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吚吚呜呜的声音在死寂的灾区夜晚被扩大了好几十倍,钱小沫意识昏迷地躺在救护车里,依旧紧紧地牵着雷铭的手。两副担架并排放在一起,雷铭也已经昏厥过去,救护人员用力想要分开他们的手,都分不开,他们的双手像是用针线缝合起來似的。
救护人员只能在救护车上为他们做了最基本的处理,内脏有沒有损伤只有到了大医院才有办法进一步检查。这个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救护车呼啸了一路,抵到医院的时候,候在外面的急诊科医生立刻安排雷铭和钱小沫推进了手术室。
急诊科里如打仗般的兵荒马乱,急急忙忙赶來的柯浩瀚和李千雅也已经守在了手术室外,两个人都急得是來回踱步,李千雅一手捂着嘴,眼眶里的泪水止也止不住。柯浩瀚也说不出能安慰她的话,只能紧紧抱着她给她力量。
这时,急促又刺耳的高跟鞋声朝这边传來,还有雷晴不耐烦地低吼声:“我哥呢?我哥在哪里……”
“老婆,你慢点,雷铭还在手术室里沒出來。”扶着雷晴的,是秦浩然。
柯浩瀚和李千雅转过身來,四人对视,都是一脸的焦躁,什么话都不想说。
秦浩然是昨晚接到的电话通知,当时雷晴吓得立马昏倒在地,两人立刻买了最早的飞机飞回国内,刚下飞机立刻坐着小王的车赶到医院,一路上听小王详细汇报了情况,雷晴这才知道原來雷铭让他们出国,是为了把钱小沫接回來…
雷晴更是气得肺都要炸了,手里握着精致的小包都咯吱咯吱作响。
时间,就在凝固的空气里悄无声息的流逝。
等到手术室的门推开那刹那,门外等候的四人立刻扑了上去。
“哥……哥……”
雷晴迫不及待地冲在最前面,可看见病床上的人是钱小沫,雷晴立刻拉下了脸。
“小沫你怎么样?小沫?”
李千雅和柯浩瀚紧紧跟在病床边上,医生让他们放心,钱小沫沒有伤筋动骨,只是伤了皮肉,静养就能恢复。雷晴和秦浩然看见钱小沫被推进了病房,又着急地抓着医生的手,“那我哥呢?我哥的情况怎么样?”
医生的脸色不似刚才那般轻松,语气也沉重了不少,“他失血严重,腿上的伤很深,会暂时影响行动,手术过后的情况比较稳定,但需要观察一段时间。”
话音落地,雷晴脚下一软,猛地倒进了秦浩然的怀里,脸色煞白。
正好这个时候雷铭躺在病床上被推了出來,雷晴也顾不上其他,急忙扑了上去,眼泪落得像是瀑布,一声声“哥”唤的是听者心碎。可病床上的雷铭依旧在麻药的效用下昏睡不醒,这一睡,便是一天一夜。
窗外又升起了新的太阳,无论这个世界上的人事物发生了什么事,太阳依旧照升不误,在自然法则的面前,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渺小如沧海一粟。
病房里的窗帘猛地被人拉开,耀眼的太阳如流水一般倾泻了钱小沫一身。
窗下的连荣麟缓缓转动着轮椅,他能感受到阳光跳跃在他指尖的温暖,却感受不到阳光照进心房的春意。因为他的春天,此刻正躺在病床上沉睡在冬季。
“……铭……”
床上的钱小沫一声呢喃,连荣麟立刻竖着耳朵,转着轮椅停在了病床边上。
“小沫……你醒了?”他摸索着,握住了钱小沫的手。
“铭……”
迷迷糊糊中,钱小沫费力地睁开了眼睛,雪白的天花板,刺眼的阳光,她似乎看见了一个模糊的人影,在大雨里朝她跑來,“铭。”
钱小沫下意识地唤出了声,声音很微弱,但落在连荣麟的心里如铁石一般沉重。
雷铭?连荣麟握紧了钱小沫的手,修长的身躯却忍不住微微一愣。
钱小沫昏睡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醒过來,一开口,叫的就是雷铭的名字?
想着,一抹苦笑爬上了连荣麟的唇角。
但是很快的,连荣麟收起了所有的失落,因为他根本沒有失落的资格。
他抿了抿因为担忧而干枯的双唇,努力挤出一丝微笑,“你终于醒了。”
钱小沫听见有人说话,目光看过去,只是一抹剪影,看不清连荣麟的模样。
她眨了眨眼睛,这才将连荣麟看清。
可就在钱小沫将他看清的刹那,她整个人都一阵抽搐,脸色惨白得吓人。
“不舒服吗?我去叫医生。”
连荣麟感觉到她身上的颤抖,立马松开了她的手,转着轮椅急急忙忙要去叫医生进來。
哪怕他已经十分熟悉这间病房里的摆设,但是因为着急和担心,连荣麟一连撞到好几把椅子才勉勉强强地推开了病房的门。钱小沫想要叫住他,双手撑着自己坐起來,才发现手上一点力气都沒有,伤口上都贴满了纱布。
钱小沫皱着眉头望着连荣麟的背影,忽然想起自己对雷铭说的话……
“铭…我不走了…我留下……我要留在你的身边…我不要去美国……我不去…”
她是那样信誓旦旦的发誓保证,可为什么当她看见连荣麟,到了嘴边的话又说不出來呢?钱小沫叹了口气靠在枕头上,她真的要恨死自己了。给了连荣麟希望,又给了雷铭承诺,到头來她注定要伤害一个人了。
医生得知钱小沫醒了,很快赶來,一番检查后,确定钱小沫无碍,叮嘱她好好休息。
病房里又再度,只剩下钱小沫和连荣麟两个人,有点,难以言喻的尴尬。
“嗯……那个……”钱小沫不知道应该怎么向连荣麟打听雷铭的情况。
连荣麟却根本不用钱小沫把话说完,已经回道:“我刚刚出去叫医生的时候,才知道他也是刚醒,医生说他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如果你担心,现在可以过去看看他。”
“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伤得很重吗?是不是很痛?”
钱小沫连珠带炮的一连串提问,连荣麟脸上的笑意渐渐僵硬。
他知道,无论经历过什么事情,无论雷铭怎么伤害过她,钱小沫留在心中的记忆,也始终都只是雷铭各种的好。清醒的时候也好,迷糊的时候也罢,钱小沫呢喃出声的,只会是雷铭一个人的名字。
钱小沫心心念念的,自始至终,都是雷铭。
连荣麟明明知道,也早已经做好了决定,但还是忍不住为此黯然神伤。
有些痛,但痛总归会麻木。
“要去看看他吗?”
“我……”钱小沫差点脱口而出的“好”,在她看清连荣麟的脸色后,梗在了喉咙,酝酿了片刻才说道,“我有点累,只想好好休息。”
“那喝点水吧。”连荣麟说着,开始伸手在床头柜上摸索着。
钱小沫担心他把水杯打翻在地上,急忙拉住了他的手腕,“不用,我现在还不想喝。”
连荣麟的手愣了两下,勉强收了回來,“我很沒用,是不是?连照顾你都办不到。”
“荣麟,你不需要照顾我的。”
“但是我想啊…”连荣麟抬高了音量,“我不想以后我们一起去了美国,每天都是你照顾我,每天都让你那么累,我却……我却什么事情都不能为你做……”
一起去美国?
钱小沫咬紧了嘴角,连荣麟的话已经说到了这里,她可以很顺势的接下去,说自己不会去美国,所以他也不用担心自己会操劳……可是,这种话怎么说都像是不负责任的话,这让钱小沫怎么说得出口?
两个人之间又沉默,病房外突然传來一个护士的声音,“先生,你这样很危险的…你的腿还不能下地…”
钱小沫抬头望去,病房门沒有关,拄着拐杖站在外面的人,不正是雷铭吗?
他脸色惨白,毫无血色,犀利的眸子此刻也变得涣散无光,整个人都颓靡不振。
他腿上的伤比钱小沫严重,走到她的面前并不是容易的事。
钱小沫激动地坐起來想要下床,连荣麟能感觉到她气息的变化,笑了笑,“雷总來了。”
雷铭不理会身边护士的叮嘱,拄着拐杖,踉踉跄跄地走了进來。
“你……”
钱小沫掀开被子翻身要下床,可是她浑身的伤扯得她阵阵抽疼,一声闷哼,她整个人站在地上正好一个摇晃倒进了雷铭的怀里。雷铭扔了手里的拐杖,急忙扶住钱小沫,只能靠沒有受伤的另一支腿支撑两个人的重量,“你下床做什么?你身上还有伤…赶紧回去躺着…”
“你呢?你不也是浑身的伤吗?”
钱小沫盈盈的泪水夺眶而出,捡起地上的拐杖递给雷铭。
他身上的伤的确很痛,尤其是当麻药一点一点淡去的时候,他疼得恨不得断掉这支腿…
但此刻,看着眼前的钱小沫,恬静美好,雷铭再也感觉不到身上的痛,只忍不住想要把她拥入怀里好好呵护。可偏偏这个时候,连荣麟转着轮椅过來,浅笑着打断了他们的话。
“我很感谢雷总救了我的未婚妻,不过要是雷总沒有带走我未婚妻的话,她今天也不会受伤了。”
雷铭挑着眉梢看向连荣麟,“你的未婚妻?我记得沒错的话,小沫并沒有答应你。”
“可她也沒有拒绝我啊…”
钱小沫抿着红唇,握紧了雷铭的手,示意他什么都不要说。
雷铭却抽回自己的手一把将钱小沫搂紧怀里,哪怕连荣麟根本看不见,雷铭却十足十地将霸道进行到底,“连荣麟,我劝你现在立刻动身去美国,因为小沫已经答应我会留下來,不会和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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