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这倔驴脾气一辈子都改不了,祥子你记住,我走后切莫再与喜子交恶,他这人我了解,还记得他刚入师门时候嘛?那时候他还是个孩子,师傅让他跟我住在一起,这孩子本质不坏。人嘛,谁都喜欢钱,这不是他的错。咱们走后可就只剩下金点传人了,小爷日后还用得上他,你要记住了,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哪怕这个朋友你心里再恨,可面上也得过得去,咱们要给孩子们铺平路呀!”
“师兄我记下了,你别说话了,多歇歇吧。”
“能不说嘛?我还能说几天呀?还有,我还有一件事要托付给你。”马四海用尽最后的力气支撑起来靠着被摞子坐了起来。
“你是不是想说小丫儿?”
“嗯,你们呀,我看你们都糊涂了,我走后可千万不能让这丫头胡来,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嘛?他怎能嫁给小爷呀?那不是要坏了师傅的血脉嘛?”
马福祥咧着大嘴不屑道:“师兄呀,我看糊涂的是你才对呀!现在都啥年头了?什么血统不血统的?孩子们的婚姻你当还像咱们那时候呢?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爷翅膀硬了,管得了嘛?再说了,小爷好样的,你孙女真要是能跟了他不也是福分嘛?能亏了她嘛?对不对?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师傅不会怪你的。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命,咱两眼一闭怎么管?”
马四海哭叹一声:“也是,说的也是呀!”
“师兄,你……你要去攻耀祠陪师傅还是回咱常胜山的老坟?”这是马福祥最不愿问的话,可事到如今又不得不问,也许过不了多久那里也是他的归宿,也会有人这么问他。
“不,我哪也不去,我就在这嘎达,我要替师傅继续守着岭子里的秘密!我哪也不去……哪也不去……”
马家开着窗户,最后一个憋宝老客马四海眯着眼睛看着窗外暖暖的阳光,看着昔日的老兄们的身影淡淡的笑着,笑的很安详,笑的很坦然。
南方的大雁飞回来了,一行行一列列,它们回到了这片美丽富饶的林海中,盘旋在这位憋宝老客家的房檐上方,嘴里发出凄凉的低鸣,然后越飞越远越飞越远,带着老人的不舍,带着老人的期盼,带着老人一生的忠诚回归那片净土……
无双连续在货车上颠簸了两天两夜,减震性能并不好的大货车疾驰在内蒙草原上,这一路上巴特尔早就为他打点好了,从古沿途的收费口到各个卡子,没有一个人敢盘问他们拖延时间的。他们很顺利,两个司机连班倒,最后四十八小时后开进了陕西境内。
“小爷,您眼圈都红了,咱们时间来得及,要不去兰州休整一夜如何?”云强拍了拍无双。
连日的奔波,虽然无双不用开车,但他的精神高度集中绝不亚于司机的疲劳。这批货太重要了,不仅重要而且危险,决不能出任何闪失,这两天两夜无双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脸色蜡黄,眼皮耷拉着就快没人样了。
“是啊哥,要不你休息休息吧,我们倒是没啥,咱们才走了一半路,接下来你有的是操心事呢。”马丫帮他捏捏肩膀说。
“你俩不懂,咱们绝对不能停下来,就算咱们要歇也不能在这儿歇,这里是甘肃,已经超出你们蒙古人的地盘了,每个地方有每个地方的规矩,咱们太扎眼。”无双对两个司机说,辛苦二位了,咱们绝对不能停下来,车必须开过四川境内进入山区后才能休息,酬劳我翻倍付给你们。
俩司机听的直咧嘴,说,老板呀,钱多钱少无所谓,这开车是技术活,我俩这么跑恐怕会出事的,万一出了车祸那怎了得。
“妈的,少废话!小爷让你们开就开!要是出了岔子你们俩也甭想活着回去,听不没听见!”云强一巴掌打醒了倒班司机,吓的那哥们赶紧替换。
陕北地界还算太平,这日傍晚时分,货车经过了重庆,再往下过泸州,就算出川了。
这趟可是没白走,马丫是长了见识了,小丫头一直没有出来走过,沿途的风土人情看啥啥热闹,天已经黑了,他们不能再熬了,过了重庆后,放眼一片山隘绿海。恐怕明日上午之前他们就可以到达目的地了,虽然那不是他们的目的地,但货车只能走到威信县,剩下的路途只能依靠他们的脚丫子。
“歇歇脚吧,强子,给大家找个地方住。”
众人跳下车,一下车就觉得立刻吸引了当地人的目光,都跟看动物园里的猴子似的盯着他们。有些老乡甚至嘴里用并不标准的普通话小声嘀咕说他们肯定是东北“蛮子”。
这是个有意思的现象,南方人称东北人叫东北蛮子,说的是东北人野蛮粗狂不讲道理爱打架。而北方人则还喜欢称他们为南方蛮子,至于南方人哪里算蛮子就不知道了。各有各的说法,无从考究。当然了,但从体格来说,北方人的确有先天性优势。这不,云强一跳下货车,立刻有人就说他是从内蒙古来的,一看这家伙个头太大了,又健壮,太好认。
“妈的!看你大爷呀?都给老子滚远点?小心我整死你们!”云强嚷嚷着,真是太对得起东北蛮子这个称呼了,用在他身上一点都不浪费。
“怎么样?我说啥来着?呵呵……行了强子,别惹事,一会儿赶紧把你这身蒙古族袍子给我换了,太扎眼了!”
在泸州这一晚还算顺利,第二天一早,众人启程,中午时候,货车开进了毕节市境内,这里距离威信县至多只有两个小时路程了。可九十年代中期,我国大西北高速公路建设还不完备,尤其是那些偏远县城。
通往威信县的唯一一条公路正赶上施工封闭,无奈,看来他们坐车的好日子是结束了,放眼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剩下的一大段路程只能步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