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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情形,实在有些古怪。
幽暗河道,荒旧渡口,细窄船头上端坐着的,是蒙着双眼的金幼孜。
她拄着船篙,“是你在做梦,还是我在做梦?”
他抬手晃了晃,“不不,无人做梦。你只管沿着河道慢慢行舟,这之后,你莫要再出声,听我说就好。”
篙轻点,舟往深巷中无声而去。
“此处!”金幼孜忽然出声,吓了她一跳,“此处河道是否分叉?”
“是,”桐拂稳了稳,“现在水分两路,该走哪一条……”
他做了个噤声的姿势,桐拂心里嘀咕着闭了嘴。沉下心来细听,除了连绵河房里偶尔传来的低低人语笑言,不远处巷道里马蹄声零落,并无其它。
金幼孜抬手指了一个方向,她顺着瞧过去,是那条分出去的更窄的河道。
这一路便如此,他凝神细听指着前路,舟子在如蛛网的水道中进退反复。桐拂眼睁睁瞧着已经走过的河道,又反复走了几遍。但看他一脸郑重,她将一肚子疑惑外加簇簇而生的怒火勉强压着。
转过一道青墙,水道曲折而行,灯火黯淡再听不到什么声响。
桐拂原想问一句,是不是走错了,看着前面不远处的那个临水的亭台,和缀着青苔的石栏杆,倒抽了一口冷气。
而身后的金幼孜,忽然出声道“应是此处了!”
他将遮眼的布条去了,起身走到桐拂身旁,“你可还记得这里?”
“兮容的庐舍?你闭着眼也能寻到?”她满面讶色,“你每回都是这么来的?”
他点头,“是,一开始,完不知船是如何走的。后来,静下心思,听声,辨位,还有水流。”他将手上的水擦去,“我也只是试试,没想到竟真的寻到了。”
身旁的人没声响,他扭过头,桐拂双眼圆睁瞪着自己,仿佛头一回见他。
“怎么,怕了?你家相公是不是颇有些本事?”金幼孜一脸不加掩饰的得意,手臂绕开她后腰的伤处,将她揽着,“以后,连乱跑的心思都不要有,总会有法子将你捉回来。”
他的眸色灼人,她移开目光,“为何要找兮容?这里,看着不似有人住了。”
河房幽暗,没有半点星火。亭侧悬着的鲛纱随意散着,一角缠在亭外紫桐的枝丫间,无力垂扬。
“有话想问问她,这案子,怕是与她有些关联。”金幼孜神情莫测,“还有那九子铃,也该问问清楚了。”他将缚在身后的包袱挪到身前,依稀是装那九子铃的匣子。
二人将舟泊了,顺着石阶而上。阶上已布满青苔,紫株丛生,平添几分荒芜。
“这萱草,倒生得好看。”桐拂绕过花茎拾阶而上。
身后跟着的金幼孜一叹,“亏得桐大人不在此处,若是听到,怕是又要摸出他的戥子……”
她脚步一滞,拧过身子,“你怎知我爹爹用杆秤揍……”继而眉角怒挑,“我爹都和你说了什么?”
“无妨无妨,谁不曾被家法伺候过……只是这鹿葱和萱草,说是行医者皆识,你当真分不出?”
“爹爹的行医鱼符,早晚是要传给小柔,我需知道这些做什么……”说到后来,先前的怒气渐弱,她转而挺直了腰板,“倒是你,怎会识得这什么葱啊草的?”
“昨日去见桐大人,他那里正好有客,周王开封府里的李恒,编写袖珍方的那位。他正与桐大人说起救荒草药,我便听到一些。”
“李恒?可是与那宜安郡主一同来的?”
桐拂想着那夜所见,驺虞与鲛人湖水中相搏已是诡异,还有繁姿面上的古怪神情……
金幼孜见她神思恍惚,踏前一步,将她的手执了,“先去瞧瞧兮容这里可有眉目,宜安郡主那里,总需再见上一次。”
她心里定了定,与他一同踏入廊下。
摸索着将烛火燃了,才瞧清楚四下情形。庭院里荒芜一片,厢房里却收拾得干净,仿佛仍有人住着,只是香炉烬冷墨砚紧合,偏偏又没什么生气。
金幼孜去那前院转了一圈,很快折回来,“这地方有点意思……左右皆是被封了的宅子……”
“何故被封?”
“若没猜错,应是原先的曹国公,李景隆的宅邸。兮容的这间庐舍,恰被环在中间,该不会是巧合。”
“李景隆?”桐拂觉着有什么呼之欲出,想要将它抓着,“济南城……对,兮容曾以一张玉牌,在李景隆的旧部麾下之间进退自如,后又只身入过燕王的大营,毫发无损地出来……她与李景隆……”
“怕是关系匪浅。”金幼孜接上了话,“不过眼下李景隆被圈禁在自己的府中,这兮容会不会……”
“不,她不会那么傻……”桐拂盯着案上的烛火出神。
“傻?二位又可知,算不如闲,不如醉,不如痴。”
这一句猛不丁自二人身后冒出,金幼孜下意识将桐拂一把拖至身后,这才看清立在门前之人,“你是……是你!”
桐拂也认出来人,此人应是兮容的那位仆从,阿镜唤他棋。
他披着蓑衣,面庞隐在蓑笠之下。金幼孜自然是认得他,当初每回来此,都是这个叫残棋的撑舟相送。他也忽然意识到,这许多次,纵然近在咫尺,都未曾看清过他的样貌。
“兮容现在何处?”桐拂没忍住。
“自然在她愿意在的地方,只是二位,何故来此。若无事,请速速离去。”他让开一步。
金幼孜踏前一步,“兮容姑娘有一物件落在我们这里,今日我们便是来奉还。”说罢,他自包袱里取出装着九子铃的匣子,“这个,麻烦还给姑娘。”
金幼孜的捧着那匣子到了残棋面前,脚下一个趔趄,那匣子自手中滑脱,就往地上落去。桐拂惊呼声未出,见残棋已伸手去接那匣子,而金幼孜却一把抓向残棋的腕间。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桐拂脑袋里嗡得一下,觉得有什么很不对劲。眼睁睁瞧着残棋一手接了匣子,顺势错身滑步,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已到了自己身后,另一只手死死扼在自己的脖颈间。
“还东西,就好好还。平白丢了性命,岂不冤枉。”他的声音并无丝毫波澜也无半分温度,但桐拂却顿时僵住,面色煞白,无奈却发声不得。
金幼孜大骇之下,看出她嘴里依稀说着的两个字,手颤得极是厉害,将袖子里藏着的匕首无声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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