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疤(1 / 1)

直升机稳稳地降落在楼顶,舱门打开,胡易道伸手出来,闵玥一把抓住冷冻运输箱,转身就往电梯跑。

初夏的夜晚温热,闵玥提着箱子走得飞快,迅疾的脚步带起一股风,白大褂下摆飞扬,惊扰了草丛中的流萤。

心脏安静地浮在冰中,如一团沉睡的生命之火。闵玥紧抿着唇,目光坚毅地望向前方。

这场与时间赛跑的接力赛,只剩最后几百米。

郑主任挂掉胡易道的电话,对手术间内的许脉说:“回到了,开始吧。”

“好。”许脉垂眸,抬手接刀。“现在切除受体心脏。”

叮地一声响,电梯抵达手术间楼层,闵玥阔步迈出,将运输箱递给了巡回护士。后者丝毫不敢耽搁,旋即返回手术室。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自动感应门后,闵玥脱力地靠墙,长长地喘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赶上了。

三个多小时后,手术成功,麻醉医生和护士推着转运床走出手术室,将病人送去无菌室。家属们跟着走了几步,停在电梯前,待门关上后,抑制不住地抱头痛哭起来。

绝处逢生,积攒了一年多的绝望和害怕,终于在这刻得到释放。

每个人都知道健康重要,但不到生死关头,就不会真真切切地懂得,看似平凡普通的心跳和呼吸,究竟有多了不起。

全身上下的每一个器官、每一块肌肉、每一条神经、每一根骨头、每一滴鲜血,每分每秒,日日夜夜,年复一年,都在为了你而努力。

不要自怨自艾,不要觉得自己庸碌无为、一事无成,你存在的本身,就已经是生命的奇迹。

所以,珍惜当下,好好活着。

病人的父母抹着眼泪,走到闵玥身边,满怀深沉的谢意,诚恳地问:“闵医生,我可以问问是谁救了我女儿吗?我想去看望一下他的家人,谢谢他们的大恩大德。”

闵玥摇头:“这个不行,器官捐献是有‘双盲’原则的,捐献方不知道器官会移植给谁,受赠方也不知道器官来自于谁。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这个是不可以说的,希望你们明白。”

患者母亲红着眼眶:“那我们该怎么感谢他们呢?”

“健康地生活,快乐地度过每一天,就是最好的道谢。”

器官捐献,是一个善良无私的生命,对另一个生命,最高尚的馈赠。

捐赠者与世长辞,唯一的心愿就是可以拯救其他和他一样陷在绝望中的人,让他们代替自己,去看青山绿水,去听鸟语花香,好好地在人间走一遭,最后,与所爱之人从容地道别。

感应门自动打开,许脉摘下口罩,从里面走出来。家属一齐围上去,热泪盈眶地表达感谢。

闵玥站在远处,望着人群中那抹清丽的身影,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跃着,柔软而潮湿。

等家属去感谢院长,许脉抽出身来,走向闵玥。

推开防火门,踏进通向病房区的走廊。四下无人,许脉擦掉她眼角的泪,轻声问:“怎么哭了?”

闵玥仰头望着她,微微摇头:“我没有遗憾了……”

“嗯?”

“遇见了师父,我的人生已经没有遗憾了。”

“可是我有。”许脉轻柔地笑着,抚摸着她乌黑的发丝,眼神深邃绵长,仿佛透过时光,望向几十年后的她。“我想和你相守到老。”

与你相遇后,我开始对这个世界有了贪恋。

生活对我而言,不再仅仅是偿命。想和你一起,过平凡的小日子,在朴素的时光里,种出最温暖的花。

“我要和师父相守到老!师父白头发的样子一定也很好看!”闵玥破涕而笑,如一朵缀着露水的向阳花,绚烂耀眼。

3床的姑娘在sicu住了两周,恢复良好,可以出院了。全科室都很为她高兴,在值班室办了一个小小的欢送会。

郑主任送给她一束鲜花,笑着问:“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姑娘腼腆地答:“想要一个宝宝。”

在场的所有医生均是一脸愕然。

姑娘连忙解释:“以前身体不好,不适合生宝宝,现在我健康了,就想……”

“不可以。”她还没说完,许脉突然打断,语气冷得像被冰水浸泡过。

姑娘小声地为自己争取:“我在网上看到,有人换心后生下了一个健康宝宝。这个世界很美好,我希望能带他来看一看。”

“不可以。”许脉的语调更冷了,如一把刀子,笔直地戳向她的心窝。“假如你在生产中发生意外,孩子怎么办?”

姑娘讶然地微张开嘴,考虑片刻,坦然回答:“那我也不后悔。”

“你太自私了。”许脉步步紧逼,“他的出生害死了自己的母亲,你以为他还能幸福地活下去吗?”

“许脉!”郑主任出声阻拦,皱眉瞪向她。

怎么回事,突然这么大情绪?即使病人这种想法比较任性,甚至可以说是为难医生,那也不可以说那些话。太刻薄,根本不是她的做事风格。

闵玥站在她身后,悄悄拉住她的胳膊,想要安抚,却在她眼底读出了异常的情绪。

破碎,支离零落,绝望,且自我厌恶。

闵玥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去握她的手,对方却躲开了。

“抱歉。”许脉毫无征兆地离场,推门而去。

闵玥抓空的手僵硬地悬在半空中,心间席卷起巨大的不安。

郑主任眉头皱得很深,朝她离开的方向看了眼,收回视线,耐下性子跟患者解释:“你说的那个例子确实有,但全国也没有几个成功的案例。你吃的抗排斥药物极有可能导致胎儿畸形,即使胎儿健康,妊娠期间心脏负荷太大,风险非常高。你的情况,我不建议怀孕,你好好考虑一下。”

女孩低下头,她的丈夫揽着肩膀开导道:“我们听郑主任的好不好,生孩子的风险太大了,我不想让你冒险。”

良久之后,女孩才非常遗憾地点点头。

女孩的母亲追了出去,打算为女儿任性的言辞道歉。闵玥随后跟过去,在走廊尽头的阳台上看到了许脉。

病房人声鼎沸,她独自站在外面狭小的一方平台上,背影十分落寞,仿佛主动放弃全世界,自我放逐在寂寥的荒岛。

家属拉开阳台的玻璃门,先一步走进去,闵玥收住脚步,站在几步外,留给她们一些私人空间。

家属诚惶诚恐地说:“许主任,对不起,我闺女不懂事,我替她给您道个歉。”

许脉没转身,只淡淡地回了句:“不用。”

家属以为她还在气头上,所以才这么冷淡,搜肠刮肚地说好话:“手术这么成功多亏了许主任,您是那孩子的救命恩人,我回去一定教育她,让她逢年过节来看望您。”

“说起来也巧了。”家属陪笑道,“二十多年前,给我闺女做手术的医生也姓许,还挺有缘分的。”

许脉有了反应,侧过脸,一字一顿地反问:“也姓许?”

“是啊,j省人民医院的许教授,他也是我闺女的大恩人,要不是他,我孩子生下来就活不了了……”家属想起伤心事,声音颤抖起来。

许脉身形猛地一震,抬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脚步虚浮地往外走,眼神空荡荡的,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经过闵玥身边时,她甚至都没注意到,径直地走过去了。

闵玥追在她身后,在她走进休息室要关门的瞬间,抬手挡住门板,用力推开。

她猛跨步进去,笔直地站在许脉跟前,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似要洞穿她心底的伤疤。“师父,你认识许博裕对不对?”(记住本站网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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