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筝自问是个小心眼儿之人。
就算刘骥之前对她有所嘲讽,她报复的方式也有很多种,而不是眼睁睁看着对方胡乱吃药耽误治疗,累及性命。
她思索一番,终究开口:“刘大人,本官猜测......此药可能并非神药,而是某种麻药,就像麻沸散那般,能麻痹咱们的痛感,从而达到‘治病’的效果,你......”
沈筝本想让刘骥别吃了,但站在对方的角度看,此话就像是害人的酸话一般,所以她临时改了口。
“您若是要继续吃,还是先寻医师看看,看此药是否真的缓解了你身体内里病症,而后再作服用吧。”
她话刚说出口,刘骥便立刻反驳出声:“沈大人!神医并未强制咱们买药,买卖本就看双方意愿而定,您若是不相信,不买便是,为何......”
好了,他接下来的话不用说,沈筝便知道是什么了。
——“沈大人您凭何阻止他人?未免管的太宽!”
沈筝看着他激动的神色,直接道:“刘大人,本官只做劝告,并不会强行阻拦你。你自己的身子,自己心中有数便是。”
刘骥忍着不耐,将头撇向一边。
简直多管闲事!他自己身子如何,难道他心中没数?用得着她一个外人来讲吗!
他没将沈筝的话听进去,但有人听进去了。
王汝谦头脑冷静下来后,越听越觉得沈筝所言有理。
三十两银便能保身体终生不受病痛侵袭?此事......未免也太美了些。
他秉着出“事出反常必有妖”的七字真言,持了个中立态度。
“刘骥,本官觉得沈大人的话有些道理,且沈大人与那位神医无冤无仇,为何要坏他生意?这没道理呀......”
刘骥闻言腹诽,说不定这位沈大人就是见不着别人好呢?这种人难道还少了?
王汝谦见他不言,沉下了脸,心中不由更加偏向沈筝。
他负手对刘骥说道:“你先回柳阳府,去看看大夫,再好好休养休养身体。”
“大人!”刘骥没想到自家大人会赶他走,急忙说道:“那药若是有问题,您觉得城中医馆的大夫们会坐视不理吗?很明显这药就是真药呀!”
王汝谦皱起眉头,面色不虞:“沈大人说此药是假药了?你难道没听懂她的意思?此药可能只是止痛,但你的病症依旧还在!”
刘骥没想到沈筝三言两语便能将自家大人策反,心中恨意更甚。
此行来同安县干活,本就是个香饽饽,京中众人都抢着过来。
——一能在卫副督头面前露脸,若是能被对方看中带在身边,那便是平步青云。
——二便是他在京中早已听闻,同安县多有不凡之处,能修建此地的码头,也是他往后吹嘘的资本。
所以就算他腰伤未好,都要自请过来,但眼下
刘骥一咬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大人、沈大人,属下错了,属下不该与沈大人争论,望沈大人见谅。”
他本以为自己服软认错,便能继续留在同安县干活,可谁料王汝谦今日跟吃了秤砣似的,油盐不进。
“此事咱们先不论对错,说到底沈大人也是为了你好,你若是真觉得自己之前的言行有不妥之处,便回柳阳府去,寻个大夫看看身子,若身子无虞......再看吧。”
刘骥瞪大双眼,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王汝谦所言表面是让他寻大夫看身子,可话中掩盖的意思,他听得懂。
大夫哪儿不能寻?身子又哪儿不能看?
不就因他方才言语间对沈大人不太恭敬,王汝谦就不想继续留他在同安县干活了?
他咬肌鼓起,最后为自己争取了一次:“大人,属下身子无虞,想留在大人身边办差,望大人成全!”
王汝谦不言,背对他摆了摆手:“回柳阳府吧,让潘林过来。”
“属下......遵命。”
刘骥瞪着王汝谦的后背,连他也一道恨上了。
自己在他手下办事多年,说的话他死活不信,反倒是一个初谋面的黄毛丫头,三言两语便将他蛊惑了去。
简直可笑。
刘骥转身恨恨离去,中途不禁想到:王汝谦等人不信他,是不是恰巧说明他们都与神医无缘?
往后嘛
哈哈哈哈——活该!
刘骥离去后,王汝谦又与沈筝说了两句好话,全都被沈筝给挡了回去。
其实刘骥信与不信她,恨与不恨她,她心中都如秋日湖面,毫无波澜。
但此事事关柳阳府百姓,如今李时源又刚好不在同安县,沈筝能做的,便只有给余正青去信,让他将此事多加探查一番。
三十两银子,足矣压垮一个普通家庭。
且不说银子,就说那“神药”。
花大价钱买来的“神药”,若是没将病给治好,反倒耽误了病情,或是将身体吃垮
这才是对一个人和家庭最大的打击,她决不能眼睁睁看着此事发生。
沈筝迈步离开,准备回县学给余正青去信。
“哒哒——哒哒——”
身后一阵马蹄声传来,沈筝还以为余时章或是梁复来了,转头看去。
待她看清后一愣,“方家的马车......方文修?”
片刻后她蓦然一笑。
也不怪方文修消息灵通,就算是为了利益交换,他也确实帮了自己不少忙,君子论迹不论心。方家那边儿,她也确实该有所表示了。
“吁——”
马车停下,方文修将头探了出来,三两下便跳下了马车。
他行礼道:“见过沈大人,沈大人近日可好?在下贸然前来,还望沈大人见谅。”
一人随着他下了马车,他后退半步,抬手对沈筝介绍道:“沈大人,这位是我泉阳县修窑收手艺最好的师傅,姓程。”
沈筝看向那位壮年师傅,心道方文修还整了个“师出有名”。
她上前笑道:“没想到本官要寻的大师傅,与方公子也熟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