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因那苍老的男声没有恶意,于锦便将自己丹碎重修,灵根毁断,无法再修刀修的事说了。
“荒唐!灵根毁断就不修了吗?”那男声听她说完,怒声斥了一句。
冰月轮“铮”地弹起来,冲向于锦,绕着她直转,似是十分焦急。
于锦不得不将它握在手中,轻轻摩挲着安抚,对那人的说法十分奇怪:“前辈,没有灵根便不能修炼,这不是修真界常识吗?”
道修们也只有一个体修是没有灵根者可以修炼的,可修炼的度跟有灵根的修士们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然,有星德传她的《武神九式》,于锦怎么还会修炼这么长时间,还是只在最低阶?甚至还由于体能拖后腿,被星德封住了《微明洞经》。
男声哼道:“那是他们小宗门尽是蠢材,只有靠灵根修炼得了。这才谬传予世人,只有身具灵根,才可修炼。不然,古时鲁班为何得以封神?仓颉草民出身,亦是圣人?”
“啥?鲁班?仓颉?”于锦顿时风中凌乱,这不是地球特有的人物吗?这是怎么串到一起去的?
男声以为她没听过:“鲁班是我道修器修之祖,仓颉更是整个人祖祖师,儒修之祖。他们那个时候,哪里知道灵根不灵根?只要肯悟,悟性,机缘,心性够高,又有坚定的向道之心,何愁大道不成?”
“可是……”于锦总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不过,对方是前辈高人,有高出她一等的见识,这很正常。
便听那男声侃侃而谈:“所谓大道三千,不拘一格。人类为万物之灵,没有道理兽生化卵,石头山根之辈都有点化修行的机会,人类修行的门槛会拘泥于一个灵根有无。要知道,天道之下。众生平等!想我上古之时,器,乐,舞……任何一道练至极处。皆可通神,皆可成神,灵根又算什么!灵气,又是什么!”
老者声音如暮鼓晨钟,振聋聩。于锦躬身领训:“前辈说的是。但刀修霸道,于锦自知本性,霸狠不足,绵柔有余,实不是刀修之才。”
她说完这句,手中的冰月轮又动起来,似要挣扎着向她说理。于锦只能加足力气握住它,不让它捣乱。
老者哀叹:“这才多少年月过去,刀修竟沦落至此?谁说刀修只有 霸道?小冰月,舞一曲《柳江断水谣》给她看看。真正的刀修该是什么样子!”
冰月轮轻轻颤动,应和着老者的话,脱手而出。
雪亮的刀光瞬间照亮黑暗中的内室,煌煌白光中,于锦似是听到一阵绵绵乐声在滔滔大江中奏响。
那声音如筝般清亮高亢,又如笛声悠扬悦耳,还像箫声凄凄幽咽,在这似筝非筝,似笛非笛的乐器声中,一名高髻博带。白裳绿裙的女子手握冰月轮出现在她的面前。
那女子踏波而立,滔滔波浪向她劈面压来!
她直声清啸,啸声和浪,冰月轮如一弯新月一般。一刀刀,和着波浪的旋律,温柔地将浪涛抹平。刀意缠连,波浪亦平。
刀修可柔,随浪而舞。
刀修可柔,抚浪弄波。
波浪再起再叠。如张口的巨兽,如搅浪的恶龙,直欲将她吞食入腹,让她被撕碎搅烂!
冰月轮瞬间长大,大刀再度飞舞,像巨人刑天的干戚,又像可怕的海神之矛,一刀下去!
刀修霸道,浪碎波平!
再是一刀!
刀修霸道,水静风平!
刀光碎影中,水亦可断!
乐声渐停,女子缓缓退去。
再一看,哪里还来的刀修霸道?哪里还来的刀修温柔?
一室砭人的刀意还在黑暗之中未曾消去,老者已略带得意地问道:“怎么样?”
于锦当然看得出刚刚那一刀一式都蕴含着极为精深的道理与功力,但出口却是:“不过刀舞小道,前辈不会以为,我是那容易被几个花架子蒙骗的傻姑娘吧?”
老者一愕,反问道:“小丫头,你不会以为,我就只会让你学几个花架子吧?刚刚我们刀修之柔,你难道没有看到?”
于锦干脆利落地摇头:“我只看见了那女子似在跳舞。”她不赞成地道:“前辈,我至少曾是一名刀修,我只知道,刀是用来杀人的。用来跳舞的刀,再好看,也没有用。”
“你……”那老者似是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于锦咧嘴一笑,正准备开口,只听那老者气得大喝一声:“不管你怎么说,今日你这试炼塔都必得闯定了!”
不给她再次说话的机会,青光一卷,这个刁滑的小姑娘已经被他眼不见不净地扔得没了影。
于锦不知道,她被扔走之后,那男声又道:“好了,小冰月,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哎,要不是我们法器只能认一个主人,我还真不好意思这么骗小姑娘。”
“啥?你说,我不算骗?行了吧,小冰月,我说的人物都是开古时天道指定的天授之人,你的主人哪边都不占,还成神?她啊,能成仙都已是天上地下第一人,天道开恩,行了,你们俩以后别骂我就行了。”
“哎哎哎,你别生气啊,我们都好几千万年不见了,你不能对你苍爷爷客气点吗?”
“小冰月,小冰月?好吧,看在你苍爷爷快死的份上,你不能对你苍爷爷好点吗?”
“嘿嘿嘿嘿,没骗到你啊?啊,不对,我是说,我没骗你!我真的要死了!怎么死?被你气死!真是女生外向!”
“好好好,看这些人都是跟着她来的,她我没有办法,我看看还能不能帮到别人,这总行了吧?”
“不行?必须帮到她?哎哎哎,小冰月,这么多年不见,你脾气变得这么大,可不好啊!”
“什么?刀修火气本来都大?行了吧,小冰月,你是把刀。还是把玄冰炼的冰刀,哪来的火气啊?”
“哎呀,我真怕了你们女人了,可我只是个看守刀剑池的器灵。如果青霄大人能醒的话。说不定它会有办法。可你也看到了,青霄大人已经成这个样子了,连我都能操控它杀人,我真拿不准它是死是活啊!”
“你别伤心哪!对了,刚刚带你进来的时候。好像还放了不少小虫子进来,你不高兴,看爷爷我给你杀虫子玩。”
“呃……你怎么知道我杀不了人的?”
“……好吧,我是杀不了他们,那把他们赶出去,这你总不会不高兴了吧?”
“不能赶出去?我可不想这么多人在我身体里吵吵闹闹的,还是讨厌的幻魂兽兽仆。对了,幻魂兽那些东西不是不喜欢人类吗?什么时候弄了这么多兽仆?这些兽仆是那头讨厌的小玄腓带来的吗?”
“你受伤了?你也不知道?那你知道什么!”
“好了好了,别生气嘛,是苍爷爷的说话口气不好。要不你骂骂我消气?你可千万别不理我啊,在这里憋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看到一个你,你多陪我老人家说说话嘛。”
“对了,当年咱宗里不是都跟妖修们同归于尽了吗?你是怎么躲过一劫的?不跟苍爷爷我说说?”
“不想说?唉,爷爷也知道,那必是不容易得很,好吧,爷爷不问了。”
“你说剩下的这些人?那我让他们也一起去试炼塔里走一遭,让他们各凭造化吧!你就别去了。我昊天剑宗是什么地方,你还不知道?你那个主人在里面死不了,放心吧!”
外界的变化怎么样,于锦还不知道。
她现在已经现。她所处的位置又变了,她似乎身处在一个刀的世界。
大刀,小刀,柳叶刀,鬼头刀……刀光刀影,刀山刀海……就像是数亿万个人同时挥刀朝她砍来!
有人一刀狠戾。有人数刀连环,有人舞刀如团雪,有人刀指山巅,一刀可劈山!
那么多人!
那么多刀!
她无处可躲,无从可避,抱着头“啊!”地大叫了一声。
雪影般的刀光霎时退去,如清光虹影,她的面前,立着一个山峰刀仞般高,峭壁般陡的字——
“刀”!
她这才知道,刚刚她所有的幻觉竟都是目光碰到了这个字所触。
这是什么人留的这个字?
于锦不是没听说过字如其人,有些成道者,便是一字一词都会蕴含至理。
如果刚刚的那些刀势全是这留下这个字的人的感悟,那他又经历了多少?又磨炼了多少年,这才写成这样的一个“刀”字?!
于锦定了定心神,现这个“刀”字写在青石照壁上,才只有门扉那么大,门扉之后,隐约可见,是一间挂着各种法剑的普通兵器室。
好奇怪的地方,于锦细细地再看了那个“刀”字半日,现之前的那些异状都消失了,现在,它就像一个普通的尚武之家的装饰品一样,安静地蹲在属于它的角落。
于锦来这里来得奇怪,这里外在表现得再普通,也不敢把这里真当一个普普通通的院子,等闲就进去了。
然而在门外观察了一会儿,她什么都没有现。
正准备走进去,只听“咚咚”几声,一个女人的尖叫响了声来: “啊!”
于锦一看,我的天!孟阳,灵知,还有一个玉柳,这三个竟然呈叠罗汉状全部从天而降!
孟阳抬头看到于锦,不由苦笑道:“跟着于道友,在下可真是大开了一番眼界哪。”
灵知走过来,默默地站到了于锦身边。
玉柳尖叫那一声后,立刻平静了下来,转头神色复杂地看着于锦:“你果然不同寻常。”
于锦摸了摸鼻子,脸色怪异:“你们只看到了我?没感到其他特殊的东西?”不至于点这么背吧?就她一个人被吓得抱头?
孟阳奇问道:“什么——”话未问完,眼角触到那个“刀”字,神色立刻就凝住了。
再看灵知,他早就僵在了原地。
而玉柳只是稍稍一愣,便回过神来,惊问道:“那是什么?”
于锦站在中间,给那两个还在刀意中沉浸的人护法,没有回答。
玉柳正准备追问,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甘地闭了嘴,再看其他二人,目光又妒又羡。
看来,她也是明白了点什么。
须臾,孟阳也醒来,看着那个“刀”字,惊叹道:“世上竟有能如此理解的儒门之道!”他对着于锦眼中的那个“刀”字行了一个正宗的仕子礼:“朝闻道,夕可死矣。晚辈多谢前辈授道。”
于锦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那难道不是刀道,是儒道?
孟阳注意到于锦的表情,疑惑地问道:“于道友这是何意?”
于锦不答,问玉柳:“你看到的是什么?”
玉柳也正惊诧不已,她道:“我看到的是水,”她有些羞愧地低了下头:“我资质和修为低微,只看见一股说不出意味的水流便什么都没看见了。不过,那水流的动向似乎有种说不出的韵味。”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真的是大道三千,殊途同归?
明明是一样的东西,在一个地方,他们三个人竟看到了三个不同的场景!
于锦问玉柳:“难道你的功法是水系功法?”
玉柳道:“正是。”
于锦便把自己的经历也说了出来,孟阳在听玉柳说自己的经历时,已经有所领悟。
待听完于锦的经历,喜动颜色:“我尝阅读古书,听闻仙之上有神。成仙可得长生,与天地同寿。而成神者,可参悟大道,道有不同,殊图同归。莫非,我们看到的那个字,就是成道为神的前辈留下来的?”
孟阳说完,玉柳已欣喜若狂:参悟神尊大能留下的墨宝,哪怕只得一丝皮毛,那也是受用不穷的!
她目光狂热地盯着那个字看起来,只是,看了很久,也没有其他的异象出现。
这时,孟阳又摇头道:“我们儒宗有仁者天下之说,只是,这位前辈的‘儒’字似乎带有金戈之气,这是怎么回事?”
玉柳附和道:“是啊,这位,孟……前辈一说,我也想了起来,我修的柔水诀,刚刚看到的那个‘水’字,明明是涓涓细流,怎么流动时也有飞箭射来的感觉?”
两人都不约而同把目光定在她身上,于锦也正摸不着头脑呢,她眼角瞥到站在一旁一动不动的灵知。想起来,他似乎在这里站了大半天啊,他怎么还不醒?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