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易看着骷髅意味深长的笑容,神色一如既往的淡定,他拿起了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抿了一口,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说道:
“没什么好说……顺藤摸瓜,当然也包括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什么猪什么兔子?你在说什么?”
苏木的脑子一如既往的不靠谱,他都有点糊涂了。
“简单来说,就是拿这个刺客当成诱饵,看一看敌人会不会来营救他,又或者是来灭口……毕竟现在敌人在暗,我们在明……是这个意思吧?”
秦必解释着,又不忘看了林易一眼,试图寻求证实。
林易微微颔首:
“差不多。”
“不过……”他又略微做了一下停顿,提议道:
“大家今天都可以早点休息了,这两天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什么事情?”
秦必好奇。
“去参加……王四的葬礼。”
林易语气悠长,但是其中又略微夹杂着几分严肃。
……
两日后。
洛阳某处院子之中。
自今天一大早,唢呐的声音就盖住了这一片地方。
到处飘飞都是白色的纸钱,还有穿着丧服的人,在路上一边哭一边走着。
队伍浩浩荡荡。
领头的是一个女人,手边牵着一个半大点的小姑娘。
虽然大家都是呜呜咽咽的在哭丧,但这两个人的哭声,是最悲凉的。
他们慢慢悠悠的走着,好像不知道终点。
毕竟葬礼是生者和死者的告别仪式,人间是生者存在的地方,无论他们走到哪里去,也都是找不到逝去的人的。
这支哭丧队伍一路前行,最终迎面遇到了一队人。
那队人清一色都穿着蓝红色的吏员制服,领头的人,正是穿着暗红官服的洛阳太守,吴玮辰。
吴玮辰停下来脚步,叹了一口气,看着面前丧队中央的那个女人和孩子,面露不忍:
“弟妹……”
女人擦干了眼泪,朝着吴玮辰微微屈膝:
“吴太守……”
“亦臣的死……我也有责任,是我对不起你。”
吴玮辰微微垂下眼帘,整张脸上带有几分的落寞。
“没事的吴大哥……我知道的……”女人苦笑两声:“您若是今日公务不繁忙的话,可以进家里吃杯茶。”
“和亦臣告别,我定然是要在场的。”
吴玮辰郑重的说着,便也招呼着身后的吏员们,跟上这条送葬的队伍。
而吴玮辰也从衣服的袖子之中,拿出来了一条白色的缎带,绑在了头上。
队伍继续前行。
直到再度遇上了一条队伍。
那支队伍总共有四人,统一穿着白色的袍子。
领头的人,是一个长着狐狸眼的青年,他轻轻朝着送葬队伍的方向作了一揖。
“请问,前方可是王四王亦臣捕快的家人?”
为首的女人又朝着林易微微躬身:
“正是王亦臣贱内。”
“我们是虎豹骑兵员,这次也是受到了大楚女官上官小姐所托,来送王捕头一程。”林易接着补充道。
“那就多谢上官姑娘了。”
女人十分恳切的说道。
林易见女人答应了,也和身后的秦必、骷髅和苏木,纷纷拿出来了一条白色缎带,绑在头上。
随后,四人也加入了送葬的队伍。
林易还专门凑到了吴玮辰的身边。
“你来干什么?”
吴玮辰垂下眼睛,似乎有些怒气冲冲的看着林易。
“既然吴太守都能代表洛阳官府来送王捕头最后一程……那我们代表上官小姐,代表陛下,代表大楚朝廷,也必须要做点什么啊。”
林易如实回答道。
“我不关心你们要做什么……但你们如果试图伤害亦臣的遗孀和孩子,我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的。”吴玮辰的眼色越来越凉薄,他也少见的露出了一些杀意。
“啧啧啧……”
身后又传来了嗟叹声。
一回头,便看到秦必正在摇头叹息:
“吴大人,您可真装的一手好上司啊!”
“别以为我不知道王捕头是怎么死的。”
此言一出,吴玮辰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你们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林易皱了皱眉头。
“我也不知道啊!”秦必耸了耸肩,也是一脸茫然,不过这茫然很明显就是装出来的。
“我不管你们知道什么了,我也不想看你们在我面前演戏……有很多事情,是我必须要做得,我如果不做,就没人来做了。”吴玮辰接着说道:
“还请你们不要妨碍我。”
“我们怎么会妨碍你呢?你派杀手刺杀王捕头的时候,我们可没有阻碍得到。”秦必耸了耸肩,语气讥讽的说道。
“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杀了亦臣?”吴玮辰彻底狐疑了起来。
“还在装呢?”秦必早已经胸有成竹了,他冷笑道:
“你和王四捕头这些年来一直政见不合,他也常常带领着捕快反对你……前些日子,你们又大吵一架,不欢而散,而这也是你雇佣玄武帮刺杀他的直接原因,现在又假惺惺的来人家家人这里慰问,真是好虚伪的一个人啊!”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失心疯了,会说出来这么离奇的话……总之,你们就看好你们的大小姐就行了,别在带着你们那无处安放的好奇心,来影响洛阳城了。”吴玮辰冷声警告道。
说完,他扭过头直视前方,继续专心跟着送葬的队伍,似乎不再想和林易这几个人沾上任何的关系了。
“不是……难道我们真的冤枉吴玮辰了?不是他派人杀的王四?”
四人同时停下了脚步,苏木看着吴玮辰逐渐远去的身影,诧异道。
“不是……那么多证据都指向他了,你不能因为他这两句话就相信他了!”秦必立刻按住了苏木的双肩,晃动着他,“别被假象迷惑了啊!”
“噢噢噢噢!”
苏木这才如梦初醒。
“对哦!不能被蒙骗,那老登确实不像个好人!”
随着苏木缓过神来。
林易已经迈开了步子,又跟上了那条队伍。
哭声继续呜咽,在风中弥漫着,还有飘散在其中的悲伤。
林易一向不喜欢葬礼。
因为他一直以为,心脏停止跳动,仅仅是身体的死亡。
而葬礼,则是昭示着这个人彻底的离开世间。
人们把生前的遗憾,都放在逝者所看不到的葬礼上,何尝不是一种亏欠。