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兄醒了,你可以去看看他!”
随着声音走出来一个胡须半白的中年人,正是周宝请来给杏儿哥哥治病的郎中,一脸不耐烦的气势。//访问下载TXT//但是转眼看到在一旁正伸着魔爪的周宝,脸上的不耐烦马上就变成了谄媚的笑容,拱手忙道:“周总管过来了!”
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是后悔不已,周宝正在想做什么,谁都能看出来,自己打扰了这个周大管家的好事,他会不会以后给自己小鞋穿呢?
但是这郎中却是给了杏儿一个绝佳的借口,就像是跳出虎口一般,杏儿急忙扭过身子,朝周宝福了一下,道歉说:“宝哥,我哥哥醒了,我现在去看看,宝哥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回头我会和哥哥一起前去拜谢您的,您自便,病人的房间,宝哥这种贵人是不方便进入的。”
这一顿软刀子下来,周宝就算是有话也说不出来,只好瞪了那郎中一眼,冷哼道:“你跟我过来拿诊金吧!”
话虽然这么说,却是没有丝毫给钱的意思,那郎中只好自认倒霉,连称不敢,只是为周总管效犬马之劳之类的话,只想及早脱身不提。
那周宝在外面犹豫了一会,想着那杏儿哥哥一副痨病鬼的模样,始终还是没有勇气进去,只好走出这个地方,另去他处找乐子去了。
杏儿进了屋,他的那个哥哥还是没有完全清醒,仍然在呢喃之间徘徊,要是此刻朱高炽在的话,就会赫然发现,这个杏儿的哥哥,正是他的第四个儿子朱瞻垠!!
朱瞻垠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头脑里散乱地飘忽着瘴雾,踉跄着的双足困陷在布满荆棘的泥沼中,几个面目狰狞的魔鬼同时伸出形同骷髅般的手紧紧地叉着他的脖子,他窒息得透不过气来。身子渐渐没入腥臭的泥潭,他奋力挣扎,竭尽全力嘶叫着:
“不!不!”
“哥哥。哥哥!”
“噢!”
杏儿从进房间就一直守护着他,听到他微弱的呻吟声,杏儿紧紧地抓住他的手俯身在他的耳畔兴奋地喊道:“哥哥,您好些吗?”
朱瞻垠听着杏儿的呼喊。似是从遥远的天际飘来的细乐,他想用力睁开眼皮,但怎么也睁不开,只觉得浑身如针砭火炙般疼痛。
“水……”朱瞻垠感到喉头生火,五内焦灼。
杏儿赶忙从柜头上揭开草悟。拎出青花瓷壶,倒了一碗开水,用匙子喂他。
像一股股甘泉滋润着干枯的禾苗,朱瞻垠觉得一阵沁心爽肺,眼睛慢慢地睁开了,轻声唤道:“杏儿......。”
抽出手来想抓住杏儿的手,忽然一阵剧烈的震痛,抬起的手臂放了下去。说。“不要难过,不碍事。这次发生的事,我一定……”又是一阵钻心的剧痛,他顿了一下,面额上沁出了汗珠,继续说道:“我一定会讨个公道的。”
“你刚刚醒来。不要多说话了。”杏儿用手巾轻轻揩去他脸上的汗珠,说。“等你养好伤再作计较。”
朱瞻垠又闭上了眼睛,睡着了。两个时辰之后。他醒来时一睁开眼便想坐起,杏儿将他按住,他迫不及待地问道:“杏儿,咱们这是在哪儿?”
“在西安,就在秦王府的别院里。”杏儿不安的回答道。
“噢,其他人有消息么?”朱瞻垠并没有露出很惊讶的态度,中途他醒了几次,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事情的经过还是知道个大概的。
杏儿摇摇头,替他掖好被子。
“那个秦王府的家奴呢?”
“他刚才还在外面,听说你醒了,我没有让他进来,然后他就走了……。”
“委屈你了,杏儿,这个秦王府的家奴不是好人,你要小心,看来我们还是早些离开的比较好。”
“那你的伤,恐怕短时间内不行……,”
“没有问题,现在只是身体虚弱,倒是没有什么大碍了。”
“虚弱不是大碍吗!”杏儿几乎急的快要哭了出来。
“谢谢你,杏儿,你不用担心我。”朱瞻垠眼睛闪亮,就想翘起头来,杏儿将他按了下去,他喃喃地说道:“要是你被那恶奴糟蹋了,才是我最大的遗憾。”
“他没有那个本事!”杏儿想了一下刚才周宝的大胆,说着这话也没有太大的底气。
“嗯,但是这是在西安,这样子的地头蛇,咱们以后再收拾他,但是现在却是惹不起啊。”怎么想,朱瞻垠都有一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感觉,也幸亏这个半路上捡来的妹妹杏儿,要不可能她早就暴尸荒野了。
只是一个偶遇,朱瞻垠在回大明的路上,看到了一个准备被买到西方的女子,那种凄惨的眼神打动了他,于是没有什么犹豫,就出钱将其买下。
贩卖人口这种事情,虽然被朱允炆深恶痛绝,但是从奴隶到家奴,然后到歌姬,这些身不由己的事情无时无刻的不在发生着,就连朱允炆生活过的另一个时空,不过也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那么依着朱允炆短短穿越这几十年能起到多大作用呢。
而朱瞻垠并不是讨厌这种行为,他府上就有不少买来的歌姬、家奴什么的,这次的善举纯粹是被杏儿的凄惨眼神打动,但是也就是这次善举,救了他的性命。
“总是在这里也不好,我们要想办法离开,要不周宝这个恶奴,恐怕会做出一些丧心病狂之举。”朱瞻垠考虑了一下,说道:“你能找机会出去一趟吗?”
“应该可以的,我就说去给哥哥抓药,应该可以出去的,正好刚才郎中留下一份药方,让我给您抓药呢!”杏儿点点头,从桌子上拿起一张龙飞凤舞的药方来。
“那就好办,明天早上你出去一趟,西安城你来过吗?”
“来过!但是不太熟悉!没有机会出去的。”说起了这些,杏儿才想起自己被贩卖的悲惨,眼泪差点没有掉下来。
朱瞻垠此时正闭着眼睛,虽然没有看见。但是从杏儿的声音里听出了一点异样,但是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提起了点精神。赶快把要交代的事情交代一下,他此刻身体虚弱,恐怕经不起太久的集中精神。
第二天,杏儿装作随意的问了一声。才知道周宝一大早就被秦王叫走了,而且听院里的丫鬟说,周宝这厮,也就是下午或者晚上的空多一些,大部分的时间。还是要去侍候秦王的。
杏儿大喜,向周围几个见过的丫鬟和家仆打了个招呼,要去给哥哥抓药,问杏儿需不需要人陪着,杏儿拒绝了,而周宝走的时候也没有交代不让杏儿出去,于是事情十分顺利。
挤过摩肩接踵的东大街街,顺着和平门朝北。还是那么拥挤。水磨青砖大道被行人久踩久磨显得更其锃亮。街两旁朱楼画栋,层楼栉比,一个商肆连着一个商肆,杏儿看着那些商家用各种样式做出的匾、牌、幡、灯箱……,目不暇接,直看得眼花缭乱。
西安城因为丝绸之路商业的发展。现在已经成了五十万人口大城,真是富甲天下了。在三个月前他被贩卖。只是在车里看到过这些情景,……今天杏儿在半个时辰前路过轻烟楼、澹粉楼、翠柳楼三处酒楼。抬眼之间,已到了人山人海的弥陀寺前广场了。这是她熟悉的地方,几个姐妹当初哀求人贩子好多次,有几个姐姐还受到凌辱,才得到他们来弥陀寺上香的机会,她们不为别的,只为了乞求被贩卖到好人家,千万不要是青楼妓院等地方。
望着弥陀寺前万头攒动人流如潮的广场,杏儿盘划着怎样完成哥哥交付的任务,她到现在也不知道哥哥的真实身份,但是知道这个哥哥是个好人,救了她的好人,并且到如今还没有碰过他一根手指。
随着涌动的人流朝弥陀寺信步走去,走过一排排算命测字摊位,有个相命先生突然拦住她,惊诧地说:“小姐面布阴云,必有大祸临头!”刘倩华心里一惊,旋即冷静下来,反唇相讥道:“呸!不安好心,我看你才大祸临头呢!”
在一排明瓦廊的饮食小店,挂满了彩灯彩绸,店店相接。每个店埠门前又飘扬着招幡……店小二们用各种招数招徐顾客,呐喊吆喝,檀板丝弦,一片喧嚷。
杏儿早晨出门没有吃东西,肚子有点饿了,经不起食物香味的诱惑,便踏进一间叫做“江南粥棚”小店,要了一碗冰糖粥,杏儿是江南人,特别喜欢吃这种甜食。这是一种用粳米煮得既有稠米汤,又显得米粒分明的冰糖粥,原来以为只有江南有,谁知到竟然在西安的街上又遇见了。
一只白瓷蓝花碗往面前一放,清香扑鼻,喝一口,温凉适中,清爽甜润,回味可口。刘倩华食罢,交了三只铜钱,店小二接过钱笑眯眯地说:“姑娘,味道如何?”
“不错。”杏儿顿了顿,问,“请问伙计,到北桥梓口怎么走?”
“北桥梓口就在附近。你顺着这明廊往前走,到尽头向东拐,再往前约两百步便是一个丁字路口,往东就是北桥梓口。”
“多谢店家。”
杏儿循着店小二指的方向,快步走着。从明廊向东转弯处,见沿路摆了许多卖葡萄干、哈密瓜干等小摊,然后走到一所院落的门前。
“你找谁?”门子叉着腰,喝斥着跨进门槛的杏儿。
“我找刘夫人。”杏儿稍微有些慌乱,但是还是镇静下来。连忙又补充说道:“夫人上次看民女的绣荷包绣得好,让我改日到府上当面做给夫人看。”
门子这才注意到杏儿生得水灵,色迷迷地盯着她,笑道:“哟,倒是守信用。不巧,夫人到弥陀寺进香去了,你过一个时辰后再来吧。”
“噢……”
“要不这样,你进门房坐坐,喝点茶,等夫人回来。”说着伸手顺势在杏儿的手上捏了一把。
见那个门子贼眼溜溜地瞅着她,见过周宝这个色鬼,没有想到连这个门子也一样是色棍,因想见到刘夫人,心里虽然厌恶但还是装着腼腆的样子说:
“大哥,那我过一个时辰再来。”
离开刘府,心中惆怅。他又不认识那个刘夫人,就算是弥陀寺距离这里不远,他去了也找不到啊。犹豫了一会。还是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赶到弥陀寺。
偌大的弥陀寺其气势很像开封的大相国寺。她跨进山门,进进出出的香客挤得水泄不通,便闻到阵阵浓重的香火味。步入寺内前院。人声鼎沸,院中铁塔形的巨大香炉内香烟缭绕,善男信女们擎着香把互相拥挤着,正殿、侧殿门口人流如涌,络绎不绝。
杏儿也买了几束香把。顺着人流走进观音堂,她并无心烧香拜佛,眼光在出出进进的香客中瞟来瞟去。观音堂里与外边大院的熙熙攘攘判若两个世界,一片肃静,一派虔诚,只有木鱼声声和悄悄的脚步声;披着黄色锦缎的长方供桌上供满了鲜花酪果,燃着一字排开的数十支红烛,进香点蜡的香客太多。烛台香炉不够用。于是不等蜡烛烧完便吹熄取下,点燃新烛插上,那案前香炉里的香,未等烧完烧透,便撮往殿旁一处巨大石槽内任其燃烧。
观音塑像下供桌前摆了十个绣有花草的蒲团,香客们虔诚地跪伏于上。或默默祷告或求签问卜,磕头拜叩。彼起此伏……临到杏儿,她心不在焉地插上红烛连香也没烧着便插入香炉。慌忙跪在蒲团上,匆匆草草地叩了三个头,起身往外走。
忽然,她听到旁边有人说了一声,“刘夫人,请走这边......”
惊异地睁大眼睛看时,却是一个老僧正引着个贵妇出来,看来是刚从里面解完签或者是上完香油钱,难得这老僧这么殷勤。
心里一横,走向前去问道:“这位可是咸阳知县刘大人的夫人?”
正准备跨出观音殿堂的刘夫人猝然见一村姑站在面前,戴着花头巾束着扎花围裙,弄得懵懵懂懂。
“我是,你……。”
“刘夫人,我是从凤阳来的同乡,有人托我给刘大人捎一封信!”
“哦!同乡!”刘夫人不惊不喜,机警地朝四周瞥了一眼,这才压低声音说:“我家老爷现在咸阳,不在西安城中。”
“据我所知,夫人才是凤阳人啊,刘大人倒是江西人士。”
杏儿笑道,心里却嘀咕着哥哥和这个夫人的关系,谁也不知道,这只不过是朱高炽布下的一个棋子而已,那个所谓的刘大人,才是朱高炽的嫡系,这个刘夫人曾经是朱高炽府上的一个侍女,被赏赐给了刘大人做妾室。
经过一番试探,两个人一前一后,绕过几座大殿,顺着一个两面殿墙的狭卷走了去,踏上数十级台阶,便是一片松林,穿过去,是一个小小的漫坡,松林中掩着一座凉亭,她们走上去。
两个人商量了一会,杏儿将朱瞻垠的要求传达给了刘夫人,刘夫人考虑之后,觉得没有太大的问题,两个人约定了时间和地点,因为杏儿以后出来不一定方便不方便,约定了刘夫人派人去秦王府找她,具体怎么找,刘夫人自有办法。
然后,杏儿先自离开了凉亭,然后这次先去药店抓了几服药,就回秦王府周宝住的小别院去了。
没有让杏儿等多久,等杏儿回到秦王府别院半个时辰后,刘夫人派人来到周府,就告诉了他详细的步骤,但是一切都要基于朱瞻垠的伤势稍微好一点再说,不过也不能太过慢了,秦王的什么态度,谁能说清楚。
到底参与没有参与到追杀朱瞻垠的行动之中,谁也说不定,而秦王府确实是个很危险的地方,但是现在也的确没有太好的办法,就连刘大人也从咸阳回来了,还是不得要领。
三天多过去了,经郎中疗治和杏儿照护,朱瞻垠的伤渐渐好了。这天早饭之后,阳光洒满庭院,他坐在花架下的石墩上,杏儿细心地为他梳理着一头秀发。
朱瞻垠觉得前胸后背暖洋洋的,手心里沁出了热汗,浑身关节也轻松了许多。看着杏儿那一身束身装扮,那胸部臀部被勾勒出的优美的曲线,闻到了她身上散溢出的与在花丛中一般的馨香,情不自禁地仰面瞧瞧杏儿秀丽红润的脸,正碰上她俯着的温情脉脉的眸子。
“别让人瞧见,多不好意思。”杏儿的脸更红了,轻轻地松开已经梳理好的头发,将他的头发挽成一个髻,插上一根玉簪,在他的耳畔悄声说道:“刘夫人派人传话过来,我们明天就走!”
朱瞻垠点点头,的确拖延不得了,为了防止被周宝或者秦王的属下看出破绽,咸阳知县刘大人最近动用了不少朱高炽曾经留下的关系网,将秦王和周宝套住,周宝被人拉住去了咸阳做大生意,而秦王朱志均正在发愁什么事情,也没有往这边想,周宝又是他最相信的人之一,所以朱瞻垠在这里还是比较安全。
但是将周宝用办法调出西安城,也不是长久之计,这不,马上周宝就要回来了,再不走,估计杏儿真的是要羊入虎口,而那时一个不小心,就连朱瞻垠也不安全。
明天就走,要快点走,两个人同时的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