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三天,平淡无奇的三天。
钱小沫照顾雪雪和连荣麟游刃有余,也成了李千雅和柯浩瀚公寓里的常客。
“我的宝贝儿……”
一大清早,柯浩瀚迎上去给了李千雅一个大大的拥吻,李千雅一声闷哼,摁着柯浩瀚的手警告道:“干什么啊?小沫已经起來了,随时会看见的…去去去……”
柯浩瀚只能强忍着抽回了自己的手,“她要在我们这里住多久啊?”
“怎么?你还不高兴我闺蜜住在这里?哼…”李千雅指着柯浩瀚的胸口,气势逼人。
柯浩瀚赶忙解释,“我想要和你恩爱恩爱都不方便……”
“小沫一个人还带着孩子,你让她去哪里住?真沒良心…”李千雅一面说着,一面打开了冰箱,准备做早餐。
柯浩瀚跟上去无奈地坐在餐桌旁,双手托腮,楚楚可怜,“小沫不是有保姆吗?她们可以住你以前的老房子啊…”
“小沫白天出去不在家的时候,孩子和保姆单独呆在一块儿我才不放心呢…”李千雅关上了冰箱的门,转身对着柯浩瀚冷哼道,“如果你要赶小沫和雪雪离开,那我也搬去和他们住在一块儿。我是雪雪的干妈,可不放心她一个小孩子和保姆在一块沒人盯着…”
柯浩瀚赶紧点头哈腰,“宝贝儿,我哪里舍得让你出去啊…”
“所以你最好老老实实,少给我说些有的沒的…”
李千雅龇牙咧嘴,一拳砸向柯浩瀚的胸口,吓得他赶紧向后蹦跶着。
李千雅得意的抿嘴一笑,暴露了她的本性。
“你欺负我哈,我看你能不能老老实实……”
李千雅刚转身准备煎蛋,柯浩瀚邪魅的一笑扑上去,从身后搂住她,咯吱着她的笑穴,李千雅格外的敏感,根本招架不住,不过两三下已经频频求饶了。
厨房里,欢声笑语,耳鬓厮磨。
钱小沫一直站在客厅里,将他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在别人的笑声里,她只能百般无奈的叹了口气。
等李千雅和柯浩瀚两人凌乱的走出厨房,钱小沫才假装刚从卧室出來的样子向他们问好,然后进厨房做好了给连荣麟的早饭,将雪雪托付给李千雅照顾,自己则坐公车出了门。
而钱小沫赶到医院的时候,比往日迟了半个多小时。
“钱小姐终于來了,你男朋友可等你等了很久了。”
小护士冲钱小沫挤眉弄眼,一脸的羡慕嫉妒,钱小沫只能“呵呵”两声,她原本私下尝试过解释可到头來越描越黑,她也索性放置不顾了。
“不好意思,我今天……”
钱小沫径直推开病房的门进去,这才看见病房里乌压压站满了人。
人群里的连老爷子和连荣祥都回头看向她,钱小沫一时不知所措,踟蹰着想要退出去。
“……打扰你们了,我待会再來……”
“不用。”连老爷子杵着权杖转过身來,“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完了。”
钱小沫赶忙侧让着身子,连老爷子一行人脚步沉重地朝她走來。
“请慢走。”
钱小沫恭敬地颔了颔首,连荣祥走过她面前的时候,脚步微顿,诡谲的一笑。
她顿时后背发麻,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小沫…我都饿死了你才來…”连荣麟浅笑着冲她招着手。
今天他的眼睛上沒有缠着纱布,右眼还能看见站在门口战战兢兢的钱小沫。
她走了上去,和往常一样的拿出早餐,“你既然都饿死了,这些东西你也吃不了了。”
“谁说的?就算我死了,闻见小沫亲手做的饭菜,我也要还魂啊…”
“呸呸呸……一大清早的就说这些,还不赶紧吃。”
连荣麟望着她痴痴一笑,“喂我。”
钱小沫叹了口气,“要不是看在你住院的份上,我立马把饭扣在你脸上…”
“你不会的,因为这就是你宠出來的…”
“咳咳……抱歉抱歉,我是來例行检查的……”
小护士刚进门就听见连荣麟说的最后那句话,立马红了耳朵,搁在谁的耳朵里都是赤果果的情话啊…
钱小沫叹了口气,放下碗筷站了起來,“我去外面等。”
“干嘛去外面?我就要你在这里。”
“你还真是幼儿园的孩子啊,沒有我,你难道还生活不能自理?”
连荣麟撇着嘴,格外认真地回道:“我生活不能自理的话,你就会留下來?”
“……”
钱小沫真是满头黑线,连荣麟却笑得沒心沒肺,她苦笑着转身快步离开了病房。
她真怕连荣麟为了留她下來,而伤害他自己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地步,那钱小沫的罪过就大了…那是她还一辈子也弥补不了的。钱小沫站在病房外长叹了口气,想了想自己刚才应该沒有很明显的表态,不至于让连荣麟误会什么吧…
他不会回头就断胳膊断腿的吧?
“钱小姐。”
“啊……”
钱小沫正想入非非的时候,沒想到连老爷子会突然朝她走來,吓得她差点大叫起來。
连老爷子面无表情地扬了扬眉梢,明显有所误会,“我需要和你聊聊。”
钱小沫回头看了眼连荣麟的病房,这才款款跟着连老爷子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下。
“知道我为什么今天一大早赶來吗?”
钱小沫摇了摇头,她可沒有未卜先知看穿人心的特异功能。
连老爷子叹了口气,极目眺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道:“荣麟的主治医生昨晚和我通了电话,他的情况很不乐观…如果再不去美国治疗,那么他彻底失明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一百…”
什么?
钱小沫猛抽了口冷气,瞠目结舌地瞪着连老爷子,满脸的难以置信。
但,连老爷子不至于会拿这种大事和她开玩笑啊…
……他彻底失明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一百…
绝对的,毫无悬念的,注定的,无法更改的,连荣麟会失明?
一点……一丁点,哪怕一个尘埃大小的机会都沒有吗?
钱小沫目瞪口呆的什么话都说不出來,回头望着连荣麟的病房,刚刚,他在里面还肆无忌惮的向她开着玩笑,他还在撒娇,他还笑得那么灿烂,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百分之百注定要失明的人啊?
老天爷,该不会瞎了眼的人是你吧…
“他……”钱小沫咽了咽吼中的硬物,“他已经知道了吗?”
“是的。”连老爷子收回了目光,落在自己苍老的双手上,带着浓郁到散不开的苦涩。
“……那……那他……”
“钱小姐想要听到的答案是什么?”连老爷子苦笑着看向钱小沫,“放弃你,去美国接受治疗,然后开始新生活?我很抱歉,钱小姐,荣麟的答案恐怕不能填补你愧疚自责的心…”
钱小沫僵硬了,果然。
“到了这种地步,他还是不肯去美国?”
“是的,钱小姐。”
钱小沫抿了抿红唇,脸色苍白如雪,“那他去美国治疗,康复的可能性有多大?”
“按照医生的话來说,在荣麟的伤情进一步恶化之前抵到美国接受治疗,至少有30%的可能性能恢复视觉。治疗期加康复期,沒有三年五载,是完不成的,钱小姐,这就是他为什么不愿意离开的原因,他对你,放不了手…”
连老爷子混沌、略带泪水的目光对上了钱小沫,她支支吾吾着,根本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三年五载……一个人能有多少个三年五载?失去这个三年五年,错过这个三年五年,恐怕什么都会不一样了。
“钱小姐,我只是一个上了年纪,又无能为力,为儿子操碎了心的父亲而已。”连老爷子缓缓转过身來,一手颤抖着捂着胸口,语气悲伤又凝重,“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的儿子…事业,爱情和家庭,我都尽可能为他铺好了路……不过我也错了,我忽视了儿子身为独立人的意愿,我错了……钱小姐,当初我对你的所作所为,你是否都能原谅我,这个上了年纪的父亲,自以为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好,而做出的错误决定?”
连老爷子说得真诚,甚至杵着手里的权杖,面对着钱小沫,颤颤抖抖地双膝下跪…
钱小沫赶忙诚惶诚恐地将他扶了起來,泪眼朦胧,“连老先生,我担不起您这样的大礼…我从來沒有怨恨过您,沒有痛恨过您,所以也根本不存在这个原谅。连老先生,我知道你是为了荣麟好,我相信,他终究有一天会明白的。”
“……钱小姐……”连老爷子扶着她的手,忽然老泪纵横,“钱小姐……我求求你,让荣麟去美国接受治疗吧…我刚刚费尽唇舌,他根本听不进去一个字…他是真心宁愿失明也要守着你……钱小姐,求求你……我求求你了…”
钱小沫扶着近乎歇斯底里的连老爷子,一点法子都沒有。
答应,她做不到,做不到舍弃雷铭,他还在家里等着她啊…
不答应,她也做不到,做不到任由连荣麟自生自灭,任由连老爷子在她面前哭断肝肠…
左右为难,到底要钱小沫怎么办啊?
窗外的阳光淡淡的笼罩在她纠结寂寥的侧影上,窗下只站着她一个人,连老爷子什么时候哽咽着离开的,钱小沫已经沒有印象了。她只是呆滞地望着窗外,眼中却什么东西都沒有,瞳孔上笼着一层烟青色的薄雾,叫做“愁思”。
“啊……”
一声痛苦的哀嚎,将钱小沫猛地拉回了现实。
她循着声音回过头去,是连荣麟…
钱小沫急忙小跑向他的病房,正要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又传來一阵东西打翻落地的声音,钱小沫怔住了,握着门把手僵硬地站在门外,通过门上的小窗,她能看见,此刻正倒在地上的连荣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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