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栖辞现在的模样太像情窦初开的少女,面颊红润,目似秋水,就这么托着腮走神,咬着唇低低沉思着,时而想到什么,唇角还会偷偷扬起小弧。
岑慕认识她十年,也没见过她这般模样。
不由愣了愣,问:“谁?”
江栖辞看了她一眼,回神,这次却摇头:“没。没谁,我瞎说的。”
可是,如星辰般亮起的眼眸却暴露了她。
岑慕了然,唇边含了笑,揶揄道:“到底是谁呀。”
她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身影,拉着长音:“哦……我知道了。”
这段时间,她一直觉得江栖辞不对劲,总是期待着下班。
她们晚上是有自习的,并不要求老师一定要在,但是江栖辞责任心强,平日也没有其他娱乐项目,总是在这里陪到八点钟。
可是这几天却一反常态,每天都是按时下班。
再想想那个总是在门口等她的人……
岑慕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扬了下眉:“是翟星眠吧。”
听到熟悉的名字,江栖辞的心颤动一下,抬头看岑慕,过了两秒,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喉咙上下滚动:“嗯。”
她喜欢翟星眠七年,也压抑了七年。从小到大,她的朋友不算少,但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走散,迄今为止,亲近的也就剩沈照和岑慕两个,她从未把这件事告诉过别人。
不知道是不是憋得太久,她迫切地想找个人倾诉,岑慕就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江栖辞还是有些犹豫:“……你会不会觉得很奇怪?”
岑慕微愣:“你是说你和翟星眠都是女人这件事么?”
“嗯。”
岑慕好笑道:“这都什么年代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岑慕忽然怔了一瞬,垂头略自嘲地勾了下嘴唇。
随后,又若无其事地看着江栖辞,握住她的手:“别怕,栖辞,如果你真的想和她在一起,就不要在意世俗的眼光。喜欢一个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要等错过了再后悔。”
到那时你就会发现,错过了这个人,你就再也不会动心了。
岑慕默默地想。
“嗯。”江栖辞无奈:“我知道的。”
她是怕岑慕知道了疏远她,怎么到头来变成了岑慕劝她。
但是听岑慕这么说,还是松了口气。
岑慕问:“所以,你因为什么觉得她喜欢你?”
江栖辞便把最近发生的事告诉了她,尤其是这段时间翟星眠的言辞。
她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她,她叫我宝贝,还对我撒娇。”
“你别说,可能性还挺大。”
闻言,江栖辞垂下头,喝了口水,唇角忍不住扬起小弧,被她哄得很是愉悦。
“但你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她从小在国外长大,那边的人说话方式和咱们不一样,把你当好朋友,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她既然喜欢女人,你就有希望,再观察观察呗,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江栖辞脸红了红,纤细的手捏起杯子,虚虚挡住脸,而后轻轻点了下头。
那天之后,江栖辞总觉得翟星眠和之前不一样了。
翟星眠没事儿就对她笑,她们两个还经常对视,而且……翟星眠换衣服的时候,似乎也不避着她了。
衣衫落下的时候,她总是能看见那抹半圆,和逐渐变得清晰的马甲线。
江栖辞心跳紊乱,急忙移开眼,脸颊却红得跟天边的火烧云似的。
她跟岑慕说起她们的对视,岑慕不忍打击她,但还是说:“你有没有想过,你们对视,可能是你总偷看她,被她发现而已。”
江栖辞睫毛轻颤,微叹了口气,有些失落道:“……你说的有道理。”
人生的三大错觉之一,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
不要被骗了,要冷静。
……
《心动小屋》第五期如期在平台上播放。
一直在翟星眠那碰壁的沈照,仰在家里的沙发上,周围东倒西歪地摆了几瓶酒,眉目颓丧地盯着电视。
望着那道熟悉的身影,沈照眼红了红,忍不住说:“她到底要我怎样,才肯原谅我。”
周钰正喝酒,被呛到,咳了好一会儿,还是觉得喉咙里像是塞了鸡毛,有点痒。
清了清喉咙,好奇问:“你还没放弃呐。”
周钰忽然想起了曾经的沈照,傲慢、不屑、不可一世,虽然看上去温情细心,可实际上,却将翟星眠捧在她面前的心,当做是垃圾一样丢掉。
时隔多年,两个的身份好像置换了一下。
只是不知,在背地里,翟星眠会不会也像曾经的沈照一样。
嘲笑她像条狗。
一想起这种可能,周钰就觉得好笑,舌尖顶了下口腔内壁。
她回过神,转头看电视,屏幕中江栖辞在为翟星眠拆螃蟹。
偏偏结尾,翟星眠还笑得那么开怀。
“拆得真好。”
江栖辞便抿着唇,低头浅笑。
周钰不由愣了一瞬,单看过去,江栖辞是那种淡颜系美人,但是骨相又很完美,这么一笑,着实令人移不开眼。
有这么个美人在眼前,谁还想要以前渣了自己的狗东西啊。
周钰看向沈照,果真,对方一脸铁青。
她认识沈照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喜欢给对方添堵,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翟星眠对江栖辞的态度也太好了,她该不会喜欢江栖辞吧。”
随即,她又点了点头,摸着下巴,琢磨这件事的可能性,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笑着说:“别说,这俩人还挺配。不说她俩的长相,就看这名字,用九键输入法,翟和栖辞还是同样的打法。”
沈照猛地站起来,眼底充斥着怒火:“你别胡说,翟星眠怎么会喜欢她。”
可是话虽然这么说,心里却也不再像第一次那么确定了。
她明显注意到,晚上发短信的时候,翟星眠看江栖辞时愣了一下。
她们晚上还住同一间房。
沈照不敢再想,心脏像是落不到实处,失重感和窒息感包裹着她。
她再也忍不住,大步走到玄关处,拿起车钥匙,夺门而出。
……
夜色渐深,冷风一阵接着一阵,本就无人的海边更显寂寥。
可是无论是翟星眠,还是江栖辞都舍不得这难得的静谧时光,两人穿得稍厚了点,牵着哈喽说说笑笑,漫步在海边。
翟星眠瞥了眼江栖辞露在外面的手,问道:“你冷不冷,要不要换我牵哈喽?”
江栖辞一愣,感受到对方的关心,忍不住唇角扬起:“没事,不冷。”
她的声音总是很轻,还慢条斯理的,在这扬起冷风的海边,让翟星眠不由自主地想起薄荷糖在喉咙里的感觉。
凉凉的,却又很甜。
翟星眠的心被她弄地有些痒,略垂着眼,骨节分明的手自然地握了上去,像是她们本来就是这种可以随意牵手的关系。
她是运动员,常年体热,江栖辞的手却冰冰凉凉,皮肤细腻光滑,骨架偏小又柔软。
手感真好。
几乎是一握上去,翟星眠便不愿意撒手。
翟星眠从她手里拿过绳子,放在另一只手里,这只却牵着江栖辞的手,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语气自然又亲昵道:“还说不冷,这么凉。”
感受那略带薄茧的手掌,江栖辞有点懵,睫毛迟滞地颤动两下,随后胸腔中也跟过年了似的,炸响了五颜六色的烟花。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瘫软,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唇齿跟着潜意识颤动:“是有点冷。”
翟星眠顺着杆子往上爬:“那我给你暖暖。”
明明都牵起手了,她还不老实,从江栖辞的手指根部,一直捏到指尖。
江栖辞垂着眼,甚至不敢大口呼吸,生怕被对方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连头发丝都透着紧张。
翟星眠笑了笑,意味不明地夸赞道:“你的手指好长好细,也好漂亮,像艺术品一样。从第一次见你,我就这么觉得,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很有力度。”
她瞧了江栖辞一眼,补充了句:“不然我可以带你去玩橄榄球。”
江栖辞感受到自己的心脏仿佛由高空重重下落,又猛的停下。
她咬着唇,一开始还觉得翟星眠的话有深意,可等她加上了那句,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红霞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边,她在心底唾弃着自己。
真是不、害、臊!
缓了两秒,她状若无意道:“好啊。”
两人的腿都长,江栖辞第一次和心上人牵手,这会儿哪还记得哈喽的腿脚不便,走不了太快。
不多时,哈喽便一屁股坐到地上,吐着舌头喘气,向她们发出抗议。
翟星眠愣了愣:“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哈喽这样不喜欢遛弯的狗。”
江栖辞看着哈喽,意识到了什么,有一抹歉意浮上心头。
看见不远处的长椅,蹲下去摸了摸哈喽的头:“我们去那边坐一会儿,好不好?”
明明哈喽不会说话,她还是这么温柔地询问它的意见。
翟星眠站在那里,愣住过后,唇边含了抹笑意。
不由自主地摸上自己的心脏,忍不住想,江栖辞就是有这样的魅力,让她在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因为她而心动。
她叹了口气,感觉自己越来越喜欢对方了,随后认了命似的,再一次牵上江栖辞的手:“走吧。”
然而,不远处的路灯后,却有一个人渐渐沉下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