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变(1 / 1)

祭天大典,圣驾浩荡出行,皇后相随。启康帝率群臣登穹清山祭祀黄天厚土,这代表一年的耕种劳动开始,新鲜的种子从仓廪中陆续运出,百姓们在冰雪融化后的肥沃土地上辛勤耕耘。

奉安满城皆争相目睹帝后风姿,热闹不已,皇城后宫反冷清了下来。

“公主又发烧了,这都两天两夜了,几副药下去也无济于事。如今太医院连这样的小病也治不好了么。”回雪红着眼眶拧干帕子,给朝夕换上。

留霜在旁端着药,“王弗大人随圣驾出宫,孔大人虽留下,偏云妃娘娘有恙,成日不得闲,如今留守太医院的都是生人,没给公主瞧过病,乍一看也不敢下方子,只开些不温不火的汤剂。”

“又不是什么疑难杂症,难道宫里还找不到大夫?”回雪起身,“我就去禀报云妃娘娘,好歹派孔大人过来瞧一瞧。”

回雪去了,留霜偷眼瞧了瞧端良,忍不住问,“姑姑,那日究竟怎么了?如今宫中已传开,说陛下那天出去时,脸色都是铁青的,说公主失了宠,陛下从此不会再管我们了。这……可是真的?”

“你只需伺候公主,这道门以外的事,都不是你应该过问的。”端良告诫,留霜缩了缩肩,满目忧虑,不敢再言语。

“娘娘,回雪姑娘过来禀报,说安盛公主病得厉害,求娘娘指派孔大人过去瞧瞧。”琉璃挑帘进来,立在门口。

“太后身体不适,让太医院的人小心守着。”云妃吩咐,过一会儿,方道,“再另派一位太医去瞧公主罢。”

宝珠正伺候她梳头,对琉璃使了个眼色,琉璃会意,领命而去。

“公主这一病,陛下回来一定心疼。可若公主真出什么事,陛下会不会问责娘娘?”宝珠有些担心,“怕皇后也会借机为难。”

“皇上此番怪罪朝夕,正是为了东宫与皇后。等他回来,只会怨恨该恨的人。”

宝珠为云妃插好发簪,“奴婢明白了,公主这些日子受多少苦,陛下回来就会有多懊悔,转而迁怒皇后与太子。到时陛下还会想起娘娘的好,想起九殿下。”

“不是我不疼她,只是她身子这样弱,小小年纪又不懂收敛锋芒,难免易折。本宫也该去瞧瞧了。”云妃挑了一串无患子的念珠,挂在手上,“莫让予光知晓此事。”

回雪吃了个闭门羹,独自往回走,忍不住泪。她绕到梧桐树后拭泪,四处无人,愈发哭得厉害起来。

“姑娘别哭了,无济于事。”

回雪抬头见是黄岂,忙行礼,“是我没用,主子病着,我却只晓得在这哭。”

“圣驾离宫,太医院人手紧张,公主的病拖不得,要想想别的法子。”

回雪知他虽是长清宫的人,却也是九皇子的心腹,便接道,“若是九殿下在就好了,怎么也会请个大夫来瞧的。如今殿下不在,若能出去通报燕国夫人一声,也能有些眉目。”

黄岂露出迟疑神色,“你是内宫人,不得出去,如何通报?”

回雪忙道,“门下省的领事太监承恩是指给环儿的对食,只要放奴婢去门下省,定能请给燕国夫人送信。”她跪下,牵住黄岂袍摆,“公公是殿下的侍笔,常要行走门下,求借通行腰牌一用,我自当隐秘做事,定不让公公为难。”

是夜,月如钩,墙角虫鸣。

回雪匆匆迈入内室,与端良对视一眼,回身将门帘挑起,燕国夫人披着宽大的斗篷进来,一边脱去风帽,一边道,“如何了?”

“劳夫人亲来。公主烧得厉害,入夜就昏迷不醒了。”端良禀道。

燕国夫人以帕拭手,上前探探朝夕的额头,吩咐身后跟着的大夫,“烦劳大人。”

端良见是太医院退休的卢老御医,放下心来。

“病得这样重,她却尽派些庸医来,这样做未免也太过分,等皇上回来,她也逃不了干系。”燕国夫人气愤道,“吃斋念佛,却净做狠心事。”

端良低头道,“陛下临行前,曾与公主龃龉,宫中人未免见风使陀。长清宫手眼一时照顾不到,也情有可原。”

“有什么事值得那样大吵,皇上年岁大了,却愈发像小孩子脾气。”燕国夫人叹气,半晌又道,“我过去也说了朝夕几次,不要涉足这趟浑水,可她就是不听。所幸没事,我隔些天再过来瞧瞧。”

里面卢老已开好了方子,端良送出来,燕国夫人道,“如今皇上不在宫中,后宫瞧我都乌眼鸡似的,我也不好总来。”

她叹了口气,望了望天边乌云遮蔽的残月,“皇上若知道朝夕如此,不知道要多么后悔。有其父必有其女,都是一样的不知转寰。”

“什么?”

启康帝拍案,一时急气,连咳了几声,“你从头念,念清楚!”

行宫里炭火正旺,双瑞却早已一身冷汗,手捧加急奏折,声音也没有往日响亮了,“其罪一,恃战赫连之功,挟持奉安城军及金吾卫,逼主篡位。其罪二,私纳先帝昭仪,篡改国史,以掩不礼不伦之行。其罪三,违逆先帝遗诏,不传位于先恒王,自立太子。其罪四,放任皇后残害追随先恒王之官员、士子,铲除异己。其罪五,后宫藏奸,皇后勾结淇陵侯,党同伐异,操纵朝议。其罪……”

“其罪五,再说一遍?”启康帝眯起眼睛,盯着双瑞手里那张谢渊侯的揭竿檄文。

双瑞扑通跪倒,“陛下,此等大逆不道之语,是那些乱臣贼子强行杜撰出来的,不听也罢,龙体要紧。”

“念!”

双瑞擦了一把流到颊边的汗,“其罪五,后宫藏奸,皇后勾结淇陵侯,党同伐异……”

他哆嗦良久,不闻答复,抬头只见启康帝面色铁青。

“陛下!”双瑞忙上前搀扶,抚胸顺气。

启康帝背后发凉,过往一幕幕在眼前闪现,真真假假,令他一时恍惚,“淇陵侯,不是向来亲近九皇子的么。”

双瑞不明所以,仍不住劝道,“这些人谋反作乱,什么混话都说得出来啊。”

启康帝却又立刻问起,“这檄文,朝中都知道了么?皇后也知道了么?”

“是崇州急报传到兵部的,由门下省封了条子,送至行宫,奉安朝中暂未得消息。至于后宫,小的不好说。”

启康帝不再多问,合上奏折,亲自摘了灯罩将其焚毁,“传中书令李执过来见朕。另派人密令兵部不可泄露此事,等朕回宫再议。明日庆典完毕,即刻安排回鸾。”

“是。”双瑞就要退下,事关机密,需他亲去安排。

“等等。”启康帝叫住他,双瑞回身跪倒。

“先不要告诉李执了。”启康帝扶额闭目,眉头紧锁。淇陵侯几乎要招九皇子为婿,如今却许是皇后的人。那个看起来忠厚的中书令,真实面孔又会是什么。

启康帝不能确定。

“传朕的口谕给武安侯,密召九皇子回奉安。”

“究竟是谁泄露的消息!”皇后震怒,起身往门口走了两步,又懊恼地折回来坐在榻上。

“侯爷命小的通报娘娘,谢渊侯檄文中提到江东一案,不知皇上作何打算,请娘娘留心应对。”殿下阴影中,一人背身而立,面目被斗篷严实遮住。

“提起当年旧事,不足为奇,但本宫与淇陵侯往来之事,知道之人屈指可数,且都是本宫与淇陵侯的亲信,怎会被千里之外的谢渊侯察觉?你回去告诉他,严查身边内鬼。”皇后略一思忖,沉吟道,“这道檄文一出,皇上定会生疑,甚至会召九皇子回奉安。赫连那边如何了?怎么这么久还没有动静?”

“侯爷昨日接到消息,赫连人马已悄然出动,这几日定有结果。许给赫连太子的金银财帛,也已由乔装的商队带入赫连境内了。”来人顿了顿,又道,“侯爷还说,等消息传入奉安,皇上一定会更加忌惮娘娘、打压太子,到时陷于被动,想动手便来不及了。”

“当然不能陷于被动。”皇后猛地扣住桌案,指节青白,“可不仅要应对外面,里头也要提防。你让淇陵侯去见锦妃。”

她眉心微动,“叫她先动手铲除宫里的祸害,一了百了。”

崇州边塞大雪飘飞,四野山脉连绵,杳无人烟,一行数百人的骑兵走在小径上,整齐肃静。

予光为首端坐在马上,绒裘风氅之下黑甲麟麟。他到了军中,东平王多有照拂,自然没有危险的差事,不过这样大雪夜里去监军换岗,也十分劳苦了。

数骑从前方驰骋而来,为首将官行礼,“殿下,前方就是玉旨关了,沿途并无异动。”

予光望了望风雪形势,命令道,“通知队伍加速行军,要赶在天黑前回麾东大营。”

“是!”副将答应,策马奔向队尾,“传令,加速行军!”

予光一打马,身后骑兵整然追随,浩荡前行。

“陛下不在奉安,咱们宫里难免少了些生气,大家都懒怠走动了。”锦妃云鬓高挽,红唇微翘,扫视座下众妃嫔、命妇,“而今春寒料峭,天地间热气上升霜寒退散,这样时节最不好在房里闷着。本宫瞧今日春和日盛,正好请诸位出来小聚。”

众人笑附和道,“锦妃娘娘有心了。”

“前日本宫请太医院拟了个方子,有活血化瘀、去滞暖宫之效,一试很好。今日让膳房取其精华,加枣脯成羹,请大家尝尝。”

“锦妃娘娘容光焕发,再辅以这灵药,我等愈发难以企及了。”梅充仪接道。

她出身并不高贵,自莹嫔之后由锦妃提拔。启康帝放在后宫的心思不多,她们想要出头,都要攀附皇后与锦妃。

宫人们端着羹脯鱼贯而入,摆在桌上。

骑兵奔行至玉旨关下,众人身上已披霜带雪,城楼上哨兵见到,挥舞大旗,□□手倚垛张弓警备,予光军队在射程之外停下,队中出人挥旗呼应。

城门打开,三骑迎出,双方核对了兵符,引予光军队入城换岗。予光率军跟在三骑之后,远远只见中间那人,马镫较腿短了一截,兵士双腿随意搭在马腹上,并未入镫。

他心中不由一动,提缰止步,身后军队旋即停了下来。

“燕国夫人,本宫记得你有虚寒之症,一直服用暖疏丸活络血脉。”锦妃眼角一瞥,似笑非笑地垂问,“怎么不尝尝今日之馔呢?”

众人一听,不由转头望了过去,只见燕国夫人用手帕掩着口鼻,眉头微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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