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啸在家的日子谈不上清苦,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轩啸早已成为无肉不欢的主。面对入门后的第一餐,满盘的馒头,轩啸并无不适,反而觉得新奇,当即拿起个馒头就往嘴里塞。
其实他并不饿,周围的师兄师姐们都在吃,若是他不吃,会显得特殊。轩啸从来都认为自己是个普通人,所以尽量让自己在人群中看来不打眼。
可凭他昨日的表现,现在坐的位子,以及他梳洗过后的长相。注定就不会是个普通人。
这时邻桌一位年纪约在十二三岁间的小孩子站了起来,来到轩啸身边,怯生生地看着轩啸,欲言又止,在他身后,一人突然叫道:“朝阳师弟,你干什么?快回来坐下。”
被叫做朝阳师弟的少年听得此言,结巴道:“可是......可是......”终于还是将那没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轩啸不知他想说些什么,但肯定是善意的提醒,轩啸对他报以微笑,却半个字也没说,只因他不知该如何称呼这半大不小的孩子。轩啸当然知道先入为兄的道理,可真让他叫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为师兄,他叫不出口。
“这小子死定了,小师叔来了。”
“等着看好戏吧!”
“......”
轩啸虽然背对着门口,但也知道有人从门口进来了,而且直接向他的这桌走了过来。难怪先前那帮人有些幸灾乐祸,原来真是他坐了不该坐的置。
轩啸并不知来人是谁,等那人来到轩啸对面坐下之时,方才看清,这就是昨日在大殿之上从头到尾连头都不屑抬起的少年。
他与轩啸年龄相仿,就算年长,亦大不了两岁,为何会被弟子唤作小师叔?
轩啸嘴中嚼着食物,眼睛却有意无意地打量起对面的少年,只见他头顶发髻,皮肤白晰,五官分明,眉宇间尽是清秀,一个“美”字可将其完全概括,可他偏是位男子。他与轩啸微邪的气质形成鲜明对比。
相比之下,轩啸更容易让人接近,而这少年的一举一动都会给人留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何况是这涌满上百人的膳堂,绝不乏好事之人。
轩啸与少年各吃各的,相安无事,偏偏有三人就是看不下去,带着副谄媚的笑脸来到少年身旁,其中一个体胖的弟子说道:“小师叔,这小子昨天刚入派,一点规矩都没有,竟敢跟小师叔一桌吃饭。小师叔您碍于身份,不跟他一般见识,但我们却看不过眼,这等华众取宠之徒,就由我们替您把他扔出去。”
胖子嘴上虽然这样说,可后续动作完全没有,似乎想看那少年作何反应。
轩啸脸上笑意不减,心中早做好了被扔出去的准备。在场所有人无不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期待着事态的发展。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几乎让所有人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少年闻言,弃吃剩的馒头于桌面,目光盯着一处,绝不是看着那胖子,亦不是看着轩啸,而是如发呆般望着空处,平静地说道:“没规矩的是你们,小子也是你们几个叫的?师侄,把你养的狗看管好,你当知我派最重辈份,师父只对我说,从昨日起,他便是我师弟。这分量,你们自己掂量。”
“什么?”众人失声。
这情况对他们来说是急转直下,昨日还是未进门的叫花子,今日却成了这帮弟子的师叔。众弟子莫明,亦不敢反驳。就连轩啸自己也被这话给惊住,心道,他刚才是在说我成了他师弟?
轩啸心中全然不信。那少年前半句话是对挑事三人所说,而后半句却不知是说给谁听。
这时,众弟子中一人开口道:“你们三个给我滚出去,我看你们是吃得太饱,今日这早膳不用也罢!”
三人闻言,眼神中全是怨恨之色,当然是对轩啸。他们不也多留,匆匆离开了膳堂。
说话之人仿佛也对这场闹剧失去兴趣,将手中食物丢在地上,斜眼瞟了轩啸一眼,不屑轻哼,拂袖离去。
少年一句话便让四人吃了个哑巴亏,却像做了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般。
轩啸心中感激,起身拱手,说道:“师叔......”
话未出口,便被少年抬手打断,道:“辈份就是辈份,叫我师兄即可,虽然我并不想承认,但师父的话在我门中就是天,他说你是,你就是。你不用感激我,我没打算帮你,只是那蝇虫令人生厌,随意驱赶而已。”
明明四个大活人,偏偏被少年说成是蝇虫,这番话说得虽然小声,可足以让众人听得清楚,惹得他们窃笑不止。而窃笑之余,让众人更为吃惊的是,除轩啸外,与小师叔相处最短时间的也有三年之久,这三年来,小师叔说的话加起来也没今日说得多。而导致这一切发生的正是轩啸。不禁让众人多看了轩啸两眼,皆暗道,他何德何能,竟能与小师叔平起平坐?
雷道子共有七名弟子,除少年之外,其余皆为人师。众人不解,莫非这小子已被师祖收为关门弟子?
事实并非如此,雷道子即没收轩啸为关门弟子,更没让他拜入其弟子门下。趋于何种原因,只有雷道子本人知晓。就算轩啸辈分次于少年之下,是众弟子的师叔,那也只是杂役师叔。
轩啸深明此理,并不会因此得意忘形。
一场小闹剧就此结束,众人吃得七七八八,堂外传来急促钟声。堂内弟了闻声,一涌而散,除少年与轩啸二人。
待众人散了干净后,少年起身朝门外走去,临到门口时,说道:“师弟,速到广场。”
难道刚才那钟声是召集的信号?为什么不早说。轩啸这才反应过来,将剩下的食品物全塞入嘴中,飞一般地冲了出去。堂外半个影都已经看不到。
轩啸凭着自己的印象,一路寻到那广场。
大殿前的广场之上,这时已站满了人,雷道子站于殿门之前的台阶上,背对着众人,双手负于身后。台下鸦雀无声,轩啸到来时的脚步声听来格外刺耳。
广场上数百弟子,自然分成十数列,整整齐齐,各人都似有自己的位子一般。轩啸不知自己该站在什么地方,吊在队尾,低着头,中规中矩地站着。
雷道子突然转身,二指探出,不知指着谁,言道:“你,站到前面来!”
众人纷纷侧头张望,最终将目光投往列尾的轩啸。
轩啸不经意抬头,见众人投来的目光,吓了一跳,心道,老头子不会叫的是我吧?一念至此,轩啸悄然向台上看去,那雷道子指的不是他又是何人?
轩啸一路小跑,往台前去了,可走到半道,脚下突被一物绊住,轩啸扑身而下,摔得六体投地,门牙都差点被青石嗑掉。
这分明是有人跟他作对,轩啸依然微笑,却将那伸腿之人记在心中。那人正是膳堂内挑事的胖子。
雷道子将一切看在眼中,无奈摇头,意为,这小子连路都走不稳,还能指望他干什么?
轩啸却对此不以为然,心道,不就是让我摔跤吗,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摔得连床都下不来。
义母从小便训戒轩啸要做一个言而有信的人。当轩啸心中有此念想时,胖子的美满生活离那梦魇已然不远。
待轩啸在列前站定,往两旁看去,右手边是自己突然多出来的师兄,实不知第一排站的,全是他师兄,有了他的到来,小师叔之名已落在了他的头上,虽然到此时,轩啸也不知自己的师父是哪一位。
雷道子目光横扫场内一圈后,气势陡然提升,众人大感压抑,除前排几人之外,无一例外。
雷道子音含妙法,传遍广场每一角落,“三月后,便是我派大比之期,众弟子需当勤加苦练,二代弟中,卫南华,轩啸须同三代弟子同比。依照往年规矩,比试前十者,领赏。最末者,受罚。”言罢,扭头走进了大殿之内。
待雷道子走后,众弟子有的欢欣雀跃,有的议论纷纷。
“你说今年大比,谁人称首?”
“废话,当然是小师叔,不对,现在该叫七师叔了。”
“那谁会是倒数第一?”
“去年是三才,不过今年嘛,终于有人给那好运的小子垫背了。”
连傻子也明白,今年垫底的必是那新来的小师叔,轩啸也!
众人散尽,唯独轩啸呆木若鸡,心中苦笑,我刚来这逸仙派,神不知鬼不觉地当了人家的小师叔,还赶上了三月之后的大比,不知是好运,还是倒霉到家。
谁都能理解轩啸的苦处,包括雷道子在内。可谁都不会为他排忧解难,到此时为止,轩啸连修行的门都没摸到,拿什么参加大比?他空有一身傲骨,虽非好高骛远之流,试问谁人不想杀进那前十?轩啸不想认命,却自认无法摆脱倒数的厄运。
轩啸,别气馁,老天爷总是不甘寂寞,所谓风水轮流转,明年到你家,耐着性子等下去,总会有你大放异彩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