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铁以为自己死了,至少在那模糊的意识如风中摇动的残烛星火一样重新出现在张铁的脑袋里的时候,张铁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那虚弱而晃动的意识出现在张铁的脑海之中的时候,张铁的大脑,就像一台重新启动的蒸汽机一样,重新运转了起来,缓慢而坚定的,一个细胞一个细胞的,开始重新有了意识,这重新恢复的意识,也让张铁意识沉睡之前脑海之中的最后一个画面,慢慢又鲜艳了起来。
月光,山谷,小径,竹林……
一个穿着一身红裙的女子,沐浴在皎洁的月光下,坐在溪边一块青牛一样的巨石上,拿着一管苍翠的玉箫,正在悠悠吹奏着。
女子坐在青石上,体态优美,肤白胜雪,一头青丝如瀑,就像画中的仙子,正****着一双玉足,轻轻的在溪水里濯水。
如果死亡就是一场梦境,那么,张铁当时就想在这样如诗如画的梦境之中,看着那张让他魂牵梦绕的美丽面孔死去。
只要能够在梦中看着那个女子坐在青石上濯水吹箫的样子,就算再也无法醒来,那又如何。
这脑海之中的最后一个画面如水波般荡漾了一下,然后就消融了,巨大的疲倦与虚弱感袭来,张铁感觉自己的整个脑袋,就像是被人狠狠压在了一团不着力的棉花里一样,周围一片黑暗,自己的脑袋在往那棉花的深处不断的下沉,下沉……
这感觉,让张铁难过得想吐血。
但这难过的感觉只是一闪而逝,一个念头就突然从张铁的脑袋之中蹦了出来——难道自己没死!
因为死了,就不会有这样的感觉,这样的感觉,是在说明自己的身体和大脑机能仍然在起作用,仍然在把它们的信号反馈给自己。
张铁有过类似的体验,那是当初在卡鲁尔战区,他在铁血营,与太阳神朝黑羽兵团血战的那一次,那一次,他也以为自己要死了,但最终,还是活了下来。
大脑和身体依然虚弱,但是在明白自己还没死的时候,强烈的求生意志,却让张铁在这个时候,爆发出钢铁般的顽强意志,不让自己就此沉沦。
脑袋和意识的下沉感慢慢停止了下来,张铁用尽全身的力量,要从那团虚弱柔软的棉花之中,要抬起自己的头……
一个声音似远似近,迷迷糊糊的出现在张铁的耳中……
“……血池之中的龙髓膏不能加入太多,太多的话他的身体会受不了,每日只能半钱,在子午二时加入,我看现在还可以加入一点九幽续断草,稍作中和……”
这个声音说完,又有一个声音出现。
“九幽续断草可行,不过最好还是让我用金针通脉之术将其全身几条经脉护住,再用九幽续断草的话,可以让九幽续断草药力更加深入……”
这个声音一落,第三个声音又响起。
“这些日子真君的身体的骨头逐渐愈合,我看已经可以在血池治疗之外,用战气推宫过血,助其体内的生发之气生长勃发,我已经算过,真君修炼《五行地像经》,此刻其体内还有《五行地像经》的五行之气残留,只要找一个阳年阳月阳日出身,芳龄二八之下,同样修炼《五行地像经》的处子用《鱼龙行气》之术为真君推宫过血,必有奇效。阳年阳月阳日出身之人,木属性的战气就为阳木,木主生发,木生火,木气一壮,火气必升,心属火,火气升心脉得固,心脉一固,这身体的根基就稳住了,二八之下的处子之身,又是先天纯阴,阴主收敛,以阴阳之道双管齐下,当能事半功倍……”
“如此条件太过苛刻,恐难寻找……”
“什么难寻找……”刚刚那个声音一下子不满的说道,“太夏各州司农寺廷尉寺的人难道都是吃草长大的,太夏各州各城的出生人口都有记录,至于各地谁修炼了什么秘籍经典,我不信各地的三司衙门里的那些头头脑脑一个个什么都不知道,真要这样,那就让那些人养猪去算了,反正我把话说在这里了,找不到那就是你们的事情,哼……”
“没听到毛先生说什么吗,还不快去……”
“是……”有人应了一声,然后就有脚步声离开。
耳边暂时沉默了一会儿,足足一分钟后,才有刚才第一个开口说话的那个人的声音又响起。
“真君能坚持到现在,也非草木和你我之功,这要多亏真君体内的那一股源源不绝的蓬勃生机,若无那股生机,神仙下凡都没用啊,我行医百年,还是第一次在一个人的体内看到如此强大的生机之力……”前面说话的一个声音叹息一声。
“只希望真君能洪福齐天,渡过此劫,那就是人族之幸,太夏之福……”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他奶奶的,怎么好人都倒霉,那些王八蛋怎么不被寂灭之雷给炸了呢,不过能被寂寞之雷炸了都不死,我看他也不容易就这么死掉吧……”
耳边听着这些话,张铁则用力的想要睁开自己的眼睛。
这平日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一个动作,对此刻的张铁来说,就像抬起两道万吨巨闸一样。
但终于,张铁还是把自己的眼睛睁开,撑起了自己的眼皮。
眼界之中的一切微微模糊了一下,然后又清晰起来。
张铁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巨大的水晶浴池之中,整个身体被浸泡在一些奇异的液体之中,那水晶浴池的式样,还有那些水晶中流转的血色符文,一下子就让张铁想起了自己看到过的血海神池的模样,只不过相比起血海神池的巨大,这个水晶浴池,只是比一般的浴缸要大一点。
水晶浴池之中的那些液体也不是鲜血,而是带着一股奇异的草药的香味,自己浑身****的泡在那药水之中,药水冰凉,但却有一股暖洋洋的热气从自己全身的皮肤上往自己的身体里渗透,非常舒服……
房间里有一个华丽而高大的穹顶,三个老者,正站在自己旁边说着话。
那三个老者,每个人都头发胡子花白,不过各有气质,其中一个老者身上穿着的,是太夏皇宫之中太医的官服,还有一个老者,穿着一身素白的蟒蚕袍,仙风道骨的模样,最后一个老者,身形干瘦,秃着一个脑袋,像个猴子似的,身上还背着一个酒葫芦,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刚刚在说着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就是这个老者。
张铁的目光落在了最后一个老者的身上,那个人马上就有感应,一下子转过头来,正与张铁的目光相对。
看到张铁醒来,那个老者先是呆了一下,然后就一脸欣喜,指着张铁,一下子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啊,醒了,醒了,醒了,千机真君醒了……”
其他两个老者也连忙转过头来,看到张铁睁开的眼睛,那狂喜之色同时出现在两个老者的脸上,一个个脸上都有难以掩饰的激动神色……
“这……这里……是哪里……轩辕要塞么?”张铁艰难的开了口,只是说了一句话,整个人就虚弱的喘息起来。
三个老者互相看了一眼,刹那间,三个老者不约而同的就动了,其中那个穿着太医官服和素白的蟒蚕袍的老者一左一右,各自拿起张铁的两只手,把几个指头搭在了张铁的手腕上,开始诊脉,那个背着一个酒葫芦,秃着脑袋的老者则直接把手掌贴在了张铁的胸口。
十秒钟之后,三个老者互相看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各自收了手,三个人都感觉到张铁身体内的生机,虽然还万分虚弱,但已经在快速的复苏之中。
“这里不是轩辕要塞,这里是轩辕之丘……”那颗穿着一身太夏皇宫之中太医官服的老者轻轻的对着张铁说道,同时转过头,对着旁边的一个人说了一声,“快去宫中禀告太子殿下,千机真君已经醒来了……”
一个留在房间里的侍者匆匆忙忙就跑了出去。
几乎是在那个人前脚刚刚跑出去,后脚,两个声音就在房间的门口同时响起。
“相公……”
“老公……”
叫相公的那个声音是燕飞晴,叫老公的那个声音是白素仙。
这两个声音,对此刻的张铁来说,简直犹如天籁。
看到燕飞晴和白素仙到来,刚刚还聚集在张铁身边的三个老者连忙让开,两张美丽面孔一下子就出现在了张铁面前,各自拉着张铁的一只手。
白素仙梨花带雨,燕飞晴的眼中也湿润了……
两个人都深情款款的看着张铁。
张铁想笑,但身上传来的一阵虚弱感和无力感却让他笑不出来,反而又觉得脑袋又开始发沉,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
“三位,我相公现在如何?”燕飞晴的声音在张铁耳边响起。
“真君体内的生机已经正在恢复,只是还很虚弱,还需要多休息……”那个太医小心翼翼的说道,似乎很清楚燕飞晴是什么人。
“好的,有劳三位,还请三位到外面稍作休息,我在这里陪着相公就好……”
房间里的三个老者互相看了一眼,各自走出房间。
“你也出去,这里有我就可以了……”燕飞晴淡淡的对白素仙说道。
“凭什么,我也要留下……”白素仙委屈而倔强的说道。
“你哭哭啼啼的,影响相公休息,这里有我就够了……”
“你……你欺负人……”白素仙的声音带着哭腔。
燕飞晴的声音却依旧平静,但同时也充满了威严,“以后相公身边的事情,都是我说了算,我与相公患难与共,在时间之塔内做了六十年的恩爱夫妻,我是相公大妇,你若不服,可以叫你爹广南王过来与我理论,你若再不走,莫怪我把你丢出去……”
白素仙哭着也被燕飞晴赶了出去。
赶走白素仙,张铁燕飞晴拉着张铁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摩挲,深情而沉痛的看着沉睡之中的张铁。
“你怎么那么傻……”燕飞晴轻声在张铁耳边呢喃细语,眼泪却忍不住一下子就下来了,湿润了张铁的手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