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改，那就改得彻底一些，一大司你也不必去了，我会替你辞了一大司的职位，让有能者居之，你便好好在家照看你母亲吧，冬日，她总是格外难熬，”谢侯幽幽地道。
但谢婉华的内心却仿佛经过了一场山呼海啸般的轰鸣，不让她回一大司了？
虽然她愿意照顾母亲，但她也想回一大司啊。
手掌，缓缓在冰冷的地面攥紧，她想抬起头大声地说不，她是一定要回一大司的，但是话就在喉咙里，竟是说不出来。
她被父亲压制太久了，也被这祠堂压制太久了，竟是仿佛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更何况，她还有母亲要顾。
“你听到了吗？”谢侯不耐的问。
谢婉华暗暗将眼泪吞到肚子里道：“虽说，女儿不该觉醒家族的狐妖血脉，但是不该觉醒也觉醒了，总不能白白浪费了，女儿一心只想报国，还请……父亲成全。”
“你在家好好待着，照顾你母亲，然后寻个门户相当的好人家嫁了，孕育更优秀的十三侯子弟，同样是报国，比你在一大司混日子要更有用。”
谢侯的话里已经明显带着不悦了。
谢婉华一时不知如何还口，就听祠堂外传来脚步声，是她另外的兄弟，平妻桑氏所出的弟弟，谢恒宇。
“见过父亲。”
谢恒宇虽面色肃然，带着对祖宗的敬意，但在看向谢婉华的时候，明显是有些轻视的。
谢侯淡淡的嗯了一声，又对地上的谢婉华道：“听说一大司不会收人了，你退出一大司，今后便由你弟弟恒宇顶替你的位置，总之，一大司必须有我谢家的人才行。”
开始组建一大司的时候，朝中许多人都是看不明白的，后来一大司屡立奇功，明显是周武帝给未来储君组建的保驾班子。
后面的人再想挤进去那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沈琼枝松口力荐，但沈琼枝那个女人，如今跟君不言交好，脾性也是学的又臭又硬。
所以这是谢侯爷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谢恒宇闻言露出几分笑意，“多谢父亲成全，大姐，你也不必伤心，反正你总是要成婚的，谢家终究也是要靠着谢家子弟的。”
所以她谢婉华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外人？
谢婉华不甘心，她问：“当日我能入一大司，全是仰仗了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的垂爱，如今……要我出去，总要经过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的首肯吧。”
他不相信，皇后娘娘与太子都是无情之人。
谢侯自然也想到了，大袖一挥地道：“此事我会进宫亲自说的，如今你与林家也退亲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说不定你的新婚约也快有了，那时你都要嫁作妇人了，还怎么留在一大司？说起来，也是那林家耽搁你的岁数，为父一直记挂着你的终身大事。”
记挂？
谢婉华的心里怎么生出的全是不屑？
口中喃喃地问：“既然明知我会嫁人，当初又为何同意我去一大司？”
谢侯眼底闪过不耐和心虚，因为当时陛下有意让沈琼枝这个沈家后人组建一大司的时候，谢皇后自然是紧着娘家人的，还亲自问了谢侯。
“恒宇正是历练的年纪，不如让他去一大司吧。”
当时谢侯的第一反应就是，“堂堂七尺男儿，怎能屈居在一个二嫁和离妇的手里做事？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谢皇后气得微微红了眼，仿若赌气地道：“好，你家恒宇看不上，那就让婉华去，反正一大司总是要有我谢家人在的。”
说完，就将谢侯给轰出去了。
之后便是传召谢婉华入宫，当面问了谢婉华，谢婉华当时是愿意的，她一身玄术本领，可这些年却一直在国师府干一些苦活累活。
而且她早就听闻沈琼枝的名号，在虎亭一战那是何等的巾帼不让须眉，她愿意，她太愿意的，愿意的一夜都没睡着觉。
可如今……
“如果我不同意呢？”
谢婉华霍然抬起头，眼泪已经控制不住地落了满面，她才知道，原来人最伤心的时候，眼泪不是一串一串落下的，而是成片成片的模糊了眼眶。
也模糊了眼前的两个男人。
一个是她的父亲，一个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
“啪……”
凶狠的巴掌，直接将谢婉华打得划出去一米，本就瘦小的身子，显得越发艰难了，她甚至几次都爬不起来——因为双腿已经没知觉了嘛。
“混账，我看你自从去了一大司，是越发的疯魔了，连自己的身份是什么都忘了吗？胆敢违抗家族的命令？你区区一个小女子，以为能顶天不成？”
谢侯愤怒地道。
“以后这样的话不许再说了，这次我原谅你，你去见你母亲吧。”
说完，谢侯转身就走了。
谢恒宇走过来，嘴角划过不可抑制的笑意，道：“姐，父亲说得有道理，你实在不该气父亲的，终究，咱们还是男女有别。”
男女有别吗？
谢婉华讽刺地想。
说是男女有别，为何与她同父异母平妻所生的妹妹，谢婉宁，就享受到了她从未见过的宠爱？
谢婉华，从来是不信这些的，她只想自己争气一些，至于为何争气，她竟是有些想不明白了。
争气的结果，就是被人抢走自己珍视的东西吗？
争气的结果就是，再被待价而沽一次，嫁给他们认为的门户，做一个提线木偶吗？
她不想。
最终谢婉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爬起来的，一步步地走到了谢家侯夫人，邓氏养病的院子，母亲邓氏不是侯门家族，却是谢家过去的世交。
与谢侯更是从小定亲的人，但从小定亲，长辈期许，也架不住谢侯的真爱桑氏出现，虽然只是平妻，桑氏也愿意。
而邓氏体弱多病，这些年更是越发的虚弱了，这所谓正妻的尊容也逐渐被平妻抢走了。
有时候谢婉华会恶毒的想，是不是桑家的女人都这么下贱，宁可给人做平妻，都要破坏旁人家的姻缘。
不过后来谢婉华明白了，下贱的不是桑家女子，而是那些不知所谓的男人们。
“大小姐，你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