹诈钱财,却毫发无损。最为关键的是,没有真凭实据能够证明真的是那些人主动撞上去的。
因此,每回把这些人在牢里关上一段时间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再后来,遇到此种事情,大家都自认倒霉。宁愿赔些银子了事,也不愿在这件事上耗费心力财力做无用功了。
听闻这些消息后,秦楚青不由沉默。
没想到竟是这样一种情形。
能有胆量往车子上冲的,怎么也有两把刷子。不然的话,如何保证自己撞一下后还能有命能活着拿到那些银子?
若是不出她的预料的话,那些人,怕是有些功夫底子在的。仗着自己有点本事,就在地方上为非作歹。
她很了解这种人。
耍泼,无赖。
和他们讲道理,他们不会听;暴打一顿,倒要被反咬一口,给自己惹上麻烦。
即使是遇到官兵,那种人也能掰扯出诸多理由和借口,扯皮许久,把人给硬生生怄死。
而且,就算真把他们抓了,他们也毫不在意。关个几天进去,再出来,又是‘一条好汉’。
对付这种人……
秦楚青轻抚桌沿,垂眸不语。
对付这种人,必须一次性从气势上压过他们,让他们知晓,如若不从,就死路一条。一定要使他们从心底里惊恐惧怕,方才能够罢休。
以恶制恶,虽然不好,但有时候,还真得靠着这个来惩治人。
在军中的时候,秦楚青不知遇到过多少个这种赖子。到最后,她要么是凭武力一次次战胜对方让他们无力反击彻底心服口服,要么,就是利用权势吊打他们,逼得他们不得不屈服。
可如今,这俩法子都没得用。只能使最末的办法了……
秦楚青正暗暗思量着,就听秦正宁问长随:“正阳拿去的玉牌,你可打听到了?”
“打听到了。”长随躬身答道:“若是咱们肯出银子,他们就把玉牌还过来。”
“好。你去账房取银子记我账上。别让父亲知道了。不然,正阳怕是要受难为。”
秦正宁吩咐完,待到长随离去,一转眼,却见秦楚青正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难不成就这么算了?”秦楚青直直地望着秦正宁,一字字地慢慢问道。
秦正宁听出了她的不甘,暗暗一叹,好生说道:“阿青,这儿不是京城,我们就算想做些什么,也无法成事。况且,你也听到了。本地的官府不是未曾管过,而是那些人太过无赖,净钻这种空子。左右银子数量不多,给了他们就是。”
秦楚青微微垂眸,别开脸,“若是每个人都这么想,岂不是还会有更多的人遭难!”
秦正宁知晓她一时无法接受,劝了她几句,又亲自倒了杯茶,搁到她的手里,静等她想通。
许久后……
砰地一声轻响。
秦楚青将茶盏拍到桌上,站起身来,朝秦正宁颔首示意,转身欲走。
秦正宁忙唤住了她,说道:“阿青,你去哪里?”
“回屋。”秦楚青淡淡说着。
秦正宁忍不住又喊了声“阿青”。
秦楚青回首朝他一笑,轻轻说了句“你放心”,这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正宁莫名有些担忧,想要遣了人去跟着她。转念一想,她一个小姑娘,就算想做些什么,怕是也有心无力。不由暗道自己多心。
他唤了人来,吩咐厨里多备些秦楚青爱吃的果子点心,打算晚一些给她送去,好好哄哄她,莫要将这个事情太过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此地他们并不会久留,过不了多少时候,便会回京去了。这个事情他们管不了,也没法管。
左右秦正阳无恙,既然给些银子就能解决,没必要过多纠缠。
秦楚青离开秦正宁那里后,并未回如她所言回了自己院子。而是转了个方向,去了族长家中。明知族长太太为了后日的事情忙得脚不沾地,却还是借口寻族长太太,去到她那儿。
不出所料,孟妈妈在。
孟妈妈是族长太太身边的得力之人。上一次带秦楚青去看秦家传家之宝的,就是她。
秦楚青见族长太太不在,叹息了番,很自然地与孟妈妈闲聊起来。中间聊得兴起时,她故作不在意地说道:“我听闻咱们秦家有个丹书铁券?”
那是太.祖赐予开国功臣的免死凭证,可延续子孙后代。
“正是。这可是秦家的极大荣耀!”孟妈妈自豪地道:“方圆百里,没人不晓得的。”
秦楚青勾了勾唇角。
她要的就是这句话。
只要这里的人都知晓秦家有这么个东西,那就成了。
又和孟妈妈稍微说了会儿话,秦楚青便告辞离去。
回家之后,秦楚青未表现出任何的异常。就连秦正宁亲自过来送了吃食给她,她也只和他笑着说起家中的一些琐事,未曾提起旁的半个字。
秦正宁这便放下心来,暗道果真是自己多心了,妹妹并未太在意那些。
晚膳过后,秦楚青去到书房,将人都遣了出去,说要独自练一会儿字。
她拿出一张纸,在上面书写了个规矩工整的大大的‘秦’字。将它放置一旁静等墨迹干透,又从旁抽出另一张纸来。
提笔出了会儿神,秦楚青四顾无人,将笔换到左手,沉吟半晌,凝神下笔。
力透纸背,铁画银钩。
纸上所书,赫然是“铁券在此,杀人免死”八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为防被有心之人利用,因这事儿去告秦家一回,秦楚青特意在这八个字上动了点手脚。
乍看之下,是这八个字没错。但仔细一瞧,每个字都有一笔是错误的。
不过,车子跑动的时候,应是看不出这细微处的差别。
待墨迹干透将东西收好,秦楚青又练了会儿簪花小楷,方才歇下。
因着转天过去就是祭祖之日,第二天一早,用过早膳后,秦家男丁就都忙碌了起来。
秦楚青不用参与到其中,乐得清闲。正好有时间去做那事。
不过……还差一个得力的相助之人。
那人需得力气够大,制得住马;会武最佳,能够控制好力道收放自如;如果还会使鞭子的话,便再好不过了……
思来想去,秦楚青敲响了杨四伯家的门,寻到了正在荷花池边苦练功夫的霍玉鸣。
烈日之下,少年双拳紧握,一招一式干脆利落,认真细致,丝毫也不放松。
秦楚青暗暗颔首,静立一旁等待。
霍玉鸣专心地练完一套拳,收势的时候,方才察觉秦楚青来了。
他连汗也顾不得擦,乐呵呵地跑了过来,笑眯眯问道:“你来寻我?”
“嗯。”秦楚青斟酌着说道:“有个事情我自己做不来,需要你帮忙,不知你有没有空。”
一听她有搞不定的事情前来求助,霍玉鸣嘴角咧开的弧度又大了些。
“有空有空。你既然开了口,我当然有空。只是不知你让我帮忙做什么?”
“做车夫。”
眼看着霍玉鸣的脸色一点点黑了下来,秦楚青轻咳一声,说道:“待会儿我得出门一趟,需要人帮我驾车。看来看去,只有你能做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