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一点？”刘翼飞冷冷地道，“但这个后果总好过你和你手下那些人在关键时候临阵倒戈！安东已经丢了，凤城不能再丢了！”
佟麟阁摇摇头:“身为军人，能参加抵御外辱的战斗，何其荣耀！我哪怕现在就阵亡了，也能死而无憾、含笑九泉的！”
“佟兄，我个人是愿意相信你的，但是…”刘翼飞语气软和了很多，“军国大事，不容个人私情和一丝一毫的疏忽大意，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又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就当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委屈你了，先把配枪交出来吧！”
曲吉东肃然起敬地用双手捧着佟麟阁的配枪递还给佟麟阁:“佟长官。”
东北军和日军展开阵地攻防战、野地攻防战的交战模式以上次世界大战期间欧洲战场上的“堑壕战”为主，在德国二战名将古德里安发明出突破堑壕战的“闪击战”即大规模的装甲集群突击战术前，堑壕战仍然是最有效的防御战术，实际上，东北军和日军现在都没有太多的坦克。佟麟阁在苦心经营凤城防御体系时采取了十分正确的堑壕战术，城区外野地上被东北军官兵们和帮助军队的当地民众挖掘出多道大型曲折堑壕防线，防御力很强。——“曲折堑壕”是呈现m形或w形的堑壕，这种设计能更好地加强堑壕本身对里面的军人的保护，因为堑壕如果是直来直去的，一旦敌方炮弹炸弹落进来，爆炸开的破片会在堑壕里左右横飞，杀死很多军人，反之，如果堑壕是曲折的，敌方炮弹炸弹在落进来后只能造成小范围的杀伤，向左右横飞的破片会被阻挡住。——日军的轰炸和炮击虽然十分猛烈，但没有给东北军造成太大伤亡损失。香满路言情声明：本站所收录作品收集于互联网，如发现侵犯你权益小说、违背法律的小说，请立即通知我们删除。
准备攻城的日军开始进行重型火器的配置，除了从鸭绿江对岸飞来对凤城展开轰炸的数十架轰炸机，更多的是第5师团的炮兵联队的炮群。日军一个普通炮兵联队有2300多人，下辖三个炮兵大队，每个炮兵大队装备着12门75毫米野炮或山炮，合计36门75毫米火炮，第5师团是日军的精锐部队，该师团的炮兵联队要比普通炮兵联队强大很多，多了二十多门70毫米的九二式步兵炮和十多门105毫米的九一式榴弹炮，除此之外，该师团此时还拥有十多门口径不一但都超过100毫米的榴弹炮，每门上面都铭刻着“东北兵工厂制造”的字样，这些榴弹炮都是日军在突破鸭绿江防线、攻占安东的战利品。想到日军用东北军的火炮轰击东北军，刘翼飞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事后查明，日军之所以能一下子缴获到这么多的战利品，跟东北军东线方面军后勤辎重总监闻承烈有一定的关系。
佟麟阁吐出小拇指，他满嘴是血、眼含热泪地看向刘翼飞:“铸宇兄…”
刘翼飞心头震撼地看着佟麟阁，然后叹口气，上前拍了拍佟麟阁的肩膀:“走吧，咱们一起打鬼子去！吉东，把枪还给佟副军长。”
“佟兄！”刘翼飞大吃一惊。
凤城的东北军以第115师为主，另有很多从鸭绿江前线溃散逃回来的第113、第114师官兵。看到佟麟阁亲自奔走在最前沿阵地上督战和鼓舞士气，第115师师长冯治安担忧不已，他上前拉住佟麟阁:“副军座！太危险了！你是副军长，怎么能待在最前线？”
当飞临凤城上空的日军机群开始对城区疯狂投掷炸弹时，日军炮兵联队的近百门火炮也随着联队长山本务大佐的狼嚎声一起向凤城咆哮出雷霆烈焰，弹落火起，地动山摇，炸弹炮弹所到之处，电闪雷鸣、烈焰腾空、尘土飞扬，东北军的城外防线在日军的炸弹轰炸炮弹轰击中剧烈颤动起来，继而淹没在日月无光的硝烟尘埃里。阵地上，佟麟阁毫无惧色地奔走呼喊着:“弟兄们，不要慌，不要乱，记住你们平时受的训练！杀敌报国的时候来了！不要怕死！人生自古谁无死，军人本就该战死！我佟麟阁跟你们同生共死！要好好地战斗！不要辜负国家和举国同胞的厚望！”
第5师团师团长二宫治重中将对这场战斗感到很不以为然，在率部渡过鸭绿江和一路北上后，他沿途所见都是“满洲军兵败如山倒、混乱不堪、丢盔弃甲、狼狈逃窜”之类场景，这使得他在内心里十分蔑视东北军的战斗力，“两年前，关东军之所以吃了大亏，只是因为关东军没有做好准备、实力不足、仓促应战以及满洲军卑鄙无耻地偷袭关东军的结果，如果进行堂堂正正的交战，满洲军根本就不是帝国军的对手”“在帝国军的无敌武威前，满洲军只是一帮一触即溃的土鸡瓦狗、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怀着这样的想法，二宫中将不想在凤城浪费太多时间，他急于前去参加“真正的大战”，甚至希望自己的第5师团成为第一个把太阳旗插到沈阳上空的日军部队。因此，二宫中将在开战后非常不耐烦地对部下的旅团长、联队长们命令道:“速战速决地解决战斗！不要在这里浪费宝贵的时间！帝国军对满洲军的全面绞杀已经开始！第二、第六、第十六师团已经去了，我们第五师团不能落在他们的后面！”
佟麟阁神色痛苦地看着刘翼飞，慢慢地抽出腰间配枪，递给了从刘翼飞身边走上来的曲吉东，然后忍不住声泪俱下:“麟阁日盼夜盼，盼的就是跟日寇外敌交战的这一天！如今，岂能有心杀敌、无力报国？铸宇，我别无所求，撤职也好、降职也行，只愿以普通士兵身份上阵参战，还请你能给我一次机会！”言罢，他抬起右手，“这手，要用来对敌开枪呢，不能毁伤。”然后抬起左手，猛地把小拇指塞入口中，在刘翼飞等人发愣没有回过神来时，已经硬生生地把左手小拇指咬断下来。——刘翼飞字铸宇。
佟麟阁接过配枪，旁边有副官扯过纱布绷带把佟麟阁左手包扎好。刘翼飞对现场众人大声喝道:“走！干鬼子去！”
刘翼飞陷入沉默犹豫，他虽然因为佟麟阁并非东北军嫡系出身而对其十分“看不对眼”，但他在内心里也不得不承认，佟麟阁确实是位非常优秀的军人。佟麟阁既爱兵如子又很善于练兵，他常对部下官兵们讲述历代民族英雄的事迹以培养官兵们爱国爱民的精神，在训练和作战时，他严格做到“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对犯错误的官兵，他一律不准进行肉体惩罚，多以包容感化为主，但凡认识到错误并决心改正者，便不再追究了，不仅如此，佟麟阁对其部队驻扎地区的民众也非常关爱，他为官清廉，多有德政，常常微服出访、体察民情，同时严格约束部下军纪，严禁部队扰民，更难得的是，他个人生活非常简朴，顿顿小米面窝窝头，外加萝卜咸菜，一星期才吃一次荤菜。在加入辽系后，佟麟阁多次感慨“打中国人手足相残、同室操戈的内战真的没有意思，我辈既身为军人，就应该在张少帅的领导下前赴后继地投身对外战场”（张学良向来对打内战没什么兴趣，始终把对日作战作为东北军的第一战争目标，这让佟麟阁等很多人在潜移默化中受到了他的影响），辽日关系恶化时，佟麟阁在公开场合慷慨激昂地道“只要张少帅下令抗日，我佟麟阁如果不身先士卒，君等可来我家，挖我两眼，割我双耳”，闻者无不为之热泪盈眶、热血沸腾。扪心自问，刘翼飞还真没发现佟麟阁干过什么反叛辽系的事，另外，佟麟阁深得军心民心，在这个时候把他逮捕并把他一手带出来的那些军官都撤职关押，毫无疑问会严重地影响到部队的战斗力。
凤城郊区远处，飞沙走石、风雷滚滚，大批日军已经兵临城下，是日本陆军里战斗力仅次于第二、第六师团的第五师团。
“刘军座且慢！”佟麟阁火急火燎地道，“你不能这么做呀！大战在即，你要是这么搞，部队会陷入混乱的！大批中基层军官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撤职，既会导致调度失灵、指挥不畅，也会导致士气受挫、军心动荡！请你三思！”
看到佟麟阁言行一致地在最前沿阵地上跟自己同生共死，官兵们无不感动落泪。
佟麟阁一下子热泪盈眶:“刘军座，我虽然并非东北嫡系出身，但我感怀张少帅的收留器重之恩，加上眼下这场大战是抵御外辱、保家卫国的正义之战，关乎国家利益和民族大义，我怎么会有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异心！刘军座，你我共事许久，你难道真不了解我佟麟阁究竟是个什么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