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烦心中长叹。这是他登基以来面临的最大一次挑战,稍有不慎便是朝局大乱,纷争四起。
如此错综复杂的形势,将会是他一手饰造,让朱允坟的内心生出一种对未来的无知感。如果之前所做,凭着他半生不熟的历史知识,还有一些轨迹可循的话。那么如今的这个决定,会带来什么后果?他也不知道了。
“陛下,如此借力打力,会不会有些冒险呢?”
看到皇上的为难,在一旁的杨杰开口问道,其实后果他都知道,这样问,只是为了转移皇上的注意力,然后引导其树立信心而已。
“杨爱卿所言何意?”果然达到了效果,听到杨杰问,朱允坟有些疑惑道。
“陛下!”杨杰一躬身,娓娓说道:”当下之困,皆由燕王而起。然燕王现在京师,所依凭者,不过是内厂信息而已。燕王并无公开露出反意,相反。从先皇召燕王进京以来。更是恭顺谦和!无大的错误,单凭内厂信息。纵然证据确凿,也会有攀诬之嫌。所以皇上行此险着,使为祸的伤害减至最低,但是事态万一失控呢!”
“此间厉害,联岂不知?然则北方各自经营多年,已成病疾,若联放任,恐日渐骄横,为祸国事。若联约束,则都是联的长辈,无论怎么做,难免会有人说联亲疏离间!”朱允坟眉头紧锁。继续说道:“既然如此,该生的,还不如早些让其生,愈久愈痛。”
杨杰一笑道:“皇上勿急,且听臣说完。臣观诸位王爷,皆是居高观望,以燕地警告天下,正是陛下仁政的开始,臣亦不敢质疑皇上的英明,但是,真的能如皇上所愿吗?”
杨杰明白,皇上不是太祖高皇帝,登基之初,以此时的威望还不足于一举慑服天下。而真正属于皇上的朝堂还没有建立起来,此时的动荡,一个不慎就是天下大乱啊。
淡淡点头,朱定坟道:“爱卿言之有理。所以,今日让爱卿前来,就是为了帮助联剖析一下徐辉祖的心态,关键还是在他身上,联希望中山王之后再立新功,但是徐妙儿之事,又将此事拖入了模糊之中,联心难决啊!”
说到这里,朱允坟露出几分犹豫之色:“爱卿应该知道,徐家增寿、妙儿二人,被亲情所累,一直维护燕王。此次高丽奸细、牛止。亡卒、龙潭的燕山铁卫,皆和他们有些关系。但是徐辉祖在联还是皇太孙的时候就提醒过联,言燕王之心不可测,需多加提防!,按理应是忠于联的。但是徐家毕竟是四叔的亲家,关系非比寻常;且徐妙儿之事,对徐家也波及颇大,就算是害怕联秋后算账,也是人之常情。
其内心究竟如何,联实不能确定!”
杨杰陷入沉默。对于徐家的真实态度,他知道皇上担心的是什么。也都觉得扑朔迷离。而他们还有一层顾虑就是,若是徐辉祖顾虑到徐妙儿所犯之罪便可以有两种选择,第一就是帮助皇帝立下功劳,彻底解除诸藩隐患;但是皇帝毕竟是晚辈,如果安王到时候难,到底皇帝顶住顶不住宗室的压力,这应该是徐辉祖所担心的。第二,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暗中协助燕王,立下从龙义之功,那么燕王一旦成功,以徐辉祖之功,徐增寿和徐妙儿之前的协助,徐家将成为大明第一大家族,任何人也动摇不了其的地位,以燕王如同太祖高皇帝一般的强势性格。徐妙儿的罪责。就完全不算是什么了。
但抛下徐家也不妥。就眼下而言,徐家对稳定朝局太重要了。魏国公是开国勋臣之。徐家在朝中、军中的人脉和声望也是屈一指。这是朱允坟开始就考虑在内的,只是李员敏和徐妙儿的意外,才使朱舞,烦显得有些为难。
“陛下”。思忖再三,杨杰忽猛一抬头,坚毅言道:“臣以为徐辉祖可以托付!”
“哦?”朱允烦有些诧异的瞅一眼杨杰,知道杨杰不会说一些没有把握的话,边问道:“杨爱卿认为徐辉祖可信?联应该把重任交付与
“可不可信,臣不敢断言。然臣可确定,徐辉祖绝不会坏陛下之事!”杨杰冷静答道。
“此话怎梆”
“陛下”。黄子澄一拱手道:“以臣推断,徐增寿、徐妙儿在燕王事中的角色,至少可以表明他们兄妹二人已经被打上了燕王的烙痕。而陛下所虑魏国公徐辉祖在皇上潜邸时的密奏燕王种种,不过是迷惑视听之举,暗为己留一自保之道而已。不知臣所言可准?”
杨杰的话说的很露骨,朱允坟不可置否的保持沉默,他已经不是后世中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回到大明之后,所看到的事情也多出乎他的预料,朱元璋对自己的慈爱,朱林出奇的隐忍,徐增寿分外的嚣张,方孝孺和自己的格格不入,黄子澄的功利心切,再加上出来诸如杨杰和他闻所未闻的永嘉、永康学派。
对于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大明,重生了的朱允坟也知道充满了太多的变数,在后世中。徐增寿是被建文帝砍死在大殿之上,但是徐辉祖呢?则一直做着忠臣不事二牲。,门正。但是忠心的后面隐藏了什么他难道不知道弟弟徐增寿的所作所为吗?为什么不提前制止?燕王攻入南京称帝,他也没有逃走后举兵勤王?只是守着父亲的祠堂用朱元璋所赐的铁券相抗。不愿做官而已,甚至连反抗也没有反抗。
所以,朱允烦又了解到一个在后世早已经淡化了的名词:“家族。”在往前推算。那这个名词就是“门阀。”虽然从隋以来科举取士,已经将门阀的影响力减至最低,但是在很多的人眼里,家族的利益仍然是高于一切,而且家族之家在皇权的影响之下,有联合之势,诸如朱元璋建立大明之初的淮西派系和淅江派系官员,明争暗斗各自为政,都窥视承相之位,为了派系丝毫不顾国家大局,朱元璋不得不大开杀戒。以至于废除承相一职。
因为朱元障看出了朝堂之上不可能稳定,只要有朝堂,肯定会有派系,就犹如朱允坟后世中在电影中看到的那句话一样:“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其实这暗含的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明争也好,暗斗也好,为了名,为了利。一切都可能真为争斗的对象。
承相几乎是仅次于皇权的存在,所以是官员们相互争夺最为激烈的战场,索性朱元樟就取消了这一个职务,让大臣们失去了目的,短时间内也取得了一定的效果。
当然,这一切都是朱元障在临死之前的那三天中,时断时续说的,经过朱允坟的总结。就成为了这样的话。朱元辑说过,因为徐达从不参与派系之间的争斗,才会让人放心。
但是徐达去世之后。徐增寿和徐妙儿相继参与进来。当然,可能是为了亲情所在,但是,徐辉祖会不会参与到其中呢?
在朱允坟的印象里;建文帝败爷,只有文臣殉节,武臣却没有听说过,这也是他最担心的。
见皇帝不出声,杨杰也只好继续分析着:“其实陛下勿需忧虑!即便徐家果真投机。那又如何?投机者左右逢源,两不得罪而已。陛下将此事委托于魏国公。以他之精明,岂不知其中干系甚大?岂不知走漏风声,会给陛下带来天大麻烦?果真如此,以其心性,纵不愿为陛下效劳,又岂敢把消息透露出去?一旦泄露,陛下定会把他恨到死处,那他又将如何左右逢源?以徐家今日之规模,臣敢断言,魏国公必不会将鸡蛋放入一个篮子里。因为徐增寿、徐妙儿立场已明,他就算是为徐家留一条后路,也必会全力协助皇上完成此事,前提皇上只要暂时不动徐增寿、徐妙儿两人!”
朱允坟心里豁然开朗。杨杰的分析可以说是精辟入骨,有茅塞顿开之感。不错,联不怕他鼠两端!就怕他不鼠两端,心存顾忌,才会有所动力。
御书房内的气氛一下活络起来。这段时间,朱允坟一直考虑着怎么把握大局,现在终于将事情慢慢的揭开一些帷幕,剩下的就等着事情的展和对方吃饵了。
心情不由大好。
杨杰趁机奏道:“皇上,现在有件事情还必须要做,不但要做,而且要做的声势浩大。做的天下皆知
看着杨杰的一脸得意,朱允坟猛然醒悟过来,不应如此忘形,随即脸色恢复庄重,坐正身子,缓缓问道:“什么事情?。
“皇上应该将此次擒获高丽人、龙潭有逆贼盘踞、安庆公主庄园的异像的事情公告天下!!”杨杰斩钉截铁的说道。
“耸告天下?”
“皇上,恕臣直言。无论这些事情内厂做的再严密,也会有风声传出,与其悄悄而传。还不如皇上亲自说出去,但是不用说出擒获的人数和口供,只说叛匪顽固。无一生擒罢了,而借此机会,皇上则可大雷霆,再将此事与诸王有牵连之事告知一些诤臣,有他们率先难,皇上则可迫于群臣压力,暂时圈禁京师诸王,以此警告在藩属的王爷们,则可为北平施加压力
朱允坟沉吟起来。杨杰说的这些,他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不过兹事体大,以他控制朝廷局势的实力,恐怕操作起来有些难度,万一就此事逼的诸王联合,为祸程度,恐怕要比他后世的靖难之役还要麻烦,少了一个燕王而已,然而北方诸王一旦感受到威胁,同声连气。那可是平添了许多燕王啊。
看到皇上摇了摇头,杨杰不由急道:“不如此,韩庚和徐家之人就很难取得对方的信任。而且威胁不足于使其涉险,他们也师出无名,以道衍、袁棋等老奸巨猾。肯定要静观其变,时间拖的越长,事情的变数出现的越多,反而不利于陛下的筹谋,请皇上三思啊!”
朱允坟考虑了一会。还是摇摇头,道:“爱卿不用多说了,联自有主张,你先退下吧。回去之后交代蝶儿,联准备让徐妙儿进宫为女史,和蝶儿同宫而做。让她留意徐妙儿的所作所为,至于爱卿的想法,联会考虑的。”
格杰长叹一声。遂不再言语,跪叩而出,前往安排善后事宜。
随后叶孝天请求觐见,禀明已经将刘送往太医院诊治,同时。纪纲、穆肃等人已经全部活狱关押。请皇上给予指示。是否严加拷问。朱允坡想了想,摇摇头,还是作罢,随后决定去太医院看望少年刘,看看这个,因为自己穿越回到大明而改变命运的少年,到底是什么模样。
其实,对于刘的事迹。朱允坟在后世中早已经听说了几个不同的版本,听说时,甚至不相信真的有这么样的一个人存在,但无意中听叶孝天的奏报出现了这个名字,不由兴趣大起。
他最为熟悉的一个版本。就是朱林攻入南京后,景清刺杀未遂,后遭到报复,朱林穷究不止,刘固被连坐进去,他与弟弟刘国、母亲袁氏及儿子多人一同被押到南京城聚宝门外受刑。刘固的儿子刘,手臂特别有力气,临刑时,看到自己的亲人们一一被朱林刽子手残忍地杀害,仰天长叹后,手上的钢索全被他挣断了,瞬时间他夺过刽子手手中的屠刀,连杀了十余人。朱抟听到了消息后夫惊失色,赶快下诏,襟杀之。
对于能够挣断钢索。朱允坟总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但是听叶孝天奏报之前的摔毙野兽,又听闻最近以一人之力,如同赶羊一般让纪纲等人无可奈何,左右了整个龙潭伏击的局势,才有些相信起来,而且还不到十五岁,是个可塑之才啊,怎么能让他不动心呢。
临出御书房的那一瞬间。朱允坟突然想起了蓝玉的侄孙蓝勤堂和常升之子常继祖都在杭州自己的弟弟吴王朱允蛹那里,而且常升听说最近也恢复了部分神智,不由心里一动,命叶孝天遣人往杭州一行,命常升带着蓝勤堂、常继祖回京师述职。同时诏命,方明谦为吴王府诸卫指挥使,代替常升的职务,允许吴王三卫扩至二万一千人,由方明谦指挥记练备偻。
做了这个决定之后。朱允烦才放心的往太医院看望刘,因为年龄还体力又严重透支。到现在仍旧没有醒转,看看闭着眼与常人无异的刘,皇帝感叹了一番,便回宫去了。
三日后,午朝散去。皇帝留方孝孺、黄子澄、监察御史尹昌隆及都察院右御史大夫练子宁往奉天殿西阁问对。
先,漆定废除六科给事中,改称左右拾遗。
太祖高皇帝在在历代传统的监督百官机构御史台之外又设计了另外一套监察机制,即六科给事中,其用意是让御史监察百官,让品级很低的给事中去监察御史在内的百官,他自己则可乾纲独断了。
朱允坟则决定改变这个制度,将六科给事中改为左右拾遗。这不是仅仅改个名,他还对它的功能作了新规定,左右拾遗不再以监察百官为其主要工作范围,而是叫他们专门给皇帝提意见,规谏皇帝。约束皇帝,当然,这也只是一个形式而已,一个像新臣示好的信号。
此举当然得到了今日被留下问对四人极力的拥戴,因为他们都是文官系统中算得上举足轻重的人物,在朝堂之上也代表了新生代的朝堂力量,对于朱允烦这样的德政,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反对呢?
而且,皇上的此举。是让官员放心的表现,也是皇上开始重用文官的一种信号。在高呼万岁圣明,和积极提出完善制度的同时,表现了对皇帝的一种期望。
慢慢的,朱允坟的脸色阴沉下来,善于察言观色的黄子澄当然看在了眼里,鉴于被冷落了很久,此时皇帝能让他和方孝孺等人同时接受问对,也是一种即将受到重用的信号,为了表现,黄子澄马上小心翼翼的问皇上生了什么事情。
于是,朱允坟召见了已经等候在宫外的齐泰,早已经被安排好的齐泰,将最近京师附近生的事情隐畸的说出来,高丽十三人中十二人伏诛,一人在逃。龙潭村成了逆贼的聚集之地,安庆公主的庄园成了逆贼的后花园。
齐泰尽量斟酌着言辞。但是话锋所指,无一不指向京师中的诸王,最主要的,就是指向传言已经病疯了的燕王朱抟。不过齐泰所言,将所有事情,都归到锦衣卫所为,其中的目的,就是朱允坟暂时还不想让内厂公开。
虽然在不少大臣的眼里。内厂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但是朱允烦不想人提及内厂,就想起昔日的锦衣卫来。所以诸多事情,暂时都说锦衣卫所为。
纵然如此,被留下问对的四人还是一起变色,奉天殿西阁的空气陡然压抑起来,京师的上空响起了沉闷的雷声,江南的梅雨季节来临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开始了吗
黄子澄看着皇帝面带的愁容。也不敢多言,和齐泰、方孝孺、尹昌隆及练子宁退下后,几人没有分开,相视无语,都是聪明绝顶的人物,自然不用多说。
黄子澄心中怦怦直跳,皇上难道要公开考虑削藩之事吗?想起了这个问题,他似乎能看到自己的机会,但是机会在那里呢?等醒悟过来,才觉他们一行人站在东角门外,东角门是奉天殿前的侧门,曾经有些熟悉的感觉。
朝中有很多大事,都是在附近的偏殿生吧,藩王兵权过重,朝堂之上自以为忧国忧民的有识之士早有忧虑,只是之前是慑于先皇的威严,而现在是皇上的沉默,没有了锦衣卫的威胁,群臣或者士子议论纷纷,但很少会拿到桌面上谈论,皇上对于此事更是讳忌。提也未曾提过,黄子澄的几次暗示,都被皇上斥责,没有想到皇上今天竟然主动提起这件事情,而且一动就是惊天内幕。
没有言语的走进东角门偏殿,大殿内安静的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出来,黄子澄虽明知他们所要谈论的问题,但仍不由得一阵紧张,头上顿时冒出汗来。
“此事关系重大……。”还是方孝孺率先话:“稍有差池就将万劫不复,诸君若有所思,不妨开诚布公,此时同心,才能使陛下无忧,本官就先抛砖引玉,希望诸君能给些意见才是……。”
见方孝孺开口,黄子澄一颗心终于落地,胆子也大了起来,却抢先说道:“先皇在世,诸王还算平静,但是如今皇上都感到了不妥,之前下官所议削藩,则是上应天命、下顺民心,黄某人想,该是提出的时候了。”
“理是这个理,但若到时诸王不服,滋生祸乱,却又该如何?”练子宁身为都察院右御史大夫。却没有身为御史大夫的冲劲,反而有些担忧道。
“皇上为九五至尊,诸王均是臣子,若有不服,便是谋反!”黄子澄豪情顿生,声音也大了起来:“天下卫所,纵有归藩王节制的,但也总是朝廷兵马;天子下旨,他们谁敢不遵?诸王所掌,不过护卫军校而已。一旦有王谋反,陛下则明诏征讨。天子堂堂之师,讨伐乱臣贼子,岂有不胜之理……。”
黄子澄一番慷慨之语,反而把开始说话的方孝孺甩在一边,在那里卖弄着自己重复了很多遍的言论,之前,这些话基本上是法不传二耳,如今总算是堂堂正正的说出来,心里是那么的畅快。
方孝孺皱着眉头,算是很耐心的听完黄子澄说完。叹了口气,道:“子澄说的是。宗藩不削,国无宁日……。”
“皇上今日既然召见定议,言下之意大家都应该明白。但如子澄所说,如何削藩,如何让皇上脱离现在的困境,我们必须要拿出个妥善的章程出来,即能削除祸患,亦不要激起祸端,前汉“七国之乱”、西晋“八王之乱”万不能在本朝重演。”
方孝孺郑重其事的说道,因为其的威望,其余齐泰、尹昌隆及练子宁等人,都是一起点点头,对于方孝孺的博学,他们是由衷的佩服。
今日的东角门,注定是一个漫长争论,作为齐泰,那里不知道皇上的心意,他明知皇帝暂时无意于其他藩王,所提之意见,当然是他自己认为最为恰当的。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燕王实力最为雄厚,除掉燕藩,其余诸王必然丧胆,岂敢再生不臣之心?此乃一锤定音也!”齐泰说道。他说的很对,拿下燕王,诸王力量便减掉了一半,确是一步好棋。
但黄子澄却有着自己的想法,只见他缓缓说道:“只是燕王自先皇召回京师以来,素来恭谨。从无不法之事;先皇在时,两次出塞征战,均获胜而还,于国家建有大功。如今又借口身染恶疾,虽有罪责,但都是暗中行事,今日齐泰所列罪状,仅凭罗织一说,燕王不用出面,就可使陛下陷入被动,而且现在燕王身在京师,北平只是世子代为署理,要硬说燕王意图不轨,你我都逃不了一个奸妄之名……。”
黄子澄与齐泰原本志同道合,但是齐泰执掌锦衣卫以来,看清楚了很多事情,也学会了做事只要能达目的,并不在乎遭人诟病,更何况,锦衣卫被人诟病的还少吗;黄子澄从表面上看是一个求全之人。在他看来,因削藩而损朝廷清誉并不是好局,他希望能有个十全十美之策,使鱼与熊掌可以兼得。
两个人又争论了一会。看着齐泰的脸色,黄子澄观其对削燕一事十分坚持,自己也劝不了他,便呵呵一笑道:“莫如此事暂且放下。且听听方先生之言如何?”
刚才方孝孺听着两人争论,自己和练子宁、尹昌隆两人只是无语,听到两人问道自己,沉吟半晌方道:“两位所言俱有道理,燕藩之事,事关削藩大局,确需慎重。”
“下官委实不敢妄加评断。只是皇上登基以来敦儒修文,颇有大兴文治之意。文治之道。不外一个‘礼’字。燕藩之强,实为诸王之,先削燕藩,确能震慑诸王,削藩一事必能事半功倍。不过燕王表面并无过失之处,若强行削之,于礼恐有不周,且皇家之事有些无法公布于众,那就于法无凭。此事确是两难之择。”
刚引出个“文治”,黄子澄已经暗自窃喜,知道终归是自己占了一些上风。齐泰也马上明白过来,忙道:“燕藩乃朝廷心腹之疾,若不削,齐泰恐生大患。”
方孝孺徐徐又道:“齐大人之法固是捷径,但也有弊端。燕王现在京师,内心虽不为人知,若削燕诏书下给谁,现在燕王等同被削,诏书下于燕王世子,那就有些太多余明白,天下人更有议论。北平诸卫俱燕王旧部,如今虽权归朝廷,但将校都是燕王简拔,燕王未回北平,就行削藩,北平诸卫是否心服尚未可知。”
方孝孺一语中的,直指削燕之弊,齐泰顿时语塞。他千算万算,却偏偏没把这种局面算进去,一时之间倒拿不出话来反驳。
尹昌隆见状,也觉得有理。于是附和道:“方先生之言极是。削藩之事,稳妥最为要紧。先除诸王,便是循序渐进、先易后难。一旦诸藩俯,燕王再强,也是孤掌难鸣!”
方孝孺的分析起了作用,而正合黄子澄的求稳之论。毕竟,燕王现在京师。虽然所有罪责都指向朱棣,但毕竟不是心服之患,现在拥兵在外的诸王倒是需要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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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炆让齐泰将事情透露给方孝孺、黄子澄、尹昌隆和练子宁等人知晓,当然也能计算出到底会商议一个什么样子的结果,不让卓敬、高巍等人参与,就是为了形成一个统一的声音,那就是依次削藩。循序渐进。
为了配合这个计划,也便于自己把握事态的展,在黄子澄、方孝孺等人的议论还在进行中的时候,作为皇帝的朱允炆大手一挥,借口河南水患严重,恩准周王朱橚的奏请,令其返回藩地,协助地方官员治理河道。
在朱元璋剩下的日子里,朱允炆终于搞清楚了一些关系,才知道老朱为什么废立周王朱橚两次,其中,还有一个不足于外人道的秘密。
周王朱橚的母亲叫碽妃,因为朱元璋怀疑其“yin乱宫闱”而被判处“铁裙”之刑,也就是就是用铁片做成裙子给人穿上,然后把人放在火上烘烤致死。其中最主要的依据就是未足月就生下了这个朱橚。
后来,在马皇后的保全下,朱橚和哥哥朱棣就由其收养,虽然保住了性命,却很不受老朱的待见,开始封的吴王被改封周王,中间还借故废周王,让他去还云南,最后才看在其子朱有炖的份上,让他归藩。但是从来没有用正眼看过这个儿子。
关于老朱怀疑的有没有道理,朱允炆已经不加考证,最重要的就是周王朱橚不但是燕王的亲弟弟,而且也没有经得住内厂调查,本来朱允炆还以为是老朱对朱橚有什么偏见,看到朱橚可怜的样子,在看到朱橚组织和参与编写的四部医学著作,《保生余录》放入书架、《袖珍方》放入书架、《普济方》放入书架和《救荒本草》放入书架。还以为周王朱橚纵然再不肖,也算是一个悬壶济世的天才。
后来,内厂经过调查,找到了周王府疯失踪了的长史王翰,才了解到周王和燕王的关系实在是太密切了,并且对于太祖高皇帝有着严重的不满,极有可能“图谋不轨”。王翰就是鉴于害怕一旦周王事情败露,按照大明规制与惯例,周王的藩王地位被废,作为周王府长史的自己就得被处死这一条刑律,自己受到牵连,而装疯而走的。
然后朱允炆就加强了对于朱橚的监视,现其虽然和燕王不是一伙,但是其心也是不小,但不过是志大才疏之辈,是杀鸡儆猴的最佳榜样,所以朱允炆就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他作为这次行动的开始。
建文元年七月,周王归藩,调周王世子朱有炖入京守制,同时,命国子监抽调人手,为安抚使,命宗人府令朱棡抽出宗人府人手,相互组合,前往大明各藩属行安抚之责,表示皇上对其的关心,并观察太祖高皇帝的拜祭情况。
七月末,安抚使刚刚成行出京师未久,朝堂之上,就引起了巨大的波动,太常寺卿黄子澄、翰林侍讲学士方孝孺、监察御史尹昌隆及都察院右御史大夫练子宁等人联名上奏,要求裁撤诸王护卫,以为定制,多余之兵,皆为朝廷所属,归都督府、各卫所管辖。
削藩的第一步终于走出来了,当群臣用希翼的目光看着皇帝,希望皇上依从前所做,将奏疏搁置,但是皇帝却缓缓让太监将奏疏在朝堂之上读出,用一种坚定的目光扫视群臣,以方孝孺等人奏折为题,号召群臣共商之。
风向变了,纵然是七月酷暑,但是奉天殿上依旧充满了寒意,朝堂之上每个人都在思量着自己的立场,而在遥远的北平呢?
建文元年八月二十六日。韩庚终于看见北平那隐匿在天边穹窿中的北平城墙,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和南京比较起来,北平虽然风冷空气也干,但是在炎炎的夏日已经没有什么分别了。韩庚停驻脚步,极力眺望着,往西方与北方看,可以遥望蓝黑色之山脉,东方和南方则是一片无限之平坦,城壁之高度与总长度在规模上足可凌驾大明京师的北平,终于到了。
漫长之旅途终结,韩庚轻轻叹了一口气,稍微的让了下,身后的人走了上来,是和他一起的徐府家将徐福,两个人的脸上都露出倦色,竟然是从南京城,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北平,沿途全部走的是小路,因为,大明已经颁了悬赏令,画图通缉韩庚。
相信韩庚被通缉这一点,在他们二人还没有到达北平之前,朱高炽就应该得到了邸报,而此时也在狂的找寻着他,因为京师中的那次按无声息的行动,几乎将燕地变成了一个瞎子、聋子,骤然的消息闭塞,使无论是朱高炽还是道衍都几乎了狂,鉴于北平现在兵马的形势,他们又不敢做出太大的动作,只得动用燕王府的亲卫慢慢摸索,搜寻着那怕一点点有用的消息。
但是同样的是,这些韩庚和徐福两人也不知道,此时两人拖着疲惫的身体,相互对视着,相互露出深深的疑惑。
“徐大哥,我们现在不去北平吗?”望着几乎近在咫尺的北平城,韩庚眼里充满了渴望。那怕是走一步的力气,他也需要半天去凝聚。
徐福看了他一眼,冷冷的道:“现在去北平,我们一路的幸苦就白费了!!!”
因为徐福知道,在韩庚被通缉的同时,为了增加事件的真实性,朝廷已经通过各种渠道支会了北平都司事都督耿瓛,严查高丽人的行踪,此时都督耿瓛应该再北平布下了天罗地网,等待他们的不是被当场格杀,就是被抓住再押送会京师,耿瓛不知道情况,铁面无私是肯定的了。
燕王所属精兵护卫,在不同的时间,分拨被宋忠、杨文、吴高等人瓜分的差不多了,可用的,也就是日常所常备的三千余人,根本不可能和耿瓛抗衡,这一点,徐辉祖在走之前,都已经交代徐福了。
只是徐福懒得向这个韩庚说起,他不明白,大明非要用这些不忠不义的人做什么?在一路上,虽然照顾韩庚很多,也有些感情存在里面,可是就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些出卖色相的男人。
但是看不起归看不起,魏国公交代的事情,还是需要完成。
徐福轻声可说一声,摇摇头,道:“走吧,快到了,我不会害你的。”说罢,转而向东,徐福来过几次北平。对北平虽不甚熟悉,但大体方向还能估摸得出。他是朝着东北方向走去的。那是去通州的方向。
都督袁洪之子袁容,洪武二十八年为燕王府仪表袁容,配燕王府永安郡主,现在就在通州居住,那里防卫松懈的多,而且,永安郡主身为燕王妃的爱女,徐福当初在魏国公府也见过几次,通过袁容的途径进入北平,相对也容易的多,而且,也可以表示魏国公对此事的态度,利于今后事态的展。
天色完全黑了的时候,他们不辨东西,不晓方向,瞎子似地茫然走着。前面是惊是险,是祸是福,茫然无知。只是高一脚低一脚地走着,但求一路到通州。这时,韩庚显出了他一些异于常人的一面,也许是从小就在冰天雪地、极度贫寒的高丽长大,对于方向,有着一种异于常人的直觉。
后来,也算是韩庚带着徐福,约摸三更时分,他们总算到了通州城下,两人都极其疲惫,倒在地上就不想动弹。便寻到附近的一所破庙,在那里休息。这庙已没有屋顶了,仅存点残垣断壁他们只能枕着地上的破瓦断砖躺着。天幕黑沉沉的,浓重的夜雾,见不到一颗星星,风很大,露很重,给人一种冷浸浸、湿漉漉的感觉。尽管周身疲倦得连动弹一下的力也没有了,两只眼皮都撑不开了,徐福仍然睡不着觉。仔细聆听着韩庚的动静,这是他自从接受任务以来养成的习惯。
朦胧中,他似乎听到远处通州城里响起的更鼓声:已是四更天了。外面,隐隐有脚步声。那是乡民往城里赶集的脚步,他们顺着人群,一齐来到西门边时,只见城门外黑压压地挤了不下百余人,大家都默默地坐在沙地上。
当传来吊桥启动的轧轧声时,城外的徐福顿时放松下来。回头望着着宽阔的田原,凝望着冉冉上升的日头。焦虑着时间的飞逝。经历了种种危险,总算来到了梦寐以求的通州城。魏国公的交付的任务完成了一半,但是皇上交付的任务呢。
看了看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韩庚,眼中不由露出一丝怜悯来。/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